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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勒隔壁》马勒隔壁 第一章(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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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邵公纪到现在终于彻底搞清楚了开马6的都是批什么人。

一大老早天还没有亮透的时候,他家的门铃就被摁得差点短路,离门铃不远处百岁高龄的遵义碧头龟从残梦中惊醒,一头撞在青花瓷缸壁上,四脚朝天,坚硬的龟背把缸底磨得咔咔作响,铃声和乌龟声,活活将卧室里的邵公纪和他老婆韦波璐吓得从床上一跃而起,其实是邵公纪一个人一跃而起,韦波璐只是梦里怀春迷糊中把脸贴在老公的胸口,经此一跃而倏忽竖立起来的。

此时此刻的此等动静,非奇人歹人或者精神错乱的人是弄不出来的,邵公纪从一跃而起到蹑手蹑脚,至猫眼跟前时心脏已经跳得不成样子了,他从猫眼里使劲朝外张望,外头一片漆黑,他以为是自己没戴眼镜的缘故,便又蹑手蹑脚的回到卧室在床头柜上摸着眼镜戴上,没走几步听到韦波璐在身后带着哭腔问,外面是谁啊,你是不是欠人家钱了呀?邵公纪急忙摆了摆手,猫腰前进到猫眼跟前,二只眼睛带着二只镜片轮番朝外瞅,依然是一片漆黑,他改用耳朵贴门缝的办法,终于听出了些名堂,外面走廊的风声里夹杂着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像一群嗓子动过手术的人在开临时会议。须臾,这群人中发出了一记短促而嘹亮的气体喷发的声音,令邵公纪茅塞顿开,该不会是屁大爷吧,马帮里头年纪最大的,真名叫皮达逸,因为先天肠子短一截,裹不住屁并且屁声铿锵,所以在马帮中人称屁大爷。外头也估计到身份已经暴露随即爆发出再也压抑不住的狂笑,同时松开了摁在猫眼上的手指,邵公纪这才放心地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刚刚披星戴月出来的马帮的骨干们,马帮以前叫马6帮,全是马自达6型车车主通过车友网彼此勾结起来的,后来马4马3甚至马2也混了进来,马6反而式微,就干脆改叫马帮了。邵公纪刚买了个马6二手车不久,属于新人,本来轮不着沾骨干的边,但他的俊朗模样还是深得马帮女帮主洪杏的青睐,遂力排众议将他吸纳进了马帮的核心。现在,以洪杏为首的全体核心人员带着晨露呼啸着一拥而入,眨眼间就将邵家的小客厅挤成了一锅粥,这阵势让缸里的碧头龟悄然停止了挣扎,将计就计地翻着岁月悠久的肚皮装作驾崩。

洪杏提起二只胳臂往下压了压,示意大伙降低音量,她站的角度斜刺里刚好能望见邵家的卧室,她看见可怜的韦波璐披头散发半挂在床沿,被客厅里的动静搅得不知所措。洪杏似乎这才意识到目前正处于一个不合适的时间和不合适的地点。她把邵公纪拉到一旁,悄声说,嗨,来不及提前和你商量了,我们也是凌晨的时候在波拿吧听胡桑说起了一个地方,很有趣,决定马上出发。

波拿吧邵公纪去过,是个用旧仓库改的专门喝现榨黑啤的酒吧,马帮骨干经常风云际会的地方,胡桑他也见过,这人一年里除了黄金假日外加妇女节儿童节其余的时间都在远足,去年底终于走瘸了一条腿,歇下来开了这间酒吧卖黑啤,除了黑啤外还大肆散布各式各样的远足信息,他的这些信息都和旅行社的正规信息南辕北辙,不是林黑坑深就是路隘苔滑,基本上都是些闻所未闻的地方,所以他的波拿吧里常常远足者云集,以至黑啤的麦香在那些走南闯北的脚丫子的味道中气若游丝 奄奄一息。

邵公纪问,胡桑他说的是什么地方?洪杏说,是个古镇,据说还没有人去过。邵公纪又问,那他去过没?洪杏摇摇头说他好像也没去过。邵公纪刨根问底的热情立刻就上来了,笑道,那就奇怪了,既然他没有去过,又没有其他人去过,那这个古镇从何说起呢?

边上的夏卓沛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不停地朝洪杏耸他那副瘦骨嶙峋的肩胛骨。夏卓沛搞摄影好多年,怀才不遇了好多年,不久前刚从风光改拍人体,近水楼台地瞄上了洪杏,鞍前马后奔波了二个多月,G盘里一打开密密麻麻全是洪杏的身影,可没有一张能看到脖子以下,膝盖以上的,除了脸基本上也就是一堆衣服,这使他旧恨未去又添新愁,并将有朝一日拍到洪杏的裸背*和**视作近期的人生目标,因此最近这一阶段他更是亦步亦趋地紧跟洪杏,一有空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眼看着洪杏凤颜渐悦,衣带也有了些松动的迹象,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洪杏的注意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离他而去,集中到了那个新来乍到就混入马帮核心阶层的薄唇小厮身上。夏卓沛曾私底下和马帮核心里的其他人员通过气,鼓吹一些面相学的基本知识,说男人薄唇容易言而无信因而必然寡义,而且邵公纪的名字听起来也别扭,让人联想到骚公鸡。马帮核心中的才女温暖闻言后当场就笑掉了隐型镜片,她指出,照此类推的话你的名字也不咋地,夏卓沛,难道就是下作呸咯?

眼前邵公纪和洪杏的一问一答还在如火如荼的继续,眼瞅着洪杏对邵公纪去不去古镇的兴趣超过了古镇本身,夏卓沛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头说,公纪呀,你是新人可能不太清楚,我们是从来只去生地不跑熟地的,已经开发过的地方都是傻瓜去的。

是呀是呀,才女温暖附和道,胡桑说的这个古镇别说是旅游网上,就是地方网站上也没有半点记载,地图上也找不到的。邵公纪说,所以呀,我的意思是说究竟有没有这个地方?温暖说,这才是我们要去的目的,胡桑形容得尽管神秘,但是路线是很清楚的,沿贺兰山一路往北,距内蒙二百公里左右有座马勒山,翻过山再过一条阿夏河就是这个古镇,传说中是当年西夏国的一座城池。夏卓沛立即补充道,知道西夏国吧?知道党项族吧?很厉害的,我听老皮讲,咱们宋朝和它打仗十战九败,成吉思汗到死都没灭了他们。所以胡桑说了,这个古镇唯一的特点就是神秘,至于怎么个神秘法,他就不肯往下说了,我理解,应该是很诡异很危险的意思。夏卓沛冲着邵公纪作了个鬼脸。

洪杏斜了他一眼,就你胆大?吓人家干吗呀?

皮达逸从进门伊始就一直盯着缸里肚子翻白的碧头龟看,他不难看出龟肚子在微微的起伏,但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它为什么一动不动,二只龟眼也闭得和人类逝世时的模样别无二致。更让他惊讶不已的是,当温暖和夏卓沛他们说到贺兰山西夏国党项族,尤其是说到古镇的时候,碧头龟居然当场炸尸一样翻身跃起,*猛烈上倾,龟眼圆睁四处寻找讲话的人,可惜缸壁高耸,举目白茫茫的一片,碧头龟无奈地跌扑下来,四脚局促地划拉,沿着缸底惶遂地转起圈来。皮达逸赶紧招呼周星星过来看,周星星是马帮里公认的美女,一向袅袅娜娜,等她袅娜到青瓷缸跟前,正赶上看得忘乎所以的皮达逸从高高撅起的屁股里发出了一声长鸣,直接把周星星弹回了原地。这声长鸣也使得邵公纪夏卓沛等人停止了讨论,洪杏更是皱起眉头数落道,老皮呀,在人家屋里你就不能忍忍?

皮达逸不以为耻,好象这屁根本就不是他放的,他问邵公纪这龟是哪来的?邵公纪说是岳丈送的,皮达逸追问那么岳丈这龟又是哪来的?邵公纪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了?皮达逸夹了夹屁股说,这是只神龟,你们刚才说到西夏国和古镇的时候,它来了个鲤鱼打挺一下子就翻过来了。大伙闻言围拢过来看,碧头*顶上顿时出现了一批陌生的脑袋,它挨个朝他们望了望,仿佛深感回天乏术一般,将*缩了进去。

夏卓沛笑道,什么鲤鱼打挺啊,就是被你的屁给震的。邵公纪把刚才关于贺兰山西夏国党项族和古镇的话冲着碧头龟大声重复了一遍,碧头龟这次连动都没动一下,邵公纪朝皮达逸耸了耸肩,老夏说得对。皮达逸有口难辩 有屁难放,不禁喟然长叹,三尺之内必有神明啊,我敢说,这古镇蹊跷得很呐。

3)

洪杏对邵公纪说,赶紧的,收拾一下,出发。邵公纪吃了一惊,啊,现在就走?洪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废话,不现在走我们来干吗?上你这儿做早操呀?夏卓沛打圆场说,要不小邵就算了吧,事先也没通知人家,怪突然的。洪杏没有答话,只把意味深长的眼神递给邵公纪,让他自己决定。邵公纪搔了搔头皮说,那..那行,我收拾一下。

邵公纪进卧室后不久,里面便高一声低一声的传出了争论,大致上是韦波璐的声音占上风,说前几次你都没带我去,这次我一定要去的云云。这期间夏卓沛偷偷打量了洪杏好几回,发现她似乎有些紧张,装模作样地和皮达逸一起看缸里的碧头龟,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朝卧室方向伸展。

过了好一会,邵公纪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走了出来,对大伙摊了摊手说,我老婆这次下定决心要参加马帮了,非和我们一起去不可。夏卓沛率先表示欢迎,他深情的说,马帮就是由于有了这些勇敢的女性而不断的发展壮大的。洪杏很有些弄巧成拙的悔恨,但事已至此,也只得悻悻地挥挥手,说了句我们在外面等你们就掉头出了邵家的客厅。

这次出发去古镇的连韦波璐在内一共八人,按姓氏笔画排列依次是:谭权,男,跆拳道教练。温暖,女,医学院精神病系助教。夏卓沛,男,摄影师。洪杏,女,资本家太太,社会活动家。周星星,女,退役舞蹈演员。邵公纪,男,律师。皮达逸,男,退休教师。韦波璐,女,服装设计师。

他们平均二人一辆车,共出动了三个马6和一个马4,每台车都配备了卫星导航仪和覆盖范围二十公里的摩托罗拉对讲机,携带了野营帐篷,水和食物备用胎备用油等等,二个人一台车也是走长途比较合理的安排,这样就可以随时放下椅背休息。本来洪杏是打算让邵公纪上自己的马6的,现在韦波璐横空出世,他们自然就开自己的车了,夏卓沛眼明手快,当即从自己的马3上面卸下装备,停在了邵公纪空出的车位上,讪笑着钻入了洪杏的车里。

车启动前,韦波璐突然想起了碧头龟,她返回家中从冰箱里取了些肉糜和胡萝卜放进青瓷缸里,虽然眼下的气温已在十五度以下,龟的进食量大幅度减少,开始渐入冬眠,但毕竟要出去那么多天,万一饿死了这只碧头龟就大逆不道了,此龟非彼龟,是她父亲养了二十多年的稀世宝物,特意给女儿陪嫁过来的,名曰镇宅,私底下父亲告诉她说,其实是用来镇邵公纪的,只要碧头龟在一天,他就不敢欺负你。

碧头龟抬头哀哀地看了一眼韦波璐,慢慢地伸出前爪,想要抓住这个心急火燎的女人,它的喉咙也一鼓一鼓地发出了一些韦波璐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声音,像娘家那架老式座钟报时时嘶拉嘶拉的喘息,韦波璐没时间理会,轻轻地拍了拍龟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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