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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鬼与四国》12,战争与和平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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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恩-林奇平静下来:“我明白的。现在究竟元老会是个什么态度?战还是和,无论哪样,都得赶紧拿出个主意来啊!现在几十万军队就在河套那等着,一天的军费就是近亿啊!”

戴恩-林洵摇头:“你知道,元老会势力一向分成了两派:河套嫡系和家族内地的。本来元老会中河套贵族的势力一向是占优势的,但是因为在叛乱中很多河套贵族都丧命了。

他们在河套巨大的领地和财富也灰飞湮灭了,河套派系实力大挫,内地的贵族趁机抢夺那些名额席位,力争在元老会内取得控制权。

而河套派系则寸步不让,极力反击,现在双方正相持不下呢!此次的‘战’‘和’之争就是他们两派较力的一个关键战场了!”

戴恩-林洵没说,其实这也是他与戴恩-明焱争斗的一个关键战场。

戴恩-林奇有点明白了,又问:“为什么他们不来一场投票表决呢?输赢最多一个下午就可以得出结果了!”

戴恩-林洵微笑:“政冶斗争其实跟战场是差不多的。一样要讲究战术谋略。投票表决,那就相当于是一战决生死了!就比如说戴恩-林奇你,在这种实力相持的情况下,会不会投下全部兵力来打一场生死会战?”

戴恩-林奇摇头:“不会。我会耐心的等,等到敌人露出破绽,等待我们的后续部队赶来,同时我派出部队骚扰,引诱敌人分散兵力,然后打击对方的侧翼和后方,直到我们确立了优势,那时候我才肯投下主力军队与其决战,一战将其击溃。”

戴恩-林洵点头说:“道理是一样的。元老会里面现在双方也都在避免正面决战,也是在等候援军

比如拉拢中立势力的元老、分化收买对方的人,也是在寻找对方侧翼打击,比如说打击你戴恩-林奇就等于打击主战派势力的侧翼了,直到有一方确信自己已经占到优势票数了,那他才会要求立即表决。”

戴恩-林奇明白了,感叹:“几十万大军的伤亡,几百亿军费的耗费,想不到是为了这个原因”

他望向戴恩-林洵:“大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戴恩-林洵停住脚步回望,两人目光相交。戴恩-林洵的目光清澈而明亮:“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极力主战,其中是否也像那些元老一样,带有肮脏的私人动机,是吧?”

戴恩-林奇老实的承认:“是的。不过‘肮脏’这个词语我可没有想过啊,是你自己说的。”

戴恩-林洵失笑:“自家兄弟还这么不坦白,你真是不可爱。”

他语调转为严肃:“我反对议和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察觉兽人一点诚意都没有。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和平,说要既往不咎,但对于一些关键问题却含糊其辞。比如,我要他们交出那个大叛贼戴恩-雷洪来,他们却说:戴恩-雷洪已经失踪不知去向;

我要他们停止骚扰我军的补给线路,他们却说那不关他们事情,是盗贼干的,而他们的种族对盗贼没有命令权。这很明显是说谎,盗贼绝大部份都是被打散了的败兵。

“我对他们说,既然我们已经停止下来了,那你们是否也应该表示诚意,解散呢?他们却藉口说秋天到了,他们的士兵必须集结起来收割庄稼。

在我们还在那里傻呼呼等着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招募、动员来年再战的新兵了。

“还有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建立所有人和平的‘河套乐园’,但是这个‘乐园’究竟是什么样子?谁掌权的?还承认戴恩家族的主权吗?还算不算戴恩家族的领土?这些问题他们都只字不谈,看不出一点诚意来。

“综合起来,其实兽人要求停战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眼看冬季就要来临,河套的土地就要被冻住了,无法再挖壕沟。而没有了壕沟,到了平原开阔地带上,兽人就成了废物,兵力再多也根本不是我们骑兵的对手。

等明年春季,雨水绵绵、泥土泥泞,那时候我们重甲骑兵难以机动,死猪肉似的陷在一堆烂泥里面等着他们砍。

“对一个全民皆兵、如此好战的民族来说,我们杀他个几十万根本无关痛痒,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补充几百万军队。而经过议和以后,家族将会更加衰弱,当他们重新带领更加强大的军团来与我们再战,重新围困瓦伦要塞时候,我们拿什么去与他们对抗?”

戴恩-林奇听得悚然惊心,问:“刚才那是原因之一了。那原因之二呢?”

戴恩-林洵傲然一字一句道:

“原因之二是叛逆,这是绝对不可饶恕的!也许河套贵族暴虐,也许河套官员贪婪,但是我们必须让所有民众知道: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和原因,反叛戴恩家族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我们今天可以宽恕河套叛逆,那明天我们就要面对第二个、第三个、第一百个河套叛乱事件,整个戴恩家族就会分崩离析!”

戴恩-林奇摇头:“要把几千万河套民众全部杀光是不可能的。”

“是不可能。最终我们还是必须要宽恕一部份的,但那必须是在胜利以后。唯战胜方能施恩,那时候宽恕他们,可以显出家族的仁德和宽容,于家族威信无损,但是眼看像现在那样打不下来就赶紧和谈,也说是‘宽恕’、‘施恩’的话,那就叫笑话了,让天下人都看到了我们的软弱。这样只会招来更大的祸害!

“戴恩-林奇,你很有威望。大本营的元老们都很敬重你,你说出话来是很有份量的,到时候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来。这是为了家族前程着想!像戴恩-明焱那样的妥靖政策是行不通的。”

戴恩-林奇本来是打定了主意保持中立的,现在听戴恩-林洵说得诚恳,而且也很有道理,心里也不禁动摇了,他犹豫再三,最后说:“好的,如果我非要选择的话,我一定站你这边来。”

这个承诺还是带点模糊不定,但是已经让戴恩-林洵很满意了。他明白戴恩-林奇的个性,一诺千金绝不改悔,承诺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他的最大极限了。这对戴恩-林洵已经很有利了。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了分岔路上。

戴恩-林洵心里由衷的轻松,停住了脚步:“怎么样?一起去看看你嫂子林佳吧?她一直念叨着不知道你和林优在河套怎么样了,吃得好吗,去尝一下她的手艺吧?”

如果是往日,戴恩-林奇会对这个邀请是求之不得的,但是今天他只有婉言谢绝了:“改天吧。今天约了人了。”

对邀请被婉绝,戴恩-林洵也觉得意外,仔细打量下戴恩-林奇,突然笑出声来:“是啊,月落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大哥我还真是不识趣了!”

每句话的后面戴恩-林洵都用咏叹调拖长了唱出来,戴恩-林奇脸红,还在嘴硬:“哪里的事情啊,大哥你不要乱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这个……”戴恩-林洵凑近来,很严肃的说:“要不要大哥我给你个忠告?”

“啊?什么?”

“‘干体力活’可千万不要太辛苦了,不然将来回河套时候连马都爬不上去了,那可怎么办啊?”戴恩-林洵眉头紧皱,一副很是忧虑担心的样子。

好一阵戴恩-林奇才明白过来,举拳欲追打他,戴恩-林洵早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

晚饭时间,戴恩-林奇按时的到了家主府,戴恩-参命热情的迎接他,领他到饭厅来。

戴恩-林奇发现,这确实是如同戴恩-参命所言,是一顿家常便饭,因为除了他以外再无其他客人,而菜肴却是很丰盛的

戴恩-林奇心中奇怪,这不符合戴恩-参命习性。担任内务官员的戴恩-沈清曾经笑着跟他提过:“我们的家主是历代家主中最不奢侈浪费的。”暗示着戴恩-参命在某些方面是很吝啬的,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花三千万武装一个军团,却舍不得给自己晚餐多加一条鱼。

“家主,太丰盛了,家主,您太破费了,我们吃不完的。”

戴恩-参命毫不在意的说:“没事,吃不完我下顿继续吃。”

参命呵呵笑道:“来来来,既然来做客,就不要那么拘束了。放松点,把胃口敞开使劲吃!唉,这阵子在河套真是苦了你了,戴恩-林奇,你看看自己,几个月工夫下来,就又黑又老了。”

“愿为家族服务!那是下属应尽的本份职责,实在不敢当如此……”

“哎呀,我不是跟你说不要拘束吗?戴恩-林奇你就这点不好,老是放不开。今晚不许你说什么‘大人’、‘统领’什么的,你就把我当作你的长辈,叫我叔父如何?”

戴恩-林奇本来心里一直有点忐忑不安,见到戴恩-参命如此和蔼的样子,心头一块石头也落了地,笑着说:“那下官就暨越了。叔父。”

两人开始就坐,戴恩-参命不停的给戴恩-林奇介绍各种菜肴:“这是来自西部的花纹鲫鱼,一年只有几个星期能捕捉得到,还要把它活生生的送到珈蓝城来,很难得的。”

他一个劲的给戴恩-林奇夹菜,戴恩-林奇应接不暇,也感到很不自在,只是家主一番好意,实在难以拒绝,一顿饭吃得满头大汗。

饭后两人在客厅喝着咖啡闲聊,戴恩-参命关切的询问了在河套的战况,他尤其关心的是各路征集来的民军的士气和战斗力,这些民军占了在河套戴恩王牌军的一半多。

戴恩-林奇考虑了下,坦诚的跟戴恩-参命说:

“叔父,民军队伍大多是各地的贵族武装和农民,他们虽然草草成军,但凭着那股血气之勇和悍不畏死,一旦他们杀起了劲头,一时间可以跟正规师团打个不相上下,但在落于下风进行防守时候容易惊惶失措。

“我听到一些事情:一路民军去剿匪,兽人只出来那么几十人应战,就把我们几千民军吓得夺路而逃;还有一次是在半夜里,是在戴恩-峻良的大营里,一个民军士兵晚上发噩梦喊了句:‘鬼啊!’结果马上就炸营了,士兵们哭着喊着:“不好了,洛丽塔家族的人来了!快逃命吧!’

黑夜里大家一群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戴恩-峻良想把他们弹压下来,举着火把喊:“镇定镇定!大家向我靠拢,向我靠拢!’却根本止不住潮水般的人流,要不是他的卫队拼命抢救,当晚戴恩-峻良就会被人群踩死了。

天亮以后,发现昨晚被自己人踩死的、被淹死的足足有几百人。戴恩-峻良足足花了一个星期才把溃散的士兵再集中,可是已经少了几千人,要不就是当了逃兵,要不就是落单时候碰上兽人被杀了。

“现在家族王牌军在河套有四路人马:我的红炎军团,十万人;戴恩-唐璜的日珥军团,也是十万人;戴恩-峻良统帅的各路民军,二十五万人;还有就是原来的余部,经过整理后还有个二十万人,不过比较分散,包括了在瓦伦要塞的守军和伊得亚行省、伊里亚行省的守备队了。

“我们几个带兵的统领都认为,戴恩-峻良的部下人数最多,但论起作战能力来,戴恩-峻良却是最弱的,因为他部下连一个正规师团都没有。兽人如果要打开我们的缺口,肯定会从戴恩-峻良那边下手的。我和戴恩-唐璜都打算调派一到两个师团去充实戴恩-峻良部队作为支撑。”

戴恩-参命听得专心,不住的点头:“是啊!兵得练过才行啊!我已经安排了五万民军在瓦伦要塞接受正规训练了!”

戴恩-林奇点头附和:“叔父英明。”

“下官军务紧急,马上就要赶回河套部队中去……”

“你走吧,戴恩-林奇。”

戴恩-林奇深深鞠了躬,诚恳的说:“戴恩-林奇告退了!请叔父务必保重身体!

天下大事自有其运,请叔父也不必太过劳累伤神了。“

“……”戴恩-参命没有回答。

走到门口,戴恩-林奇再次回头恳切的说:“请叔父千万保重。戴恩-林奇告退了。”他转身欲出去,身后传来声音:“等一下。”

戴恩-林奇回头:“叔父?”

戴恩-参命颤颤巍巍的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黑色皮的小盒子:“拿着。”

戴恩-林奇不明其意的接过来,打开看,是一个镶钻石的蓝玉手镯子,手工精美华丽。戴恩-林奇虽然不是行家,却也知道这么一个东西是很珍贵的。

“拿去送给你未来的妻子吧。我知道,你手头也不阔绰,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定情礼物的话,就太委屈了。”

“统领,我不能收的,这太珍贵了……”

“没什么的。这手镯子就当是我这个老头子对你和未来妻子的祝福吧!祝你们白头到老,幸福美满。”

戴恩-林奇想推辞,但喉头像是给什么噎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你不用难过。我也明白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不能勉强的。就按你说的办吧,等河套打完了仗,你就辞职退隐。找个漂亮的女人结婚吧。以后记得要赶紧远离珈蓝城,不要再回来了。你太善良,这里不适合你。”

戴恩-林奇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放声痛哭:“统领……”扑到戴恩-参命怀里,泣不成声。

戴恩-参命紧紧拥着戴恩-林奇的头,低声说:“我一直想,如果你是我的儿子,如果我有个儿子像你一样的,那该多好,那该多好啊……”同样的老泪纵横,一滴滴的溅落在戴恩-林奇乌黑浓密的头发上。

……

七七九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晚,直到十二月,第一股寒流才滚滚的越过瓦伦要塞,由东而西,席卷整个大地。

七八○年的五月二日,经过十几天的跋涉,古尔-德伦、戴恩-林优、张幼薇一行人到达瓦格行省的布卢村。

这里是古尔-德伦等兽人的家乡。一路上曾多次遭遇过洛丽塔家族的人守备部队和巡逻士兵盘问,但都同样由古尔-德伦出面应对,自称是“执行命令的河套军分队”。

当时的河套中确实有很多跟随着戴恩-雷洪一块叛变过去的戴恩家族士兵,这种兽人与戴恩家族的混合部队是很正常的。

他们之所以可以顺利过关,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那场空前规模的搜捕行动现在已经接近了尾声,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各路的搜索部队已经松懈了下来。

现在的河套刚刚平定,秩序还没有建立,诸事烦乱,要干的事情多着呢,洛丽塔家族的人的巡逻队没空来细细检查一支外表看起来毫无破绽的盟军队伍。

布卢村位于瓦格行省东南的偏僻地区,背靠天堑古奇山脉,地处山林地区,远离行省的首府,道路崎岖难行。

由于地理位置的偏僻,此地土地并不肥沃,物产也不丰富,再加上偏离河套道路的主干道,不具有任何战略上的军事价值,常常被历代的统治者们所忽略,他们往往只派驻很少或者干脆就不派驻任何驻军过去。

就像以前的河套军,干脆就把林优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十来岁的毛头小子派了过去当驻军首领,可见历代统治者对于此地的重视程度。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在这场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河套战争中,无数曾经繁华一时的都市和肥沃的乡村在连绵不断的交战、争夺和反覆易手过程中成了焦土和废墟,而瓦格村连同周边的地区却奇迹般的幸存下来了。

就在三个月以前,为了解救帕伊城之围,戴恩家可怕的毁灭将军戴恩-林洵曾经过瓦格行省,他行军路线范围以内的几十个村落和乡镇,通通被夷为了平地,大军过后,身后只剩一片血海和废墟,唯一幸免下来的,只有躲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瓦格村。

取得胜利以后,为了巩固新占领的领土,大批洛丽塔家族军团进驻河套各地,几乎在所有的大城市和比较重要的乡镇中都派驻了守备部队,但却没有往布卢村派驻。

偏远的布卢村不但被戴恩-林洵的屠杀行动所忽略,也同样的被洛丽塔家族的人的河套指挥部所忽略了。

山路太过崎岖,不能骑马,大家只得牵着马在崎岖的山路上步行前进,足足走了一天一夜,即使连那些身体强健的兽人都感觉有点疲惫,的那群老爷兵更是够戗。

古尔-杜克喘着粗气跑去问古尔-德伦:“老大,究竟还有多远才到啊?我的脚都出了水泡了!”

古尔-德伦呵呵的笑着:“很快了,过了那个山头就是了!”

“不会吧?好像我昨天问你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到底还有多少个山头啊!”

“真的很快了……过了这个山头,再过一个山头,再过一个山头,然后就……”

“就到了?”古尔-杜克满怀希望的问。

“就只剩一百里路了!”

古尔-杜克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地。

林优在一边好整以暇的教导他们:“你们这群家伙,平常不注意锻练身体啊,走了那么点路就叫个不停,你看我,怎么就一点都不觉得累呢?”

在前面带队的兽人古尔-德昆挥手示意休息,兽人农奴如蒙大赦,一屁股坐倒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兽人士兵还有余力欢蹦乱跳的到处去找水源摘山果吃。

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古尔-杜克已经累得没力气问古尔-德伦到底还有多远距离了。古尔-德伦却自动的跑过来跟他说:“看到了吗?前面就是布卢村了。”

大家精神一振,抬起头来,前面黑暗中远远的出现了许多亮点,兽人向他们介绍:“那就是村子里人家的灯光啦!”

午夜,当先头部队进村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看门狗一个劲的吠个不停,汇成一片大合响。

村里的人家被惊动了,开门出来查看,却高兴的发现是自己的子弟兵们回来了,一下子,整个村庄都醒过来了,人们纷纷出来迎接自己的亲人。

布卢村的兽人们当初为了反抗戴恩家的暴力统治,离家征战,大多数人已经快一年没有回来了,又消息不通,村子里的人都十分挂念。

有些家庭盼望中的亲人终于平安归来了,整个家庭上下都洋溢着一片欢笑和快乐,而有些家庭,亲人们苦苦期盼,等来的只是一句:“他已经在瓦伦城那里死掉了……”

悲伤和绝望立即笼罩了整个家庭,老人老泪纵横,妇女则开始嚎啕大哭,而年幼的小兽人则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失声痛哭呢?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爸爸了。

林优远远的看着这团聚和离别的一幕,心里被深深的震撼了。征尘与热泪,无论哪个种族都一样的,并非只有戴恩家族才懂得悲伤和欢笑。

当村长的古尔-德伦匆匆与家人见上一面,又跑回队伍里跟林优说:“林优,你们怎么不进村呢?也过来一块吃点东西吧。”

和张幼薇交换下目光,林优干笑着说:“我看,我们还是不用进去了,我们就在村外面的那片林子里面宿营就是了。”

张幼薇:“对对对,我们就不进去了。”

她肚子里虽然也挺饿的,但是听到那些惨遭丧夫之痛的妇女们的哭声和对戴恩家的咒骂声,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这样啊……”古尔-德伦有点不明白,怎么大老远过来了,林优居然连村门都不进呢?

“好吧。我送你们过去吧。”

在村外的林子里,一行人开始安营扎寨,士兵们开始把马拴起来,由于太累了,大家连警卫和岗哨都没有派,找了点枯枝和干柴燃起了篝火,取水的行军壶串在一起叮叮咚咚的响个不停

各中队值日的士兵提着它们跟着兽人向导去水源那里打水。可以感觉到,大多数人的情绪都不佳,没有人像平时那样说笑了。

看到了那个偏僻、简陋的村庄,张幼薇:“优,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在这附近暂时扎根,找一块立足之地住下来了。”

……

这天,张幼薇与林优商讨下一步行动。

“这几天我观察,这个村子的人口总数应该不过一千来人。以这样的经济量要供养这么一支八千多人的大部队,恐怕是不怎么可能的吧?

其实说如果要立足的话,在杜拉森林不是更好吗?在那里,还可以靠打劫洛丽塔家族的人的粮草来维持生活。”

“古尔-德伦聪明着呢,他知道杜拉森林并非长久之地,那里的位置太重要,也太危险了,就在河套道路的周边,而且还倚靠蓝河渡口。现在洛丽塔家族的人只是因为刚刚打完仗,事情太多还顾不上理会他们。

一旦他们腾出手来,他们是绝不会允许有一股不服统管的戴恩家族势力在那里出没,威胁着他们的河套大动脉的。如果在那里张扬的打劫,过不了一个月,洛丽塔家族的人的镇压讨伐军就要开过来了。

一旦封锁了道路,并在河面上布防,到时候,这些兽人就是想跑都没路走。”

下午,古尔-德伦把林优和张幼薇叫到村子里,召开会议。

林优和缓了语气:“杜拉森林的位置确实不错,非常适合打游击战,要是我们的力量再大点,或者洛丽塔家族的人的力量再小点的话,在那里扎根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现在,洛丽塔家族的人势力正如日中升,我们还不能与他们正面对抗。

因此,应该在驻扎这个村子。

在布卢村建立基地有这么几个好处:第一,此地比较隐蔽,容易被洛丽塔家族的人所忽略,如果我们注意隐蔽,在几年之内不让洛丽塔家族的人发现那是完全有可能的,这段时间足够可以让我们在此发展、壮大的了。

“第二,从军事的角度上说,此地背靠古奇山麓,前面就是科加丛林,地形利于防守。距离这里不到五里有个无人居住的山谷,我们可以在那里扎根。洛丽塔家族的人如果要进攻这里,他们必须要冒险经过外面的科加丛林,要跋涉几天几夜的山路

这种辛苦你们这些天刚刚体会到了。这种地形,无论敌人多么庞大的兵力也难以展开,纵然他们兵力多我十倍,我们只要战术运用恰当,完全可以以逸待劳的将他们击溃。

即使有什么不利,我们也可以轻易的逃进古奇大山里,不用担心被洛丽塔家族的人断后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里的人熟知附近地形,洛丽塔家族的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

“第四,粮草充足,那批财粮草在村后面古奇山上的几个大洞穴,足够我们吃上半年了。

“弟兄们,这半年时间就是我们养精蓄锐、发展壮大的时候了。现在,我们要隐瞒自己,在洛丽塔家族的人势力的眼皮底下潜伏下来,一边训练军队扩充实力,积攒我们自己的每一分力量,等到时机转变的那一天,我们就顺势而崛起,让洛丽塔家族的人看看我们的厉害!”

眼看林优这个军事顾问如此深谋远虑,看来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众兽人听得振奋热血沸腾,大家纷纷发言,表示坚决支持古尔-德伦村长和戴恩-林优顾问的英明决策,誓死跟随两位大人。

只有张幼薇沉默不语,等到众兽人纷纷离开的时候,她拖到了最后一个走,想说什么又有点犹豫。

林优抬起头来,惊讶:“你还没走?夜已经很深了,明天还得干活呢。”

张幼薇嫣然一笑,“……”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啊,没什么啊。”

林优微笑道:“有些人撒谎时候就像额头上刻有字似的,非常好认。”

张幼薇也笑,问:“你刚才所说的,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你说好了。”

“你刚才说的那些……窝在这么个小山村里面,纵然可以站住脚,那也只是苟活而已,难以有什么发展。我想知道,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我想要用一年到两年的时间,把这些人训练成一支强悍的精锐部队,推翻洛丽塔家族的人对河套的统治,光复河套全境,建立一个相对独立的河套自治政权,这就是我的计划。那时候,所有诬陷我们的流言蜚语,都将不攻自破,我们可以堂堂正正的昂首返回珈蓝城。”

张幼薇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林优的计划竟然是如此“远大”,或者说,是如此的荒谬。

现今,洛丽塔家族的人正雄据河套,四个军团的庞大兵力正驻扎在河套,就是戴恩家族的两大军团也不敢与之正面交锋

以这里的乌合之众就想击败强大的洛丽塔家族?那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天方夜谭

她努力使自己跟上林优的思路:“优,想建立一支军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打家劫舍的盗贼团伙是一回事,但是一支纪律严明、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队,需要大量武器、装备、粮草等物资的补给,需要一个稳定的后勤系统。单靠布卢村的这些兽人,那是不成的。”

她跟自己说,他是个疯子,我更是,居然跟他讨论起具体实行的可能性起来。

林优神秘的一笑:“刚才我没说,选择在这里搭寨,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在这个偏僻的村落后面,有一条秘密的山路可以通过古奇山脉。也就是说,不必经过瓦伦要塞,从这里可以与戴恩家的内地交通。”

“什么?”张幼薇霍的站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的震惊表情。

自古以来,人们就知道,古奇山脉号称不可逾越的天堑,它分隔了家族内地和河套地区,瓦伦走廊是山脉唯一的缺口,而瓦伦要塞就坐落于信道中。只有通过它,人们才可以进出家族内地和河套。这几乎已经成为人们思想中的一种定型了。

这种单一的险峻地形在战略上的意义是极其重要的,就因为古奇山脉只有一条信道,戴恩家才能够数次倚靠瓦伦可怕的坚墙厚壁阻挡洛丽塔家族的人的大军。

现在,亘古不变的格局即将改变了,一旦洛丽塔家族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

张幼薇已经在脑海中想像出这么一副可怕的情形:通过秘密的小路,洛丽塔家族的人的主力大军在瓦伦防线的背后突然出现

它们蜂拥而进毫无防备的家族腹地,从瓦伦到珈蓝城之间的每一个戴恩家族城市都将淹没在血泊与火海中……

看到张幼薇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林优不出声的望着她,那无声的目光仿佛在问:“现在你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了吧?”

张幼薇坐下,又急切的问:“有多少人知道这条信道?村里的兽人们知道吗?”

林优带着欣赏的神色看着她,得知有第二条信道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而是为整个戴恩家族的命运担心。

林优轻轻摇头:“村里的人不知道。你不必担心,事实上,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信道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另外一个是……”他犹豫了下,说:“是一个绝对不会泄密的人。”

“没有那种人。”

张幼薇尖锐的说:“只有死人才是绝对不会泄密的。洛丽塔家族的人的酷刑会让再坚贞不屈的好汉变成一条软虫。”

“问题是,”林优悠然的说:“这是一个连洛丽塔家族的人也拿他没办法的人。”

张幼薇长嘘一口气,喃喃说:“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我相信你。”

这时她才终于理解了林优的用意,将两人藏身之处设在这里

她才明白,为什么林优一路上非常警惕和紧张,一到了布卢村却立即轻松起来了。

……

第二天清晨,兽人军团的军事顾问,戴恩-林优召集全体集合讲话。

清晨的雾霭中,八千多名士兵在林子边上排成了个方阵,兽人士兵们安静肃立,队列整齐。这是有史以来秩序最好的一次集会了。

一身戎装的林优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虽然脸色苍白,但一身天蓝色的军官制服,肩膀上代表副统领军衔的银星灼灼闪亮,衬托他挺拔的身躯,显得英气勃勃。

看到长官少有的穿上了正式军服,神情肃然,部下们无不精神一振,预感到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弟兄们,”林优脸色苍白,语调严肃而低沉,他并没有特意提高声量,但队列中的每一个人无论远近,都听得清清楚楚,低沉的话音回荡在空旷的平地上,远处群山响起阵阵轰隆的回声。

“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总之,是我的家族对你们不好,太过任意妄为,伤害了你们的感情。

对此,我感到非常的抱歉,在这里,请允许我谨向各位说一声:“对不起。”

面对着士兵,林优深深的一鞠躬。士兵队列中一阵骚动,有人不安的挪动着身子,按照戴恩家的传统,长官是绝对不会犯错误的,更不会给士兵道歉,现在,副统领级别的高级军官居然向他们道歉。

“纵使在这种最困窘的环境中,我看到了,大家对战斗的热情依旧没更改,这使得我非常的欣慰。在这里,我想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最大的希望是什么?”

下面鸦雀无声,士兵们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的长官是什么意思。

林优身边的张幼薇也皱眉,她不明白林优的意图,印象中,没有哪一个将领会这样演讲的。

林优随手指着前排一个穿黑色披风的高个子士兵:“你,出列!告诉我,你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说实话!”

被叫出来的士兵手足无措,他第一次被这么近万人的目光注视着,结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大人……我……我我……”看着林优那严厉的目光,他吓得浑身哆嗦。突然,仿佛突然福至心灵,他大声的开口了:“大人,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早日消灭万恶的入侵者……”

第二个被叫到的士兵结结巴巴的说:“我想要今年风调雨顺,我们家种的粮食……”

被叫到的第三个士兵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看到自己两个前任的可怕下场,他几乎站也站不稳了。林优恐吓的跟他说:“要讲实话!你的愿望是什么?”

士兵战战兢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忽然鼓足了勇气,大声喊道:“我最希望的就是娶隔壁的阿花为妻!”

“哈哈哈!”“呵呵呵!”几千人“哄”的一下暴笑起来,大家笑得前仰后伏,就连站在前排的军官们也不禁莞尔,士兵的脸红得像那初升的太阳,不敢抬头。

林优没有笑,他很严肃的看着那个小伙子,忽然问:“那你为什么不娶?”几千人的嘈杂笑声中,林优声量并不高的问话声远远的传开来,就像在耳朵边上说话似的,每个人都听得非常清晰。

士兵依旧不敢抬头,低头说:“她家里人看不上我,嫌我穷,又没地位。后来,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当官的,但她喜欢的人是我。”

笑声和嘈杂渐渐的低落下来了,听到了年轻士兵的讲话,大家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绝大部份人都是地方上的小混混、地痞、流氓之类,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没钱、没地位、没有一份正当的职业,也没有可以正当谋生的技能,很多人都曾有过同样惨痛的经历。

林优同情的拍拍那个年轻士兵的肩膀,示意他退下,又问下一个士兵。这个家伙咧开了大嘴傻笑着:“大人,我最希望的是有钱!好多好多的钱,多到堆满我的房间!”他张开两手比画着:“这么大一堆……”

“大人,我想要一座很大很漂亮的房子!”

“我的愿望是娶一个美女当老婆。不,是娶一大群美女当老婆!”

“我要当大官!当个副统领最好,看谁不顺眼,就拿鞭子教训他!”

士兵们兴奋起来了,一个刚说完另外一个又抢着说,越说越荒谬。有个傻乎乎的大兵说他最大的愿望是每天可以吃上二十个肥得流油的包子,大家笑得简直要发疯。还有个家伙只是吞吞吐吐说了半句:“我的愿望是……”

任凭大家怎么威胁他也不肯再往下说了,只是一个劲的用色眯眯的眼神望着张幼薇,结果张幼薇大人少见的脸红了一下

大家乱七八糟的嚷嚷了一阵,林优扬起了手示意安静,所有的嘈杂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弟兄们,你们的愿望和梦想我都听见了。你们想发财,想当官,想美女……不客气的说,以你们的条件,按照正常的努力,这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士兵们发出了一阵轻轻的笑声,这个他们自己又何曾不知呢?

“但是,现在正有这么一个机会出现在你们面前,洛丽塔家族的人已经侵占了河套,洛丽塔家族的人与部落之间,一场大战势不可免,这样的乱世中,正是有志男儿建立功勋的时候!谁能料定,在你们中间,就不会出现明日的高官重将呢?”

士兵们听得入神,一个个身子前倾,眼睛中射出渴望的光芒。几千人聚集的会场一片寂静,林优声音显得特别的响亮:“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所需要你们付出的,只是勇气与胆略。只要你们够胆子,古尔-德伦和我,我们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当然,这中间有危险,洛丽塔家族的人势力现在还很强大,战争会流血、会死人,但你们本来就一无所有,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没人看得起你们,连条狗都比你们活得威风……”

林优提高了声量:“我不能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活着回来,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能回来的,每个人都将成为将军、军官,成为富豪、贵族,成为那些。”他停住了话头,突然大吼一声:

“你们想不想有大把大把的钞票?”

士兵一条声的巨吼:“想!”巨大的声浪吓得树林中的鸟儿扑扑的飞起。

“你们想不想当将军,当统领,当副统领,当总督,当市政官?”

“想!”

“你们想不想住那种漂亮的楼房,搂着一大堆女人坐轻便马车逛街?”

“想!”

林优高声一呼:“受人尊重、有权有势、荣华富贵、身边美女如云。用你们原来那平庸、烦琐、贫穷的日子,来博取这样的生活,你们愿不愿意?”

士兵们听得热血沸腾,他们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亡命之徒,从不害怕失去,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可失去的,现在看到命运转变的一线契机,他们一起雷鸣般的怒吼回答:“我们愿意!”

林优响亮的清叱一声:“古尔-德伦大人将会带你们走向这条道路,听他的命令,服从他,跟他走!愿意的,请举起右手!”

一瞬间,八千多人全部举起了右手,一片密密麻麻的手臂竖立了起来,一眼望不到边际。

士兵们激动得像狼崽子一样嗷嗷直叫:“跟着古尔-德伦大人走,宁死不回头!”

“杀人放火,赴汤蹈火,只要古尔-德伦大人您一句话!”

“古尔-德伦大人,我们跟你,豁出这条命了!”

古尔-德伦目瞪口呆,他预先谁也不曾预料到今天会出现这样的场面,林优居然只用那么简单的几句话,就把八千多人全部变成了他死心塌地的拥护者?林优的煽动能力真是太可怕了。

古尔-德伦:优秀的部队指挥官,卓越的演说才能,可怕的煽动能力,对人性的深刻了解……这小子真是太危险了。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戴恩-林优吗?

林优转过头来望着古尔-德伦:“古尔-德伦大人,你来跟大家说话吧。”

“……”

古尔-德伦向前走出一步,听到自己声音不高但却清晰的说:“我在此发下血誓:终我一生一世,振兴我们部落。就像鲜血成灰永不能收回,我的誓言,也永远不能更改。对部落的忠诚,至死不渝!带领大家,建设我们的家园!”

他抽出马刀来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一割,轻轻平举手腕,任凭殷红的鲜血顺着手安静的滴落地面。以血宣誓。

兽人士兵们跟着大喝,八千把马刀高举,形成一片金属的耀眼光带,声音直冲击云霄:“忠于古尔-德伦大人,生生世世,至死不渝,永不背叛!部落万岁!”

……

珈蓝城,侯宫公馆。

戴恩-林奇抬头看看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万家灯火了,他惊讶的自言自语:“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戴恩-林奇一出来,站立在门口的卫兵立即立正向他敬礼,喊:“大人!”

不像别的那些高级军官,他们往往是理都不理就昂着头径直走了,戴恩-林奇很礼貌的还礼,说:“辛苦了。”他看到了,一瞬间卫兵那感动的神情。

马车已经等候在军务处的门口了,车夫跳下来快步走近,笑着说:“大人,要去哪?”

戴恩-林奇犹豫了一下,他还不想回家,他想起好久没见过戴恩-林洵了,吩咐车夫说:“你自己回去吧,我去逛逛。”

车夫看着他一身戎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说了:“大人,依我看,如果您要走路去监察长大人家的话,最好穿便装,或者干脆就由我用马车送您过去好了。”

戴恩-林奇看了一下自己身上那平整洁净的深蓝色呢子制服,奇怪道:“军装怎么啦?”

车夫犹豫着,吞吞吐吐却不敢说话。

戴恩-林奇不耐烦了:“好好好,你回去就是了。”挥手遣走了他。

……

晚上八点来钟,正是大城市夜生活刚开始,一天中最热闹的时段。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身边经过,装饰华丽、琳琅满目的两边陈列商品,五光十色的装饰和街灯,那种大城市特有的亮丽的、鲜活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刚从一天繁重的办公室工作中解脱出来,漫步在珈蓝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戴恩-林奇不由精神一振,感觉一种久未有过的轻松和喜悦。他微笑着看着周围的热闹场面,享受这难得的轻松。

忽然,他发现点异样的情况,空气中似乎散发一阵对他的恶意波动,当自己走过的时候,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

身为家族的高级将领,被别人注意和瞩目,对戴恩-林奇来说,那是常事了,但这次略有不同,在路人投来的目光中,不见往日常见的那种尊重和崇拜的感觉,倒显得非常厌恶,好像还带有点不屑和轻蔑。

戴恩-林奇很不自在,心里纳闷,这是怎么了?却不好扯住别人询问。

在路过一家水果店的时候,他记得戴恩-林洵是最爱吃香蕉的,进去买了一袋,在交钱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下老板。

老板表情似笑非笑:“年轻人,你还是赶紧把这身衣服给脱了吧。”

“啊!”戴恩-林奇想起了车夫来之前也说过同样的话,赶紧问:“为什么呢?”

老板笑而不答,不管戴恩-林奇再怎么问,他再也不肯说了。

戴恩-林奇闷闷不乐的出来,刚走不到几步,听到后面有人喊:“嗨,当兵的!”

戴恩-林奇闻声转身,迎面什么东西飞来,他一下躲闪不及,那东西正砸在他胸口,“啪”的一声,胸口湿糊糊的一片。

接着又是第二个飞来,戴恩-林奇一闪,那东西没砸中,撞到了墙上,“啪”的一下又碎了,液体飞溅。戴恩-林奇这时看出来了,刚才用来砸自己的是个鸡蛋。

他抬起头来,看到滋事者,一个留长发、很年轻的小混混,就在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正得意洋洋的望着自己。看到戴恩-林奇愤怒的样子,他掉头跟身边的几个同伴说:“看那当兵的,一副傻样!”几个小流氓一起放声“哈哈”大笑。

戴恩-林奇怒气冲冲,正想过去教训他们一顿,小流氓喊道:“当兵的,在珈蓝城的大街上,可是保卫不了祖的啊!有空逛街,不如去把河套抢回来啊!”

仿佛突然被天上的雷电击中一样,戴恩-林奇一下子僵住了。流氓的话语,就像一把尖刀狠狠的刺中了他的心脏,他失去了动弹的能力,刚才满腔的怒火,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羞愧难当。

过路的行人停下来,议论说:“正是!这叫什么军队啊!”

“被洛丽塔家族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一个劲的跑,连武器和旗帜都丢光了!”

“丢了河套二十三个行省不算,还得赔款!”

“靠我们老百姓出钱才把他们赎回来的,真是丢脸!”

“你就不害臊,还好意思穿军服上街!”

戴恩-林奇脸色苍白,浑身发冷似的哆嗦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敢,也无法与眼前的人争辩什么,推开了眼前的人群就走,耳边传来了人群的喊声:“看,那个当兵的跑了!”

“他不敢跟我们顶嘴。”“胆小鬼!”

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迎面扑来的每一个人仿佛都在冲自己大吼:“胆小鬼!”

脑子里,一个巨大的声音在反覆轰隆作响:“军队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军队辜负了人民,军队辜负了家。这样的军队和军人,已经成为了耻辱!”

他踉踉跄跄的跑进一个小巷,看看周围没有人,赶紧把制服给脱了下来,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衣,找了个口袋把外套装了进去。

他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了下来,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就像小偷刚刚逃离了作案现场,原来想买给戴恩-林洵的香蕉不知什么时候也丢了。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一路过来都没看到有穿制服的军人上街了。仔细想了一下,他改变了方向。

……

家主别苑。

门口的侍卫官恭敬的过来:“戴恩-林奇大人,您请进,家主在里间等您。”

戴恩-林奇点点头,整理一下衣裳,大步走进了家主的办公室,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军礼。

戴恩-参命从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迎接,微笑着说:“戴恩-林奇,你来了!快坐下吧。”

戴恩-林奇道谢以后坐下,戴恩-参命笑眯眯的说:“往常你想见我,不是直接就进来了吗,今天怎么这么隆重,还要让他们通报呢?”

戴恩-林奇微微欠身:“下官往日疏忽了礼节了,现在想起,实在不安。何况,现在下官的身份已经变化了,自然不能再像往日那么随便了。”

戴恩-参命微一思索,已经明白了戴恩-林奇的意思,那时候戴恩-林奇担任的是禁卫副统领职务,以那个近臣的身份自然可以随便点

但是现在,他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军方重臣了,以这个身份,如果再像往日那样随随便便的不宣而入的话,恐怕会引起诸多猜忌和怀疑。

戴恩-参命叹息:“戴恩-林奇,你还是一样的谨慎啊!你也不必太在意那群小人的言论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是绝对相信你的。”

戴恩-林奇深深一低头,表示感谢家主统领的垂爱。戴恩-参命在心头叹息不止,戴恩-林奇本来就端正谨慎

自从在河套归来后,他变得越加的深沉冷峻,不苟言笑,那段痛苦的经历使得他改变了很多,那份沉稳和严肃简直就跟久经世事的老人差不了多少。

戴恩-参命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河套战争的失败。

戴恩-参命希望他能早日解开这个心结,但也知道这种东西是谁也无法劝解的。

“嗯,戴恩-林奇,那你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戴恩-林奇点头道:“是的,下官有一不情之请,想请叔父批准。”

“哦,什么事情,你说吧。”

“下官知道,自从戴恩-零湛大人重伤以后,已经无胜任河套统领一职。

本来说臣属是不应该提出非份要求的,但是,下官这次冒昧请家主大人恩准,将此职务授予下官。“

戴恩-参命有点惊讶,他沉思一下,问:“戴恩-林奇,你可知道河套统领职务的份量和意义?”

“是的。长期以来,因为要抵御洛丽塔家族的人的侵扰,以单一军团承担家族东面防线的全部防务,河套军是家族诸路军团中责任最为重大的一军。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历来河套军都是家族最重视的第一大军团,管辖地域最广泛,统帅兵力也最为强大

所以,历任河套统领都是由家主亲自指派最亲信的将领担任。在下冒昧,恳望家主能将此重任交托于我,我定会尽心竭力,不负统领重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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