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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勒隔壁》马勒隔壁 第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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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下午近二点的时候,他们的车队在皖北境内下了高速匝道,停在了一座小县城的外围。在上海的时候,洪杏是老大,可出门在外,尤其是出远门长途跋涉,皮达逸便成了当然的领袖。从二十多岁起,每年的寒暑假他都在祖国大地上溜达,到现在已经溜达了三十多年了,所以只要一出沪境,他便灵感倍增,妙法丛生。他用对讲电台呼叫其他各车从这里下高速找地吃饭,图的就是他印象中的便宜和美味。

马6马4们在街边煞有气势一字排开,顿时让路边餐厅的拉客妹们精神焕发,纷纷像离弦之箭一般射了过来,马帮的八个人无一幸免,刹那间被大卸八块,各领*两仨个,被拖往不同的门头,夏卓沛更是被两个拉客妹的火眼金睛看出了底细,竟一人*贴其背,另一人凤爪揪其腰,直接朝一个叫“盘丝洞”的饭馆里面塞,夏卓沛佯装挣扎,后背拼命地辗转腾挪加磨蹭,乐得合不拢嘴。在这关键时刻,皮达逸冲着拉客妹们振臂一呼,别忙了你们,忙啥呢?我是导游,饭钱全在我这儿,拉他们干啥呀?拉客妹们一楞,立刻扔下手里的猎物,转身朝皮达逸蜂拥而来,害得夏卓沛的后背顿失依靠,一个趔趄差些翻倒。

皮达逸果然像资深导游那样向聚集在身旁的拉客妹们摆了摆手,微笑道,我是马帮探险旅行社的皮导游,从今儿起平均每个月都要带团经过这里,你们这样东拉西扯没用,衣服拉坏了还要赔,关键是菜怎么样,价格怎么样,服务怎么样,给我皮导游留下的印象怎么样。拉客妹们闻言纷纷有胸的挺胸,没胸的扭臀,言辞激烈的表示决心。皮达逸皮笑肉不笑地摇摇头,背过手顾自朝一溜饭馆晃去,后面拖了一屁股踌躇满志的拉客妹。

韦波璐悄悄问邵公纪,他这是干吗呀?搞得跟领导视察一样。邵公纪说,你就看着呗。不远处谭权一个人立在车前警惕地环顾四周,刚才有三个拉客妹上来拽他楞是没让他移动一公分,有一个摸他的胳肢窝他也没有反应,惊骇之余她们转而将与他同车的周星星拉出了几丈远,以为这漂亮姑娘是她的女朋友,拉她就等于拉了他的心肝,想不到他还是纹丝不动,好象拉走的只是与他不相干的一堆猪肝。

大约过了五分多钟,皮达逸视察完毕,站在最后选定的“盘丝洞”门口,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哨子,“瞿”地一声长鸣,饥肠辘辘的马帮人员立刻向他靠拢,刚才前呼后拥夏卓沛的那俩位早已改换门庭,殷切地贴着皮达逸将他们带进了一间朝南的包房。

说是包房,其实就是三面简陋的墙中间放了一张油腻腻的圆桌子而已,剩下应该是门的位置上挂了一块已经看不清原来颜色的碎花化纤布,墙角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个木架,上面坐了个满面污秽的泥塑财神,可能好些日子没有人孝敬他了,左面的耳垂也不知了去向。包房地上的塑料地板有好几处翻卷起来,害得帮主洪杏差点拌了一跤,但洪杏一直没有停止她的狂笑,直到在上首坐定也没停下来的迹象,她用手点着皮达逸花枝乱颤了好半天才喷出几个字来,你..你哪来的这种哨子啊?皮达逸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赶紧把哨子藏进裤兜里面。夏卓沛说,我说呢,刚才猛一听这声我还在想,今天屁大爷这屁咋那么嘹亮呢,一看,原来是用嘴吹的呢。他这话一下子就说到了洪杏的心坎里去了,她拍着手笑岔了气说我就这意思就这意思。

刚才用胸贴夏卓沛后背的姑娘拿了个小本本进来问,你们谁点菜?皮达逸说,拿菜单来,快。姑娘灿烂地一笑,走到皮达逸跟前猛的撩起衣襟露出雪白的肚皮,这个举动完全出乎见多识广的皮达逸意料之外,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头磕在放财神的木架上,当场一手捂脑袋一手捂眼睛,瘫在白肚皮下面不敢回首。同桌的人也都被吓了一跳,洪杏温暖周星星和韦波璐这几个女的更是像被撩开了自己的胸襟似的发出了惊呼,惟独夏卓沛比较冷静,赶紧戴好眼镜凑到肚皮跟前看了会,向同伴们笑道,别紧张,人家这是菜单,唔,有创意,很有创意。他回头又对皮达逸说,老皮呀,那就我点啦?皮达逸睁眼发现夏卓沛已经捷足先登,只得懊恼地挥了挥手。

夏卓沛从**的位置依次往下看,一边娓娓道来,清蒸乳鸽,十六块八,红烧肚档,十二块八,糖醋肋排,二十块八,爆炒腰花,十五块八,红烧大肠,十三块八。。咦,怎么没汤和主食啊?汤和主食呢?姑娘嘻嘻一笑,转过身去,她的白背上又出现了一行字。哦,夏卓沛继续念道,蹄胖汤,十八块八,三鲜肉皮汤,八块八,鸡蛋面,馍。。夏卓沛为了滴水不漏,干脆伸出食指点住菜单慢慢往下划,充当**菜单的姑娘奇痒难忍,咯咯的笑个不停。温暖忍不住说,恶心死我了,那有把菜单写身上的呀,什么肋排啊肚档啊大肠啊,呃,呃..洪杏也发话了,行了啊老夏,给个纸做的菜单你有看那么仔细吗?夏卓沛有些尴尬,收起食指打岔问姑娘道,怎么你们饭店的菜后面全有个八呀?这回皮达逸的优势又恢复了,抢先答道,这还不明白?这是打八折的意思,十六块八,就是十六块打八折,姑娘对不对?不对的话我们去隔壁了,反正你家的菜单也看了,多看几家菜单比较比较也不错,老夏你说对不?夏卓沛赶紧击节称是。姑娘放下衣襟,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

韦波璐这是第一次和马帮的人出远门,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小县城,更没见过这样骇人听闻的场面,所以从姑娘撩起衣襟伊始,她便一把紧紧抓住老公邵公纪的手,仿佛老公会见色忘义离她而去一般。其实邵公纪对此路数以前虽有所闻,但亲眼目睹毕竟还是第一次,心中难免有些大开眼界的激动,尽管乡野女子土木形骸,但这胸还是有着城市里头难得一见的壮实和饱满,城市里有喝花酒,这里连吃花饭也有了。可惜身边多了群淑女,多了个老婆,再花的饭也只能干吃了。他抬头望了望在座的男人们,想合并一下同类项,结果其他人一望而知在此时此刻均程度不同的有此悔意,惟独谭权似乎没什么反应,依然警惕地东张西望,好象他不是出来远足的,而是出来打仗的。

毕竟是饿了,这顿饭吃得风卷残云,花不花饭的没人深究,花卷倒是每人吃了若干个。席间夏卓沛溜出去了二回,第一回他悄悄去问菜单姑娘除了看菜单你们平时还有啥服务?姑娘答可以光了身子陪客人吃饭的,可你们有那么多女士在场还是免了吧。夏卓沛听完悔得饭也咽不下去,隔不久又溜出去把菜单姑娘拉到角落里说不行你们不能趁机免了这道菜的,就在这让我看看。姑娘无奈,解开裤带让夏卓沛看了看,夏卓沛还想伸手摸,姑娘正色道,不行,我们是卖艺不卖身的。

结帐的时候,皮达逸再一次在马帮里面崭露头角,全部菜打了八折不算,他还以马帮探险旅行社皮导游的身份拿了百分之二十的回扣,“盘丝洞”虽然略有赢余,但对马帮而言,真是便宜到家了。帮主洪杏连连摸皮达逸的脑袋赞叹道,高,质量实在是高。皮达逸谦虚地说,这是哨子的作用。夏卓沛在一旁偷笑不已,他心想,马帮男人里占了最大便宜的还数他夏卓沛,红烧肚档吃了,乡野丫头的裤裆也看了,看来此番远足还真的有些意思。

3)

洪杏和皮达逸商量决定晚上赶到开封住宿,次日一早顺便逛一下开封古城。看时间还算宽裕,洪杏招呼大伙各自上车小睡片刻。

周星星这一路上始终有些困惑,这个谭权也太不苟言笑了,自己怕他开车累着,主动制造了好几个话题试图跟他聊,他一概以恩啊作答,这种冷遇美女周星星还是第一次领教。马帮的每一个活动谭权都参与,但他好象跟谁都不熟。他人高马大,开的却是辆小排量的马2,人坐在驾驶座上,活像一个小学生坐在童车里一样滑稽透顶,所以每次远足他都拼人家的车,这次拼周星星的车还是第一回。起先周星星还满心欢喜,她一向对神秘的男人有好感,况且其他几个男人老的老,带老婆的带老婆,能以英雄配佳人的纵观马帮上下,也就他谭权了,可没想到他竟神秘到连屁都没一个的程度,这让周星星大失所望。她瞥了一眼边上这个神秘男子,他早已笔直躺在几乎放平了的椅背上面睡得跟遗体一样了,唯一和现实世界有点联系的是他嘴角残留的一丝冷笑。想到漫漫征途,周星星不禁唏嘘。

洪杏也顾自睡了过去,起先她还拍拍身旁的椅子对夏卓沛说,老夏睡吧。酥的夏卓沛立马钻进车内摇上车窗,凝神屏气挨着她躺下,脑袋恨不得脱离脊柱埋向她的肩头。洪杏将一只纽巴仑的登山包拉过来搁在手刹车的位置,当场断了夏卓沛的下作念头。他陪着洪杏假寐了片刻,见没什么指望便拎了他那台“尼康”单反悄悄下了车。

起初拉客妹们见这群客人纷纷上了车,以为他们这就扬长而去了,便以“盘丝洞”的为首纷纷向他们扬手道别,扬了会不见动静就分析说他们不会吃饱了在干啥事吧,这四个车正好四对男女呀。于是彼此嘻嘻哈哈的推举代表上前探个究竟,正推搡间,见当头那辆车里走出了夏卓沛,一个年纪稍长的拉客妹说,哟,这么快就完了。拉客妹们旋即爆发了一阵开怀大笑,夏卓沛不明就里,走到她们跟前笑着问,什么事那么好笑呀?见自己一个极其平常的问题竟让这群村姑笑得人仰马翻,夏卓沛很有成就感,他迅速抓拍了几张嘴巴开得最大牙齿暴露无遗的,又抓拍了几张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的,这才放下相机回到了他此番下车的真实目的上来,有晚饭的菜单吗?他问,你们哪家让我看看晚饭的菜单?

拉客妹们当下无语,她们还没愚蠢到相信他们晚饭也在这里吃的地步。见她们集体沉默,夏卓沛有些猴急了,怎么着,你们集体打烊了?年纪稍长的拉客妹说,我们不打烊,别说晚饭了,连夜宵也有的,不过给你看了也白看,你又不是皮导游。说着,她向皮达逸的那辆车望过去,瞧见没,他还忙着呢,哪像你呀,这么快就完了,哦不对,这么快就饿了。拉客妹们又一次笑得前仰后合。

起先吃完午饭心情还好好的夏卓沛这下郁闷了很长时间,去往开封的路上换由洪杏驾驶,原本是他滔滔不绝的好机会,他竟破天荒的久久无语,倒不是拉客妹们开得那些粗俗玩笑,而是洪杏对他的这种森严壁垒的态度,本来嘛,也是个三十多岁的豆腐渣了,出来混车友会以她这种身世基本上也就是出于无聊,没想到人有的时候越是无聊反而越挑剔,就像一个没事可干的主妇连切头蒜都要切得有模有样。正想得胸闷,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周星星的呼叫,一号车一号车听见请回答,听见请回答。一号车就是洪杏和夏卓沛的车,夏卓沛问,我是一号车,什么事?周星星说,谭权发现问题,建议在前面休息站停车。夏卓沛奇怪的问,发现问题?他发现什么问题?周星星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他坚决要求停车。

4)

车在空旷的休息站停下后,谭权并没有下车,也没有解下保险带,只是目光阴郁地默默看着前方。许久,才在大伙的催促下开口说道,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今天不能去开封。大伙闻言后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皮达逸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去开封?谭权无语,两眼依旧直视前方,那是一种很飘渺,根本没有什么目的地的眼神。洪杏悄悄问周星星,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没睡醒啊?周星星苦着脸说,我哪知道呵,反正我在开车他一直躺在那儿,突然就蹦起来叫有问题有问题的,好象做了噩梦一样。

皮达逸夏卓沛和邵公纪等人围着谭权抓耳挠腮,他们觉得只有严重的高原缺氧才会把人搞成这样,可现在这一马平川的地界该不会出了啥其他毛病了吧,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周星星,你一眼我一眼的顿时点燃了周星星满肚子的冤屈,毕竟是自己的车和搭档害得马帮大队人马抛锚在半道上,谭权究竟中了什么邪,这一路走来在别人眼里自然是自己比较清楚,想到这,周星星没好气拨开人群,解下谭权身上的保险带,直接把他从车里拽了出来,让他面朝夕阳,大声问,谭权,你说有问题让大伙停车,现在又不说话,什么意思呀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呀?

谭权的眼睛被夕阳刺得只剩了条缝,身体被周星星摇晃了几下之后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找着北的表情。他问,我们这是到哪了?皮达逸说,已经在宁陵了,还有一百多公里就到开封。谭权渭然长叹,这是去找死呀。所有的人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纷纷竖起耳朵等他的下文,谭权复又无语,顾自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吸气,仿佛一个溺水之人。皮达逸追问,权兄,出门在外,这话可不敢乱讲,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开封?谭权咬了咬牙,好吧,告诉你,开封发大水了,在开封北面的黄河决堤了。皮达逸吃了一惊,你听谁说的?他转而问周星星,你们车上听广播了?周星星说,听了呀,我一路上听的都是莎拉.布莱曼的专辑没听别的呀。

边上的夏卓沛接通了开封市气象局的电话,预报说开封多云转阴,风力三到四级,他又接通了开封市防汛办询问有没有黄河决堤开封被淹的事情,被电话那头的女同志骂了句你脑子才被淹了呢神经病!夏卓沛朝着谭权摊了摊手说,谭兄啊,估计你这一觉睡得太厉害了,不过梦见大水好哇,发大财呵。

现在轮到谭权困惑了,他朝着夕阳努力地眨着眼睛,好像这越来越暗淡下去的一束天光曾经见证了他所目睹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梦,他的嘴唇蠕动着,只是谁也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见此情形,刚才还满腹冤屈的周星星掩嘴笑了起来,这一笑不打紧,正好被谭权的余光看了个正着,他立刻正色道,你别笑,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以前洛阳府福王的七姨太!还是黄花闺女的周星星当场惊得花容失色,躲到洪杏背后敢怒不敢言。

邵纪公悄声问洪杏,这位谭兄,该不会有...你了解他吗?洪杏说,我知道你意思,应该没有吧,平时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韦波璐赶紧扯邵纪公的胳臂,你瞎说啥呀,我看人家也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所有同行的男人里头,连同老公邵纪公在内,起码相貌上,谭权留给韦波璐的印象最好。

落日终于被地平线吞没的时候,谭权似乎也终于想通了。大伙于是急急的重新上路,只是周星星死也不肯再和谭权同车,无奈,帮主洪杏只得和周星星交换。起先夏卓沛以为是把谭权换过来,顿时肺部抽搐剧烈的咳嗽起来,后来一见是周星星,咳嗽便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了失之桑榆,得之扶桑的笑容,确切的说,甚而有些意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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