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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进化史》第三章 广灵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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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吴明月还有事要办,我和阿玉先回了江府。

一踏入门槛,我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走进正厅,看见老太太坐在上堂,琴姨次座,灵儿立在旁边,事不关己地看过来。

老太太见我回来,拍拍桌子说:“你总算知道回来,还未出嫁,尽跟吴家小子在外面游荡。上次那出闹剧你还嫌不够丢人么?今天居然又跟骆家公子打起架来了,人家都告到我头上来了。云家的脸面早就被你娘丢尽了,你现在也要学你娘给云家抹黑么?”

我抬头看灵儿,她一副鄙夷的样子,便慢悠悠说:“灵儿姐姐不也在外面跟骆家小子到处晃荡么?”

老太太一听更加恼怒:“你还有脸说灵儿!那是她有心,知道挂念我,亲自出门去广灵庵为我求福。你倒好,游手好闲,整天惹是生非。我们云家到底欠了你们母女多少债,你们为何如此寡情!”

提起云素雪,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评论,便默不作声。

琴姨一边安抚老太太,一边教训我:“燕儿越来越不听话了。都怪我平日对你太好,你才如此顽皮。请娘喜怒,素琴有错,以后一定严加管教燕儿。”

她叫我跪下,我不习惯,依旧梗着脖子站着。

老太太更为生气,一把推开琴姨,厉声说:“明日就把她送到广灵庵,为她娘亲的亡灵抄经一年。”

不论琴姨如何劝解,老太太一概不理,搂着灵儿决然离开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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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前厅安静下来,空荡荡的,琴姨望着站在门口的我,叹息着说:“燕儿,我以为你改了,没想到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倔强。”

我一阵愧疚,走上前,跪坐在她脚边,头枕在她的怀里,起码在这个世界里,还有她真正关心着云燕儿。

半响,她抚着我的头说:“这样也好。以前总以为你还小,才一直贯着你。如今你大了,我不能再任由你胡闹下去了。你大概也知道,你娘在世时名声并不好,我不希望你以后也要为名声所累。所以,”说到这里,她看着我,下了决心说:“不要怪琴姨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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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云老太太就差人来送我去广灵庵,琴姨让阿玉随我一起去。她送我们到城门口,一路上,她绵柔的手一直轻轻握着我的手,手心里淡淡的暖意慢慢传过来。这一年,冷清的江府里,一直都是琴姨和云燕儿相依为命,现在只剩琴姨一人,她心里一定更不好受。

这样想着,我不由低声说:“琴姨,对不起……”

她笑着摆摆手,拿出一个锦囊,嘱咐我交给广灵庵的主持慧明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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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京城,琴姨便打住回府了。

往北走十里路有一个五峰山,山上种满了梨树。正是结果时节,满山都能闻到轻淡的梨香。再往上,山腰处便是广灵庵。进到庵内,见到慧明大师,我把琴姨给我的锦囊递给大师。大师打开锦囊,仔细读过里面的纸条,对我点点头,嘱咐一个法号为静尘的瘦瘦小小的姑娘带我跟阿玉去歇息。

静尘带我们到斋房,安置行李。说起来,静尘跟我和阿玉一样大,她也是来庵里为娘亲许愿抄经的,比我们早来一个月。静尘找来斋服给我和阿玉穿,我因为体型过大,换了几件也没有适合的。阿玉女红极好,很快就帮我量体缝制了一件。换上斋服,我就开始了在广灵庵抄经念佛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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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随慧明大师打坐参禅之后,大师留下我,带我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

院子中间的老槐树下立了一位身段窈窕的女子,她双手合十,恭敬得对大师拜了拜。

大师点了点头说:“秋竹,云燕儿就交由你指点了。”

秋竹浅笑着说:“请大师放心。”

大师走后,秋竹带我来到琴房。

琴房布置简简单单,窗上一盆文竹,窗下一张几案,一台古琴,两张竹凳,再无其他。

秋竹沏了一杯清茶递给我,柔声问:“以前可学过琴?”她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好听,一抹朱唇,说话轻轻巧巧,让人心神荡漾。

我摇了摇头,她便笑着说:“没关系,我们从头学起。”说罢调试琴弦,低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恰到好处的弧度。一束青丝顺着脖颈滑到胸前,胸衣上绣着一朵芍药,芍药之下是一段袅袅婷婷的水蛇腰,让人浮想联翩。

女人做到像她这样极致的,真是少有。我正看得入迷,秋竹抬头一笑:“好了,你来试试。”

我拘谨地坐过去,她俯下身子,若有若无泌入心肺的香气散开来,柔弱无骨的手指抬起我的手,悉心教我指法。她十分耐心,像我这般毫无乐理知识,她也尽心教授。

时间飞逝,屋外钟声响起,午饭好了。我早就饿了,秋竹却并没有休息的意思。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阿玉才来送饭。只是两碗稀粥,秋竹跟我各一碗。

喝完粥我仍意犹未尽,秋竹却又开始教课。

她早就备好了一把戒尺,在我弹错的地方,轻轻敲一下我的手指头。虽然不疼,我却红了脸,暗暗用心,不再犯错。

太阳落山之后,秋竹总算开口放我回去。

我悄悄舒了一口气,却被她看在眼里,笑着问:“累么?”

我老实说:“有一点。”

她握着我的手柔声说:“对你严格是素琴的意思。明年江大人纳妾,你在江府并不能久住。若是回了云府,素琴又不放心,只能教你自立。你明白么?”

我点点头,她又说:“这世上,女人靠自己太难了,只能靠男人。男人又太花心,只有最懂男人的女人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如何做女人,我会尽心教你,希望你莫要像你娘一样,孤独一生,痛苦一世。”

听到这里,我不由问她:“你认识我娘?”

她笑着说:“素雪与素琴同我有十多年的交情,说起来你还要叫我秋姨。”

我犹豫了一下,又问她:“秋姨,你认识我爹吗?”

她顿了一下说:“素琴没有跟你提过你爹么?”

我摇了摇头,她抱歉说:“既然素琴不说,我也不便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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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每日清晨打坐之后,我便去秋姨那里学琴。

她除了教琴,也教我坐姿,教我沏茶,教我谈吐,教我描眉,教我梳头,教我如何做像她一样极致的女人,纠正我一切不合时宜的习惯。

因为吃得少,我时时刻刻都处在饥饿感当中。在无数次梦到山下的梨树林后,我便打算偷偷出庵摘梨吃。静尘跟阿玉也被我说动了,我们三个就趁着夜黑溜出后门,向着梨树林狂奔而去。

我们正忙着摘梨,忽然树林里传来一个人嘿嘿嘿的笑声。

我吓了一跳,抬头四顾,只见月光下,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年走过来,脸上乌七八黑看不清楚,手里拿着咬了一半的梨,一口白牙肆意地动着,嬉皮笑脸地说:“三个小尼姑,不在尼姑庵里打坐,跑到这里偷吃。不怕采花大盗劫了你们?”

静尘认识他,惊喜地跑过去笑着说:“哥哥你来看我了?”

少年咬了一大口梨肉,边嚼边说:“家里太无聊了,我来看看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静尘把我跟阿玉介绍给他认识,他瞪大了眼睛,一步步走近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仿佛难以置信:“当年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云素雪,是……你娘?”

我一边嚼梨肉一边点头,没想到云素雪虽然已过世十多年,她的美貌却依然广为流传。

少年又绕着我转了一圈,大失所望地摇了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差太多了……”

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看来秋姨是对的。我笑了笑,拉着阿玉打算回去。

少年跟上来,塞过来刚摘的五六颗梨,咧嘴一笑说:“山上路黑,我送你们回去。”

走到后院门口,少年道了别,瞬间隐入夜色当中,看得出武功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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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静尘说,少年名叫墨羽,是年长她一岁的哥哥。提起哥哥,静尘眼睛都亮起来了,不停说他有多么好。

阿玉帮我点上油灯,我铺开草纸,开始抄写《般若心经》。因为不会用毛笔写字,一张纸被我涂了好几个黑团。静尘见我字写得难看,便过来教我。

后来阿玉悄悄跟我说,静尘的字,乍看娟秀工整,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大家之气,相必教她字的师傅也不会是普通人。静尘只说她是来许愿抄经的,关于家世并不多说,我也不好多问,只是以后待她多了几分客气。

秋姨对我依旧严厉,有次我少练了一首曲子,她竟罚我禁食一天。本来就吃的少,挨饿一整天后,我几乎走不了路,却还要咬牙坚持练琴。每次受罚,阿玉总要陪着我一起。

看着她日渐清瘦的脸颊,我心疼地抱着她,开玩笑说:“要是吴明月知道你瘦了这么多,肯定伤心死了。”

她捏了捏我的袖口,笑着说:“小姐,你也瘦了好多呢。”

我低头看了看,斋袍确实宽松了不少。她让我换下衣服,找来针线盒,帮我修改斋袍,又拿出她来庵里时的衣服让我先披着。阿玉本来就小巧,我比她高一些,穿她的衣服竟不觉得窄,可见真的瘦了很多。

我问阿玉:“我们离开京城多久了?”

她边认针边说:“已经五个月了。”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快半年了。

静尘这时候进来,扑坐在我旁边,拿手托着我的脸,仔细看了看,认真地说:“燕儿,你瘦了之后挺好看的。”

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被人叫过猪,被人骂过丑,被人嫌弃过肥,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好看,我并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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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墨羽又来看过几次静尘。

再见他时,比起之前叫花子一样的打扮,这时的他居然有模有样,衣服整整齐齐,头发束在脑后,脸上白白净净,竟也是星眉剑目,轮廓分明,周身散发出不羁的气息。

他来庵里,有时提几个热腾腾的包子,有时抱一壶香喷喷的野蘑菇汤。我跟阿玉沾静尘的光,跟她一起解馋。来的次数多了,大家便走得近了些,说的话也多起来。

墨羽特别喜欢捏我胳膊上的肉,说手感特别好。我给他白眼,他还是厚着脸皮赖着我,有时竟会在肉多皮薄的地方狠狠咬一口。疼得我眼泪直流,捶他打他,他却屡教不改。

有天,他捏着我的胳膊,嘟囔着说:“你好像瘦了。”

我笑了笑说:“瘦了好。”

他却摇了摇头说:“我还是喜欢你胖的样子,捏起来舒服。”

我用力甩开他,不再理他。

广灵庵的香客很多,庵里每天人来人往,香火十分兴旺。

立秋那日下了一场雨,记账的静心偶感风寒,病下了,账本看不过来,香客的捐赠记得十分混乱,慧明大师也为此发愁。我在大学里学过会计,想为大师分忧,便试探着提了提。大师跟我一起对了几日账本,就放心交由我和静尘一起打理。

做完秋姨交待的功课,太阳已斜落西山,我和静尘点上油灯,头对头坐在案前,清理账本。

墨羽晃悠着过来串门,见我俩絮絮叨叨,拿过算盘噼里啪啦算起来,打完得意地说:“放着算盘不用,光说能说出什么来,看看,就是这个数了。”

静尘看了一眼,惊讶地说:“呀,跟燕儿算得一样。”

墨羽不信,拉过账本对了几次,然后憋着气问我:“你瞎猜的吧?”

我一边喝茶,一边笑着说:“我学过心算的。”他赌气扔开算盘,哼了一声说:“切,神神叨叨,以为自己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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