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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古》第六章 藏渊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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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家在苏比县城根深叶茂,其府弟几经重修。无弹出广告小说 那木家祠堂的地址,也已是多次变迁,沈离所说的木家祠堂只是木家所废弃的旧祠堂。

如今,那处已作为木家子弟读书启蒙之所,设成宗族学堂。木家各系子弟在各自的宗族学堂读书可免除大量学杂费。

第二天,将一切事情皆办妥之后,沈离与铁柱两人来到木家祠堂。虽说祠堂是那高门大院,但这难不倒两人。这会子,两人已趴在墙头,听着里面那声情并茂的朗诵声。祠堂偏堂内摆放着二十多张凳桌,居前摆着一张大椅,坐着一位先生。

沈离并不知那先生姓名,只知那些学生都叫他朱先生。朱先生年约五旬,身材高大,一身青色长袍,双眸清亮,面容清矍。鄂下三尺长髯,看起来就是一个饱学之士。只是常时板着脸,手中戒尺不离身,对于读书背诵不过关的,他从来不吝啬训戒,而木家家主又对其极为敬重。因此,没有一个学生不怕他。

“一群蠢蛋,那个,对,那个大个子,读的《儒经》首卷第五篇罢,上次听时就在读,现在我都能背了,倒现在都还磕磕碰碰,又要挨戒尺了。”看到有人倒霉,铁柱在沈离耳边幸灾乐祸道。

“长离,你说咱是不是天生聪慧之人,怎也要比他们强。”铁柱脸上不无得色。

沈离摇头道:“倒不见我们比他们聪慧,书上有说凡事先立而其大,外在环境影响心德。家境若是大好,后顾之忧便少,再加上管教不严,长期养尊处优不免会养成了好逸恶劳之性。你看他们中那些衣着简朴之人,大多是进度较快的人。”

铁柱接道:“就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罢,这理我懂。”长期生活在大山里,作为一名出色的猎手,对于物竞天择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以前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后来常被沈离拉着来听课,心里也越发亮堂了:“咱们都穷成这样,莫不是天将降大任……”

沈离没好气地道:“这你也能扯上,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富贵的人若好逸恶劳自会败落,而贫穷的人长久贫穷一样的会习惯于贫困,所以圣人教导我们要立志,无论是否能达到,总不能安于现状。不然,子孙后代都会贫穷下去,终至低人一等。”

沈离性格偏于安静,年纪比铁柱小,可处事却要比铁柱沉稳。但铁柱名字虽俗,论聪慧却是不输于人,沈离一说,他便明白了,笑道:“我是不会让子孙都这样穷下去的——不过——”

“先生,学生读书,有一处不明。( 更新本书最新章节)”正在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学生站了出来,朝正闭目养神的朱先生道。

沈离忙挥手打断铁柱的话,示意铁柱专心听着。

朱先生双眼睁开,目光如电,道:“你说!”

那学生被那目光一扫,想起先生平时的严厉,心中有些发毛,要问的题目倒忘了一半,磕磕碰碰地道:“书曰: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这君子之道,有的人天生就懂,有的用要经历很多事才懂。收获的是一样,付出的却不一样,天道不公,而圣人教导我们格物穷理,寻天道。天道既然不公平,我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费功夫吗?”

朱先生微微一怔,沉吟半晌道:“大错,人性分三,一为圣人,二为中民,一为斗筲。圣人之性,不可名性;斗筲之性,又不可以名性。名性者,中民之性。故此生而知之又何妨?纵观古今,圣人之性有几人?芸芸众生,都是中民之性。可上且可下,是为中庸,合乎大道,乃为圣人之道……”

一直盯着朱老子的解说的沈离神情一震,接着又一脸疑惑。

沈离分明感觉到朱先生在解说之时,浑身突然散发出一股极细但又很浩大的气息,围着他一绕,又突兀地消失不见。同时,朱夫子的双目中多了几分神光。

“传闻饱读诗书之士都有浩然之气,神鬼辟易,原是真的!只是往日里我却感觉不到,为何今日身体变化如此之大?”沈离双目迷离,怔怔地望着天空陷入沉思。

“长离,我四处溜达溜达,咱们老地方见。”

沈离恍惚间听到铁柱的声音,点头道:“要小心,别被安南天的人碰到了。”

铁柱比划了一个安心的手势,轻巧地一跳,悄无声息地落地,径自离去。

“浩然之气——浩然之气——”沈离望着铁柱的背影喃喃地道。

石矶山悬崖上采到紫莲花,然后去了莫愁湖,接着一路下山,途经石矶石……一幅幅场影如回忆电影般自沈离脑海中闪过:“进了石矶石,看到了一些石壁裂纹。嗯,那裂纹十分古怪,似乎极耗心神。我因心神耗费过多而睡了一觉,还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极为震憾心神的声音……不对,是那裂纹时隐时现,然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梦里,我似乎比划过那裂纹,但想不起来。回到家中,却了铁叔家吃了个饭,然后回到家中,练了会字,曾有过一阵子顿悟,倒像是前贤所说的可遇不可求的天人合一……天人合一——呵——”沈离揉了揉额头,《儒经》说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古之贤者提出,天人之际,合二为一。天人合一,循浩然之气,日日善养,道卷自成,神鬼辟易。

“我一直认为,饱学之士禀含一身正气,身正则气盛,宵小无不辟之,故此才会有神鬼辟易之语。如此看来,是我理解错了。道卷自成何解?道卷自成之后自然有神鬼辟易的法门。只是这些,倒像是传闻中的精怪修练之道了……”沈离记得《儒经》上说过,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夫万事万物之理不外于吾心,心明便是天理。想到这里,沈离终是将自己身上的变化归结于那次“天人合一”的顿悟。

“但是,我似乎仍旧遗落了什么事?”沈离极力思索,只感觉头脑渐渐浑浊起来,并生出一股隐痛,心中仿佛有一个结,导致气血不顺。

这时,几缕琴声传入沈离耳朵,琴声时而低至不可闻,时而转柔转细,变幻莫测,明明隔得不远,却又有来自远方般的飘渺。

沈离朝学堂内望去,朱先生早起不在,此时已换了一名教学乐艺的先生,正抚弄着一张古琴。沈离对乐艺兴趣并不大,因此打算离去。

“乐艺虽不列入科考,但儒门各艺皆相同。此曲名为《洗心》,刚才听完,你们可有收获?”先生手抚琴曲,目光扫过众门生,淡淡地道。

“收获?”沈离眉头微皱,回忆刚才听到的琴声,只觉那琴声空灵,非常之妙,却不知妙在何方,不由得细细思索。

那些木家子弟显然也如沈默不知如何作答,祠堂内一时一片静默。

“琴曲如心念,如川流、如天地,可随万物而生。故此,习琴者,皆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情与意汇,意与象通。”先生的声音幽幽传来:“而此曲,却又有不同。其曲意全因听者而论,则因心境不同,所听出来的曲意皆有不同。”

沈离若有所思,突然很想再听一遍,只恨自己不是木家子弟,不能开口。

“先生可否再奏一遍?”幸好,有人将沈离的话提了出来,是先前向那朱先生提问的少年。

“人之初生,宛如璞玉,随年龄的增大,经历世事,多数蒙尘。有贤者作曲《洗心》,使世人洗心而知昧……”先生意味深长地一笑,手指抚过琴弦,琴声再度响起。

沈离用心聆听,初时还记挂着先前自己所想之事。但片刻之后,只觉那琴声如涓涓细流,将心灵一层层地冲刷,那掩藏在内心深处的欢笑与苦闷被琴声翻起——

随着琴声渐入,沈离一时痴了,一副副记忆闪过脑海,脸上神情也随之变化。不知过了多久,沈离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两个十分古朴的文字在脑海中沉浮。

沈离有种明悟,只要能临摹出那两个文字,自己才能解开心结。

想到这里,沈离并指如笔,虚空划去。一股难受得要吐血的感觉涌上心头,一笔落下,他发觉自己竟不能落下第二笔,有一股无形之力在阻止他,这股力量影响到他的思想与意志。

“放下吧,放下吧。”似乎有个声音在心里低喃,沈离心中生出烦躁之意,有些昏昏欲睡。

一缕若无若无的琴声传入脑海。

“何为洗心?洗心求理,但理在心中,心无外物。心意即是天理,又何须摹外物而求理……”一句句圣贤之言流过脑海。

“阻止我临摹的,其实是我的内心,求之而不得,终形成一股内心的执念。如此,无所思无所想,这种状态虽然难,但于那天晚上我便进入过。值得一试。”

沈离深吸一口气,试着进入无思无想之境,借助那琴声,渐渐地遗忘了一切,心中只有那笔锋的去向,也不去追寻那两个古文的含义。

第一笔,第二笔……初时略有艰涩,但终至将它临摹完成。一遍,二遍……十遍,百遍……

当沈离最终将那两个古文一气呵成之时,仿佛听到吓喀嚓一声,沉浮于脑海中的两个文字破碎开来,化成点点光斑,幻化成一张面孔,赫然是那楚姓老者,老者嘴唇略略嚅动:“我会来找你!”

沈离震惊地看着那张脸。

就在沈离脑海中那两个古文字破碎的时候,石矶石下石室中,那老者神情一震,喃喃地道:“居然解开了,莫非真是他?”

一块黑黝黝的龟甲自袖中滑入手中,老者沉吟半响,手指在龟甲之上比下,一阵微弱的光茫闪过,那龟甲之上出现了一些奇特的纹路。

老者盯着那些纹路,陷入了沉思。

“此子入室,竟察觉我以秘术遮掩之古文,并有所得。也许,我那卦象该应此子身上。因此,不惜以五色石助其感悟,种下因果。若机缘终至,在此因果牵引之下,必——”

“既然解开了我的藏渊之术,想必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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