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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棋局》第三章 重过闾门万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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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脚步声欺近,白弋怔了怔脚,站定廊下,“这里漏风易招寒凉,殿下怎在这处?”

白弋望见身边窗户上新糊的高丽纸,浸透在这上面的天色在她注目下变得碧紫深黑起来,她眨了眨眼,对敛秋说道:“大公子和纪方有事商谈,我便出来避避。”

敛秋听罢恍然,循着白弋的目光也看向那窗户,继而转头眺望廊外的天色,见天深得似一口井,乌沉沉的,压得敛秋心口莫名憋出了一口闷气,蓦然说道:“这天说黑就黑,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府里的下人也犯懒了,这个样子都还不知出来点灯。”

话音刚落,便见一盏盏灯笼照着青砖黛瓦明亮地走了过来。

敛秋见此走了上去道:“今日点灯怎么这么晚?如今虽是初春,但天色也黑得快,你们不仔细着天色尽想着捡懒玩儿,若是因而怠慢害得主子们磕碰着了岂不要受惩处?”

八分警言二分余地,敛秋说话向来拿捏得准,让那些个下人听了也十分受用,所以笑着道:“姑姑说的是,奴婢们明儿个一定仔细着。”

敛秋‘嗯’了一声,回到白弋身边,便让他们自顾忙活了。

晕黄的光暖暖一团地打在廊柱上,照着院子的青砖,投出些许的阴影,白弋扬起脸也看向天,辽阔的夜空不见一丝星光,即便是月亮也都被笼罩在乌云里,只透些隐约的光亮。

见此,白弋说道:“怕是要落雨了。”

春雨连绵,这个季节自然是多雨的。

敛秋听见,想起春寒料峭的俗话,便道:“大公子估计一时半会说不完,殿下先回房里添几件衣服如何?”

她家殿下不同于其它府里的大家闺秀,从小便待在军营里,和一群男子同吃同住不说,还时常外出打仗,经常是落得个遍体鳞伤,早些年陇右道一战因着连淋半月的雨,又加上身上患得有伤未注意调养,寒气侵入了身子,这才害得自家殿下落了个体寒的病根,如今这样的季节,虽不至于日日拿着手炉,却也要仔细注意衣服的加减。

白弋抿着唇,将眸子里的深意敛下,道:“既然如此,便回罢。”

敛秋看到白弋眸子里微弱跳动的光芒,心里涌上一股不知道该说是惋惜还是说该庆幸的情绪,因殿下这一病,身子便不如从前那般利落了,又加上殿下已到出嫁的年纪,所以王上便不再让殿下久居军营,只接回宫中调养,过上了正经主子的生活,成了真真切切的待字闺中了。

敛秋从小便跟着白弋伺候,虽然正经算着时间并没有多少,但敛秋还是多多少少能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的,她家主子不同于那些闺阁中的女子,是翱翔于苍穹的鸿鹄,应该在广袤无垠的天地里追风逐日,而不该囿于这小小的院子,受王上的摆布到这天清与那所谓的禹王和亲的。

敛秋心中微叹:自家主子心里定是极为怨恨王上和大王子的罢。

白弋并不知敛秋心里如何作想,脚步缓缓地行走在回廊上,周遭风景随之倒退,隐隐有刺骨的风从袖口蹿进了身子,激起轻微的颤栗,只心道自己的身子是愈发的怕凉了。嘴角略过一丝讥诮的笑意,似看透了什么,但她依旧沉默的走着。

等到白弋回房披了件披风再去大厅时,白傲已和纪方说完了话,此时下人们正添碗放箸伺候着两位主子用晚膳。

白傲见到白弋添了一件披衣,吩咐着下人将屋内炭火又多烧了一盆。

等候片刻,屋内变暖,白弋方才脱了披衣,坐上桌子。

水陆杂陈,白弋定眼一瞧很快便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酒酿清蒸鸭子,她心中一喜,招了下人拿了君子殇给白傲和自己斟上。

白傲见白弋今个儿难得起了兴致,便不多加阻拦,只道点到即止就好。

白弋听着不为所动,还未吃菜便连喝了两杯,殇酒入肠,身子立马起了暖意,因前头身子寒凉,故而未发出什么汗。

敛秋见此连忙布菜——空着胃喝酒最是伤身醉人的。

白傲浓眉也是微微一凛,但很快便松开,“你这喝酒的习惯倒是该改改。”

白弋笑了笑,捡着敛秋布的菜大口吃了起来。

“还有你用膳的习惯也应该改了,”白傲吃了一口他面前的糊辣醋腰子,云淡风轻地说道,“下个月你便要嫁给禹王了,他们府里规矩可甚是严谨,那陆琮若看到你这幅模样不知道会如何作想。”

白弋执箸的手一滞,深深凝在了半空中,方才脸上的笑意顷刻不见。

敛秋不由得觉得头皮发麻,自家主子行军打仗多年,周身的肃杀之气大王子能眼睛不眨一下地应对,但哪是她能硬抗的,她略略动了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许是注意到敛秋的动作,白弋很快便收回了方才的气势,但再也没了初时的兴致,又灌了自己几口酒,草草吃完了饭,便行礼退下了。

敛秋见状也行礼匆匆跟在了白弋身后。

独留白傲一人在大厅坐着,还在大厅伺候的下人虽见惯了自家两个主子的争执,但仍是大气不敢出一下,只求着大公子不殃及池鱼。

隔了半晌,但看白傲轻嗤一声,端起手边的那杯酒一口仰尽,火辣辣的刺得喉咙发紧,声音清冷地道:“都撤了罢。”

然后踅身进了往东偏门走去。

下人如释重负,马不停蹄地上前收拾......

夜色深沉,只听得窗外细小的声音滴答响,不过一会儿便绵绵不绝,白弋坐在屋内,拿着剪子拨弄着烛台里的烛心,火光因而闪烁的跳跃。

敛秋将窗微微翕开,见窗外细细麻麻的雨插进土里,笑道:“果真如殿下说的落了雨呢。”

白弋瞥眼见了窗外,淡淡地道:“从前带兵打仗时安营扎寨什么的总免不了要注意着天气,时间久了听着风吹草动也可大概猜出是不是将要下雨了。”

敛秋听着这话不免心里酸涩:自家主子还在缅怀过去的时日。鼻尖一耸,转了话道:“今早院子里的梨树都出了花苞,今夜雨这么一下明日估计都会开了罢。”

拨着烛心的手微一停顿,不过一会儿,拿着剪子的手又继续拨弄起烛心,随着咔嚓一声,烛心便被粗略的剪断落在了桌上,黑黢黢的像烧焦的蚊虫,透着死寂。

敛秋见状道:“殿下若是嫌弃屋内烛火不够亮,吩咐奴婢剪烛便是,哪需殿下亲自动手,万一燎着衣裳或手便是不好了。”

白弋放下剪子看向窗外,微微勾唇道:“所谓共剪西窗烛,偶尔我也来个附庸风雅也是挺好,再则,我非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金闺女子,这些不过是顺手做的事情罢了。”

敛秋叹息,她当然明白从小在外行军打仗的殿下哪能不啻那些金闺女子,怕是过得比自己这些下人的日子还苦罢,偏就是因此明晰自家主子命舛,所以自己才会尽量在有机会的时候让殿下过得更加精贵。

略收整心绪,敛秋便上前收拾起烛心,一边道:“赶明儿奴婢让毓秀收些梨花将它酿了作酒如何?”她家殿下从军惯了,最是爱喝酒的。

白弋坐在窗前的炕上,眼神不知道看向了哪里,只轻轻地听到她‘嗯’了一声,道:“随你安排便好。”

敛秋听出白弋兴致不高,便没在这话上赶话了,转而道:“那奴婢让下人去烧水伺候殿下洗漱罢。”

白弋点点头。

随着一声吱呀声响,槅扇门被打开又关,屋子里就只剩下白弋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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