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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是大佬啊!》第30章 涂钦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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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涂钦伸手去摸那漂浮在空中的信,仿佛透过它看见盛晚滢娇嫩的小脸。那纸张触手冰凉,同雪一样冷到刺骨。

女子眉眼低垂,神色间看不出悲喜,“既然要收你为我做事,有些事情自然该做个了断。罗宁你自己断了,这盛晚滢,便由我来帮你。”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涂钦看着她,突然觉得她这张脸异常可憎,“你告诉我见她最后一面,是因为你早知道晚滢会死,可你却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她被欺凌,看着她去死。”

“唔……话不能这么说。我见你的第一眼,只是想还你一份因果罢了。彼时,也只看到她的死亡。很多东西已经发生了,我也无力回天不是?”

因为这番解释,那女子脸上难得的带了一丝游弋,莫名有了几分人气。

涂钦冷笑,“是,当时你赶不及,那后来呢?你遇见了我,肯定也知道我会杀那么多人,那时的你,还是来不及阻止吗?不要和我说什么天道如此,命中注定,如果仅仅因此便不顾百姓死活,眼睁睁看着我逍遥法外,那尔等枉而为神。”

明明是自己杀了人,却要指责别人不拦着她,口里还说着许多道理。女子看着她,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不信天道,不信命运,总觉得自己可以只手遮天,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世界。

那时候的她,可真是天真。

女子笑了,眉眼微弯,“我是魔啊,当然不是神。而且,你走的那么快,就算我想阻止,又怎么追的上呢?”

“你……你走过来的?”涂钦不可思议的睁大眼,那些神啊魔啊的,不都是腾云驾雾,嗖得一下就到了目的地吗?怎么还要靠走路?连她一个江湖人都赶不上。

女子点点头,有些哀怨的坐在雪地里,揉着脚踝,“我走的脚都酸了,才在这儿碰见你。你别跑了,和我回去吧,不然我真的要追不动了。”

涂钦想说别坐地上,有雪太凉,伸出一半的手忽然停住,她可是魔,怎么能被她的表象迷住?这样想着,手又默默收了回来,再说话却是声音干哑,“为什么是我?”

女子微微一愣,揉着脚踝的手也顿住了,苦思冥想了好一阵,才说,“因为你貌美如花?”

这个人……是来搞笑的吧?

雪越下越大,落在女子身上,却像沙砾一般,扑扑簌簌的往下掉。

这个人,都没有温度的吗?不然那雪落在她身上,怎么一点融化的痕迹都没有?

涂钦兀自想着,女子却开了口,“她的信上说的很明确了。盛子瑜用秘术凝就数万人心血,练了生命之源。盛晚滢把它送给了你,你已经不是凡人。她本是好意,却不知道那份秘术只是残本,用人血练出来生命之源若没有天心草压制,会让人神思恍惚,身陷魔障。这也是为什么你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杀人。”

那女子顿了顿,嘴角突然勾起一个恶趣味的笑,“若是她知道把这样一件东西弄进了你的身体,你说,她会不会后悔的从地狱里爬出来?”

涂钦突然觉得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美好,也许仙女的外表下真的是一颗恶魔的心。不过,那又如何?无论她是神是魔,都与她没关系,她在意的,如今也只有晚滢了。

那女子轻轻笑着,明明身处冰天雪地,却自有一种春日的阳光明媚。“不过我一贯心善,只要你和我签个一二百年的卖身契,我便不告诉她,如何?”

涂钦想了想,突然笑了,声音笃定,“你不会告诉她的。”

显然没有想到涂钦会看破,女子抬起眼,眼底带了疑惑,看着她笃定的眼神,不禁懊恼的嘟起了嘴,任性道,“反正这尘世你不能呆了,你说吧,要怎么才肯跟我走?”

这世界魔的智商都这么低吗?她不过诈了一诈,她便承认了?

涂钦叹了口气,“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跟你走也无妨。”

女子两眼一亮,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那我们先签上一二百年的合同?”

涂钦嘴角抽了抽,她到底是多怕她这个免费劳动力跑了?

女子站起身,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抬手掐了个法诀,说,“吾等身在修罗,却怀济世之愿,故以客栈之名,引汝重入大道。吾愿赐予汝长生,待汝洗清罪孽,便可再入轮回。你,可愿同我签订契约?”

涂钦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说,“我愿意。”

“契约达成。”女子双眸突然闭起,一道金光自她眉心而出,化作一个原点嵌入涂钦的眉心。

天上的雪渐渐小了,但太阳依旧被遮了下去。女子转身往后走,涂钦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她往后走。

涂钦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像个傻子。然后傻子涂钦跟着那个女人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走到了一家店前。

直到那时,涂钦才信了她那句“你跑太快了,我追不上。”看她走路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度假呢。

那家店店面很大,店门上方偌大的一个牌子,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客栈”。

真是简单粗暴的取名方式。

一彪形大汉走过来,虎目熊腰,生就一副恶人相,手中提着一大块生肉,瞟了她一眼,对白衣女子挥挥手,粗声粗气的说,“喜子,我们不缺人手了。”

白衣女子恶狠狠的瞪着他,“焦鄂,你再这样叫我,我……我就……”

大汉挑眉,“你就怎么样?辞退我?好啊,刚好把我最近十年的工资补了吧。”

涂钦在一旁叹了口气,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心老板吗?

女子不知道涂钦的心理活动,看着焦鄂跺跺脚,“哼!不就是工资吗?找小白要去。”

焦鄂连连摆手,“算了,我还等着投胎转世呢,怎么敢麻烦他?话说,这新人你要安排去哪?”

提起涂钦,女子脸上终于有了些生气,眨眨眼,歪头看她,脸上略过一抹调皮的笑,“我们上回不是还说,客栈缺一个貌美如花的老板娘吗?”

涂钦莫名其妙的留在了那里,成了所谓的老板娘。你以为老板娘很闲吗?

错了错了全错了!

所谓的老板娘不过是副职而已,她们真正要做的,是超度亡魂,竭尽所能满足他们的遗愿。

客栈开在现世,也联通其他各界。住进去的人或鬼大多心怀怨念,他们要做的便是消散其中的怨气。好笑一点说,就是普度众生。让一群满身鲜血的刽子手做这种事,听起来委实可笑。

焦鄂说,这是赎罪。

她默然。

哦,对了。焦鄂就是第一天见面时说不缺人的那个。他生来一副豹头环眼、穷凶极恶之相,人却意外的温柔。听说以前是个屠夫。

她问焦鄂为何要叫那女子“喜子”,那样世俗的名字,明明和那女子的气质全然不搭。

焦鄂回得爽快,“她大号名为无喜,我们有时候就叫她喜子,纯粹玩笑罢了。你若不喜欢,可以同小白一样,唤她小喜。”

涂钦的眉头拧了起来,“口天吴?吴喜无喜,这名字取得不好,还不如用个普通的名字。

焦鄂叹了口气,“哪是口天吴,她的名字便是无喜,虚无得无。”

涂钦惊讶的瞪大眼,普天之下父母给子女取名,莫不是抱了美好祈愿,这无喜,是不是太过消极了些。

涂钦和焦鄂商讨了会,最终得出了结论,想来定是那些神魔鬼怪的脑回路也和他们凡人不同。

她又问焦鄂,“无喜到底是什么人。”

焦鄂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你看见她眉心的黑砂了吧?小白说,那是堕魔的标志。知道什么是堕魔吧?就是天生的神,入了魔障,没了神格。”

“这些也是小白告诉你的?”涂钦皱眉,“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白和我们不一样。”焦鄂皱着眉,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刚来不久,就看到他在客栈外面游荡。无喜觉得他不对,便去找他打了一架。后来不知怎么的,划破了他的衣衫。小白就不依了,闹着说他只有那一件衣服,要赔。无喜就呆呆的看着他,然后把他留下了。也难怪无喜看呆了,小白的身材真的好,皮白肉细,一点伤都没有,摸一把这辈子就值了。”

“焦鄂,你看起来很闲啊!”

身后传来女子轻悠的声音,焦鄂身子微微一僵,只听无喜又说,“最近南国莞城又死了不少人,你去看看,把能度化的都度化了吧!”

焦鄂尴尬的转过身,“小喜啊,度化这种事,还是你亲自出马比较妥当不是?万一我暴脾气一上来,把冤魂打散了你也不好办不是?”

焦鄂刚说完,整个人就消失在空气里。无喜眯眼笑,“给他点事做,省得终日里嘴碎。”

涂钦想了想,问,“莞城怎么又死了很多人?”

无喜撇了她一眼,淡淡的说,“罗宁攻下了莞城,估计过不了两年,南国便该姓罗了。”

涂钦犹豫了又犹豫,最终下定决心,却刚说了一个我就被打断,无喜淡淡的看着她,“新入客栈者,百年之内,不可入凡世。涂钦,有些事情,断了便是断了,莫要再横生事端。”

涂钦苦笑,最终依旧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客栈离了焦鄂,依旧热闹。其他人或活泼开朗,或沉默寡言,无一例外的,便是默契的对过往只字不提。

客栈里的人从来不是固定不变的。无喜会带人回来,也会带人离开。而离开的人只有少部分会跟着回来,回来之后便可出外勤。

客栈里的人都习以为常,也不问去哪儿,去做什么。只是说,时间到了,就该走了。

客栈里的时间是停滞的,她曾经想问焦鄂,如果有人贪图长生,混在这里,又该如何?

焦鄂一言不发,她却突然明白答案,他们这种人,死亡恰恰是一种解脱。

焦鄂回来之后,身上带了肉眼可见可见的疲惫,一进门就大喊,“北国皇帝那混球,成日里打什么仗?每日里死那么多人,害得我直到现在才回来。”

有知道内情的,问,“说到底,你不过离开了一年多,外面的仗打完了?”

焦鄂点头,拿了一壶水猛灌,“可不是?我就没见过打的这么快的仗,这皇帝真是神了。”

涂钦兀自在柜台后看账本,心神恍惚。罗宁是军事奇才,当年肯和南国合作杀了国师,便是因为他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靠自己打下南国。如今,竟是得偿所愿了吗?

她说不清自己的感情,恨吗?爱吗?早就说不清楚了。

很久之后,不知过了多少年,无喜走到她面前,眼带悲悯,“涂钦,我们该走了。”

她了然的点头,扔下抹布,跟着她,亦步亦趋,如同来时一般。

那一夜,北帝的寝宫突然降下大雪,绵绵密密,不一会儿没过脚踝。

值夜的宫女进来禀报,说,“陛下,外面下雪了。”

正在批阅奏折的北帝拢了拢衣衫,望着漫无边际的大雪呢喃,“这么快吗?”

他挥手斥退众人,望着巍峨的殿门发呆。

殿门的另一面,涂钦呆呆的站着,心中也是五味俱杂。那个人,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过了许久,北帝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既然来了,便进来吧。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涂钦眉眼低垂,他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吗?

她踏着石阶,一步步走了上去。皇宫的这扇门,困住了她和罗宁,也困住了盛晚滢的一生。

推开门,她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案机旁,形容枯槁的男人。将将不过四十的年纪,却已是油尽灯枯之相,而时间没有在她身上刻下丁点儿痕迹。

“你一点儿都没变。”皇帝看着她的脸,有一瞬间的怔愣。

涂钦静静的盯着他,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就站在她面前,她抓着剑的手却些微的颤抖。

当年的事,她能怪他吗?

十几年生涯里,她始终记得那一日初见,他笑着伸出手拉下面罩,笑语盈盈。

他说,涂钦,我是罗宁。

走出大殿,无喜歪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只轻轻的说了句,“你的罪还未赎清。”

她深深吸了口气,问出那个问题,“他还能活多久?”

“没有必要了,涂钦。”无喜摇摇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悲悯,“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再也见不到了吗?那样也好。

她和无喜往外走,不多时,身后传来宫女的尖叫,“不好了!皇上驾崩了!”

涂钦扭头向后望,却只见到巍峨的宫殿在皑皑白雪之下,冷酷而无情。

无喜自顾自在她身前走过,涂钦顿了顿,终究扭头和她一起离开。

她们回到客栈,就像离开时一样,轻飘飘的,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客栈的人见怪不怪,依旧忙着自己手头的事。

后来她问无喜,她犯下诸多杀孽,注定多灾多难。那罗宁呢,他又当如何?

白衣女子眉眼低垂,轻声开口,他命中注定受困于皇位,一生孤苦。

涂钦撇撇嘴,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

她早就知道,罗宁一生未娶,后宫之中空寂的可怕。他死之前,立下遗址,将皇位传给了南帝的子嗣。

那些世人肯定不明白,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为什么要让给敌国?

只有涂钦明白,她想起了数十年前的夜晚,罗宁笑着说,这世上本就不该有南北之分。往前推两百年,尚是云汉盛世之时,南北两帝还是亲生的兄妹呢。

他耗尽一生,便是为了合并南北,为两国交融鞠躬尽瘁。

那时她再看现世,恍然发觉时光匆匆,北帝已经成了史书之中一个无足轻重的符号。雄才大略,功过相抵,短短八个字便轻易概括了他的一生。而罗宁,除了她,再也无人知晓是谁。

她问,“无喜,我什么时候才能把罪孽赎清?”

无喜摇摇头,脸上悲悯依旧。

她气急,抓起擦桌子的抹布扔了过去,“你他妈再这样看着我,老娘就不干了!”

时过境迁,她脾气又开始变差,举止粗鲁。

无喜终于不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躲在小白身后,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职业病啦,钦钦你不要生气嘛!”

钦钦?真特么恶心!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每一个人了结尘缘,无喜都会问他们是否愿意留下,只有她,被无喜以罪孽未清的理由留了下来。她不清楚怎么回事,却也默默的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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