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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进化史》第四章 回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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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寒凉,怕寒气进了身,晚上阿玉会帮我打来热水泡脚。

有天晚上,静尘被慧明大师叫去了,阿玉刚好也不在屋里。我坐在床边,裤腿卷到大腿根,边泡脚边。房门一响,有人闯进门来,却停在门口不进来。

我抬头一看,是墨羽,没搭理他继续埋头读书。他磨磨唧唧挪到床边坐下,半天不出声。我以为他找静尘,就告诉他静尘去哪儿了。

他大大咧咧的一个人,此刻不知为什么竟扭捏着,眼里闪闪烁烁,半响憋出一句:“你腿挺白的。”

我低头看看,的确白,油灯昏黄的光线打在腿上,皮肤仿佛玉一样泛着光。我笑了笑说:“你眼力不错。”他的眼睛发出了幽幽的光,仿佛看到猎物一般。我抱着胳膊,警告他不要乱动,上次他咬的牙印还没消散呢。

静尘和阿玉这时候走进来,四个人都愣起来。

墨羽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阿玉关上门,帮我把裤腿收下来,忍不住说:“到底是姑娘家,在外人面前还是收敛一些好。”

我不以为意地说:“墨羽是静尘的哥哥,又不是外人。”

静尘坐在一边,只是笑着不说话。

等到山下的梨树开始飘起落叶时,心经我已经抄了一大本了,琴艺也日臻成熟。

一天,我正在斋房里整理笔墨四宝,静尘笑着跑过来说:“我刚才听秋竹跟师父聊天,她说你是她教过的最具灵气的学生了,从来没有人像你学得这么快。”

我苦笑着说:“那是饿出来的。”

静尘拉拉我的袖子,袖筒已经宽松了不少,她皱着眉头说:“又大了,已经改了好几次了,燕儿,你瘦得太快了。”她拿出自己的一件斋服让我试穿,竟然刚好。静尘个子比我低一些,因为长期吃素,身体十分削瘦,没想到我已经瘦了这么多。

她把我的头发放下来,捋在胸前,眼睛忽然亮起来,打量了一会儿,她才说:“燕儿,你比来时好看多了。”

我被墨羽嘲笑贯了,并不在意,一边盘头,一边说:“那是因为我以前真的太不好看了。”

墨羽消失了六个月之后又出现了,静尘倒了一杯茶给他,他神神秘秘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到她手上。静尘惊叫了一声,我凑上前一看,是一个翠绿观音菩萨玉坠。她宝贝似地捧在怀里,连声问:“娘的病好了?”墨羽笑着点头,静尘欢呼雀跃,十分开心。

他又叫阿玉过去,交给她一盒崭新的针线盒。之前的盒子被山猫叼了去,阿玉念叨了许久,没想他倒有心记着。等了半天,没有叫到我,

我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墨羽装作漫不经意,随手把一个木雕的钗子塞在我手里,加了一句:“不喜欢就扔了。”

我故意嘲笑他手艺粗糙,他又后悔了,想要回去。静尘笑着挡住他说:“赶紧收好,哥哥亲自刻的,太不容易了。”

这次之后,墨羽来得莫名得勤快。他轻功厉害,倒没有其他人发现。就算我在抄经,这么枯燥无聊,他也能定下来,倚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实在没什么可聊的,就趴在边上睡觉。长长地睫毛小扇子一样覆在眼上,修长的眉毛不像说话时那样纠结,安静地舒展开来。有时我悄悄在他脸上画个花脸,被阿玉和静尘取笑,他就狰狞了一张脸,扑过来掐我胳膊,再狠狠咬一口解气。

回京城的前一晚,我跟阿玉舍不得静尘,她再过几天也要回家了,说到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三个人脸上都挂着泪。

墨羽从窗户溜进来,看见我们梨花带雨的样子,鄙夷地说“又不是生离死别,说不定很快又见面了,至于哭成这样子么?”

到底是男人,毕竟不如姑娘家感情细,我擦干眼泪瞪了他一眼:“你不会懂。”

他撅撅嘴,皱皱眉头:“你还是别哭了,丑死了。”

第二天我去秋姨屋里告别,她微笑着扶我坐下,把一面铜镜摆在我面前。

庵里没有镜子,这是我一年来第一次看到自己。

镜子里是一张陌生美艳的脸,我抬头看看秋姨,又看看铜镜,有点发呆,整个人像做梦一样。

秋姨走过来,笑着轻搂我入怀:“到底是素雪的女儿,跟你娘简直一个模样。看你学琴时投入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身上没有白流素雪的血液。”

镜子里的云燕儿堪称绝色,怪不得吴明月的爹至今对过世的云素雪难以忘怀。

秋姨拿掉我头上的斋帽,三尺缎般青丝如瀑布直落腰间。她手执木梳,手指灵巧地在发间穿梭,将头发束在脑后,盘成一个云般的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良久才轻轻叹了叹,低声说:“这随云髻是素雪最喜爱的发式,配你,果然合适。”

要走了,我舍不得秋姨,头靠在她怀里,恋恋不舍地问:“秋姨,你会来扬州看我么?”秋姨轻轻搂住我,柔声说:“我马上也要离开了,何时回来,我也不知道。能教的我都教给你了,以后怎样,素琴都有安排,你只管听话就好。”

回到扬州城,轿子进了江府,琴姨正在院里等着。

我下了轿子,快步走过去向她请安。

她见我回来,眼睛已经湿润,捧起我的手,仔细端详了许久,半响才轻轻搂住我,哽咽着说了一句:“燕儿,你总算没有让琴姨失望。”

晚上歇息时,琴姨让我过去陪她。

也许是我此时酷似云素雪的样貌让她触景生情,她第一次对我说了许多有关云素雪生前的事情。说她如何美丽,如何善良,如何受到整个家族疼爱着,如何被整个城的少年爱慕着。说了许久,她只讲云素雪幸福的前半生,对于她痛苦的后半生却仍然只字不提。

我不由好奇地问:“琴姨,你能告诉我,我娘和我爹是怎么认识的吗?”

她顿了顿,抚摸着我的脸,长长叹了一口气:“燕儿,你只要记着,以后听琴姨的话就是了,我总不会害你的。你娘就是太傻太善良了,才会过得那么辛苦……”说到这里,她又不再多说,只道夜深了,让下人吹熄烛灯,搂着我,闭上眼睛睡了。

我睁着空洞的眼睛睡不着,心里想着不知道妈妈的手术做了没有,病有没有好一些。她要是知道我回不去了,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挂念我,病情又要加重了。

第二天,琴姨又像一年前那样,在铜镜前帮我精心装扮。

镜子里的我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一颦一笑都带着蛊人的诱惑。

琴姨看着我,柔声说:“秋竹教你的东西还记着么?”

我点点头,她一边帮我整理衣襟,一边嘱咐:“一会儿见了老太太,懂事一点,让她知道燕儿已经长大了。”

琴姨望向我的眼神有一种不容反抗的威严,我再次点点头。

一年之后,又是那台轿子,载着琴姨和我,在巷间拐来拐去,最后落在一个开满芍药的庭院里。

当我和琴姨再次踏进老太太房间时,老太太猛然看见我,恍惚间惊叫了一声:“素雪。”

琴姨示意,我欠了欠身,恭敬地回老太太:“外婆,是燕儿回来了。”

老太太仿佛还在梦中,依旧呢喃着:“燕儿,素雪,燕儿……”

琴姨扶着老太太,柔声说:“娘,是您的外孙女燕儿,从广灵庵回来了。”

“奶奶,奶奶!”一串熟悉的天籁由远及近传来,一袭红衣像跳跃的火苗一样蹿了进来,跳入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没有理她,只是发呆。

灵儿顺着老太太的眼睛看过来,怔了怔,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

老太太招手让我过去,我看向琴姨,她轻轻点头,我便小心走到老太太旁边站好。老太太伸出手,摸摸我的脸,再摸摸我的手,不禁落下泪来,轻声呢喃着:“雪儿……雪儿……”

我拿出绢帕,小心帮老太太抹着泪,轻声说:“外婆,身体要紧。”

老太太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拉住我的手,柔声问我住得可好,吃得可好。

一年前,她见到我,看一眼都嫌多余,除了斥责,从不多问一句,这时候倒关心起我的衣食住行。我心里想笑,嘴上说一切都好。

琴姨在边上,帮我说话,哄得老太太笑意连连。

灵儿看不下去,撅着嘴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老太太问她去哪儿,她冷冷回了句:“玩去。”老太太兴致好,让她带我一起去。

灵儿瞥了我一眼,自己走了。

琴姨悄悄挥了挥手,我便赶紧向老太太告辞,出门找灵儿去了。

院里遍寻不到她,我还在左右四顾,门口传来她凶巴巴的声音:“架子真大,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出了院门,门外停了一顶轿子。下人掀开轿帘,灵儿正坐在里面,怀里抱了一个浑身雪白的宠物狗。我爬上轿子坐到她旁边,脸上笑了笑,她冷哼一声,并不理我。

轿子走起来,很快出了云府。

我在扬州不熟,也不知道走的是什么路,问灵儿,她不耐烦,说到了就知道了。

轿子一路向北走,出了城,不到半个时辰,大片碧绿的草原出现在眼前。很久没有看到这么蓝的天,心情一下子明亮起来。

轿子停下来,我随灵儿下了车,原来是一个马场。

马棚外已经围了不少年轻人,看到我们走近,纷纷看过来。

灵儿谁也没理,径直去挑马。

我立在原地,四处看了看,视线对上一个紫衣少年,他竟呆了,手里的马鞭滑落也全无察觉。其他人也只默默看我,一片安静。

我正周身不自在,灵儿喊我:“云燕儿,别光杵在那儿。”

应了一声,走进马棚。身后忽然像炸了马蜂窝一样,议论纷纷。

“……她是……以前那个云燕儿?……”

“……瘦了好多……”

“……一眼就把我的魂儿都勾去了……”

“……云燕儿会这么美?……”

我正在挑马,一位白衣少年拉了一匹黑色骏马过来,马身乌黑油亮,微笑着说:“云姑娘,骑我这匹马吧。”

我刚要言谢,旁边一位蓝衣少年拉住我,笑着说:“他的马不行,我这匹才好。”

一时间,另外几位少年也拉着自己的爱马挤过来。我记得很清楚,有些人在去年这个时候嘲笑过我几次。

肩膀忽然被人猛拍一下,我回头一看,是吴明月。

他似看得有些呆,半响才说:“我听人说云燕儿来这儿了,找了半天没找到,原来就是你啊。”

我笑着说:“你来的正好,帮我挑匹马吧。”

他随手把自己的白马交给我,又去挑了一匹,跨上马背,笑着说:“上次输给你,我不服。今天再比比,我就不信赛不过你。”说完,猛地对着我的坐骑狠狠抽了一鞭子,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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