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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个和尚做夫君》第十章 小和尚的生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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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隐闷在屋里久了,神情便有些怏怏的。沈宜秋看着有点心酸,好好的皇室后裔,被逼到寺庙里栖身。头发总有一朝可以重新长出来,单纯天真的心呢,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野云出了寺,沈宜秋只得和野鹤住持商量,带司隐出门转一转。小孩子嘛,总是喜欢新鲜的。

野鹤心里有点担忧,不过看着司隐蔫蔫的,也就同意让他到后山转一转。

后山也好,毕竟不用整日呆在香火气十足的寺里了。

沈宜秋帮他找了个帽子带上,临出门不放心,又多备了一件斗篷。

司隐话少,不过脸上的喜悦却是遮掩不住的。

后山多花草虫鸣,有一条小溪淙淙地顺着山脉流了下去。

司隐童心大起,向沈宜秋求了一个渔网洒在溪底,立在岸边等鱼来。

“公子,这里面怕是没有鱼吧?”暖香等了半响,也没见一个鱼经过。

“没有吗?等等就来了。”司隐像是从回忆里惊醒,对着暖香笑了笑。

“你以前捉过鱼?”沈宜秋帮他拢了拢长袖,随口问了一句。

“以前跟着杜鹃捉过,不过都是看她捉的。现在湄水也干了吧,她也找不到鱼了……”司隐想到这里,面上闪过一丝和年纪不相符的伤感。

自从跟着野云东奔西跑,他再也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和尚。每个人都很欢喜见到他,要么是辅佐他继位,好换一个功臣当。要么就是想杀了他,提他的头去换一个荣华富贵。

虽然野云并不和他说这些污浊的事,可是他长着眼睛和耳朵,他都懂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格外地怀念自己在湄水镇的生活,格外地怀念有着爽朗笑容的杜鹃。然而他也知道,那日一别,杜鹃眼里的他,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这样也好,她活得好好的,再不会被自己连累。

司隐在溪边站了好久,溪水青澈澄净,却并没有一条鱼经过。

暖香还想再说什么,沈宜秋往后退了退,对着她摆了摆手:“他哪里是想钓鱼,不过是想杜鹃姑娘了。”说完,慢慢地摇了摇头。

“那有什么难的,派个人把杜鹃姑娘接过来不就行了?”暖香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伤神的。

“哪里那么容易,这孩子像二嫂,多半是替那姑娘考虑呢。你想想,人家一个农家的姑娘,突然卷到这场厮杀里,会是个什么结局?”沈宜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就是想得简单。”

“哦,这样啊。那杜鹃姑娘真是好福气,公子心里是为着他好。”暖香终于明白了,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不定,他在这里苦着自己,人家姑娘根本不知道呢。”

“知道不知道又能怎么样,总之两处平安就是了。这个世道,活下去太难了。也说不好,那姑娘现在正在饥荒里勉强度日呢。”沈宜秋想起当下的局势,也忍不住叹息起来。

“夫人,我们要不要派个人去看看那个姑娘,她要是过的好就不用说了,过得不好我们总可以帮帮她,也让公子安心。”暖香挠了挠头,这是她想了半天才想出的自认为妥帖的法子。

“你想得不错,我正要和住持说呢。我们的人不行,小镇上凭空的多了个生人,说不好还要连累那姑娘。”沈宜秋眉头蹙了蹙,决定回寺里就和住持说。

司隐从溪边走了过来,顺手从地上掐了株青草,递到沈宜秋面前:“三婶,你看这是马齿苋,没有粮食吃的时候,杜鹃就领着我们挖野菜。”

沈宜秋看到司隐愿意同她讲话,心里自然高兴。只是她总觉得,这个侄子是怕自己一个人想得太多,才愿意开口和人交流的。

“哪一日,你一定要领着杜鹃姑娘来让我瞧瞧。我们皇室的孩子,难得有这样聪颖的丫头。”沈宜秋发现,每当提起杜鹃,他就会嘴唇上扬,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然而片刻后,却又一个人寂寂地发呆。

晚间的时候,寺里没有了上香的人。司隐由沈宜秋领着,到大殿前上了三炷香,跪在那里默默了良久。

爹娘都已经不在了,枉自己皈依佛门,以普度众生为信仰,却从来没有正式地在佛前为他们尽过一点心。小的时候是不懂,如今懂了,却偏偏正是颠沛流离自身难保的时候。

虔诚地上柱香,愿他们走的安心,在另一个世界里能活得舒心。司隐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一点私信,注定成不了真。也许有些事被藏的太久,便被遗忘了。此刻司隐想起爹娘的容貌,脑海里却是一片模糊。

印象最深的就是四岁那年,爹爹死的那天,太子府无缘无故地起了好大的一场火。司隐从来不曾想过,冬日里给予人温暖的火,有一天也会成为扼杀人生命的恶魔。

整个院子像是被封住了,当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冲天而起,屋里的人再也冲不出去。而外面,也没有人进来。

娘亲跪在爹爹的床前,握着他已经冰凉的手一言不发。他伏在娘亲的脚边,恍恍惚惚地望着如白昼一样的亮光。

终于,有一个黑衣人踏过随处散落的火花进入了屋子。火势太大,浓烟滚滚,娘亲无视自己的哭声,决然地松开了拉住自己的手,嘱咐了黑衣人一句话,然后就和爹爹永远地留在了那场大火里。

后来,那个人带着他一路狂奔,却还是有人在后面拼命地追,他看到了好多人,他们的眼里有很浓的杀机。他以为自己也会和爹娘一样,闭上眼睛再也不会醒来。然后,在一片树林里,出现了另一批人,他们互相厮杀。有白衣的男子为他们开路,黑衣人带着他逃了出来。

后来,他才知道救他的黑衣人是个和尚,再后来,他也成为一个小和尚。为了避人耳目,师父让他拜入自己门下,为他起名司隐。为的就是,让他可以隐于熙攘的红尘,安然终老。

他以为,那不过是一场久远的噩梦。因为他常常会有意地避免想起,就好像它并没有发生过。直到,直到有一天他重新见到那个在林子里为他们开路的白衣男子。

他开始明白,有些事是躲不掉的。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

虽然如此,他仍然不后悔。因为在那里,他遇到了杜鹃。

杜鹃,那是一个美丽的意外。她像太阳一样,照亮了他凄风苦雨的路途。

会不会有一日,他们会不期而遇,在某个阳光明媚的秋日里重逢,就像他们湄水镇杜家村的初见?

山雨欲来风满楼。第二日,四皇子秦越带着一帮人来到了宝隐寺。

来人气势汹汹,四皇子闪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野鹤忙来到大殿:“不知王爷此来何事?”

秦越一脸笑意地摇了摇折扇:“住持莫慌,不过是有人想银子想疯了,说是在贵寺上香时,遇难了一个孩子,很像是我那苦命的侄子修尘。皇兄听说后,派我过来看一看,要真是修尘,就带回宫里好生照顾。”

野鹤心里“咯噔”一下,心知是摊上事了。然而众人面前,神色却不敢有一丝的泄露:“王爷说笑了,宝隐寺也就这么大,里面多少人小道还是清楚的。王爷若是不信,尽管里面去查。”说完,让开了路,竟是真要让他们进去。

秦越干笑了两声,对着身后一群人道:“听到没有,住持说没有见过。这是我们大秦修为最好的高僧,绝对不会妄言的。他说没有见过,那就是没有见过。”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四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越又对着野鹤歉意地笑了笑:“真是对不住,打扰住持清修了。手下人不懂事,我们这就回去。”

说完,竟然如来时一样,一阵风般下山了。

野鹤目送他们消失在视线里,才慢慢地转过身,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全是冷汗。

野云还没有归来,想了想还是去了沈宜秋所居住的斋房。

沈宜秋听说后也是大吃一惊:“那怎么办,修尘就在这里,跑也跑不远啊。说不定,现在正有人在山下守株待兔呢。再说,四弟也不是这么轻信别人的人。”

野鹤也是颇为担心:“说的正是这个意思,目前来看,下山是最不明智的。也不知道是谁看到了修尘,既然惊动了皇上,看来不见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两人商议半天,还是没有什么妥帖的办法。临走前,野鹤要带走司隐:“不管怎么说,不能再牵连到你。施主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避免卷入纷争,如今带上修尘可是再也挣脱不开了。再说,施主不会武功,真要有人来抢人,暗夜里怕也会误伤施主。”

沈宜秋想了想,终于还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到晚间的时候,她就万分庆幸野鹤带走了修尘。因为,四皇子秦越来了。

他是孤身一人来的,着一身黑衣,手里却还是没有漏下那把染着梅花的折扇。

“怕三嫂睡得早,臣弟这才慌慌赶了来。三嫂勿惊,臣弟不过是来说两句心里话。”秦越从窗户跳进来,寻了个椅子,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沈宜秋知道肯定是为了修尘的事,却不敢露出半点破绽。

“三嫂一向光风霁月,怎么也和臣弟打起哑迷来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三嫂久居佛寺,想来也是沾染了这里的无欲无求。臣弟说的,没有错吧?”秦越看出了沈宜秋的紧张,却并没有点破。

“四弟不是曾经答应我,再也不过问我的事吗?”沈宜秋想起自己曾经漏夜赶去四皇子府,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也有他漏夜前来看她的时候。

“即使你不说,为着我们往日的情分,我也不会让你身处险境的。”秦越语气清淡,却是任谁都能听出话里的深情。

“那你今日来到底为了什么?”一入候门深似海,更何况,现在她又于佛寺静修,这一生,男女情缘是不再妄想了。年轻时的事,谁对谁错,谁负了谁,也是不必再细究了。

“皇兄知道修尘在这里,让我来了结,你知道皇兄的意思吧?”一提起正事,秦越神情立即冷静了下来。

“他怎么会知道的?”沈宜秋灼灼地看着他。

“你不必怀疑我,一个小孩子,我还未必放在心上。这皇位我是肯定会夺回来的,哪怕只是为了你。但是,我还不屑用这样的法子。他不放心修尘,势必会要他的命。你如果想保下他,也不是不可能。那我就只能,替你杀了他。”说起弑兄,秦越的语气极为平静,仿佛就是踩死一只蚂蚁。

沈宜秋惊呆了,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我明日就要拿修尘的头颅交差,你好好想一宿,是要留下修尘还是留下他。想好了,早早派人去府里告知我。”秦越意味深长地望了望她,转而消失在秋夜的寒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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