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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凤婠传》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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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御医是一直负责给皇兄请平安脉的御医,他抬眼看了看我,花白的胡子颤了颤,然后长叹一口气摇着头,叹息道:“陛下的身子若是仔细调养许是还能撑到夏末,可如今啊,”他顿了顿,似有些忌讳,却最终委婠地说道:“怕是,就在这几日了。”

我满面震惊,皇兄却蓦地醒来,我连忙挥袖让御医退下,然后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皇兄的眼皮颤了颤,面色发青,他的手凉得瘆人,“婠婠,”他看着我,似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应了一声,他便又颤了颤眼皮,“辛苦你了。”

我摇头,道:“这是我应该的。”

皇兄便闭了眼,微微弯了唇角,却看得我一阵心酸,半响,他只道:“你先下去吧。”于是我咬了唇,犹豫着,皇兄忽地发出一阵轻微的叹息,我蓦地回神,松了手。

“皇兄,您好生休息吧。”我如是说,抚了广袖,缓缓退出承安殿。崔谨全领着小福贵正候在殿门外,小福贵是我入主东宫后的贴身宮侍,亦也是崔谨全亲自带出来的徒弟。如今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偏偏精明地跟什么似的,见着我出来,忙弓着腰迎了过来。

“太弟爷,”小福贵的身子略显瘦弱,隐在绸面的深蓝宫衣下,我顿了脚步,他便连忙把一个金面的帖子递给了我,尔后又道:“鲜卑国皇子方才派人送来了请帖,邀太弟爷巳时到质子府一聚。”

这贴子来得略晚,裴长郡向我发出邀请后的第三天,帖子才姗姗来迟,反倒确实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用意,我眯了眼,将帖子收在广袖之中,只问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小福贵依旧弓着腰,紧跟着我的步伐,风吹得殿外的槐树嫩芽不断摇晃,拂动着明黄色的衣摆,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回太弟爷,还差一刻钟就到巳时了。”

我登时愣了愣,崔谨全在后头恭敬地行礼恭送,我领着小福贵下了承安殿前长长的石阶,寂静的宫道上停着太子仪仗,我撩了袍子坐上步辇,小福贵立在步辇旁忙问道:“太弟爷是直接去质子府吗?”我颔首,步辇便在他略带稚嫩的嗓音中起行。

质子府是修建在皇宫外苑的永安道旁,出了宫门,便是层层御林军把守的延平门,步辇黄顶上的垂苏掩住了宫墙外的那抹蔚蓝的天,长长的仪仗缓慢的行着,我的深思有些恍惚。

“太弟爷,”小福贵忽地在我耳旁出声,我便偏了头,仪仗已经停了下来,步辇稳稳当当地落在质子府朱红色的大门前,有持着浮尘的总管太监点头哈腰地迎出来,小福贵为我撩起步辇黄顶上的垂苏,我跨步走了出来。

今日的天气略微有些冷,吹着风,将我耳旁的碎发直吹着往后飘去,总管太监殷勤地将我领到裴长郡落脚的庭院里,里面翠绿成荫,种着片片紫竹,红墙灰瓦的房子若隐若现,有一个高鼻蓝眼的番人少年站在庭院门口,朝着抚胸行礼,我只问道:“你们皇子呢?”

那少年的汉语略有些生硬,低顺了眉眼,“殿下正在里头久候着太弟爷。”说罢,便侧了身,让了条道给我,我抬手止住了身后众人的脚步,只领了小福贵一人深入庭院。

裴长郡今日穿了件月牙白的袍子,端坐在庭院里的石桌上,全神贯注地下着棋,无人对弈,他便一手持白子,一手持黑子。

我本以为鲜卑国皇子宴请当朝皇太弟,即使不是大摆筵席,至少也要热闹十分才是,可眼前只有裴长郡一人坐在是桌前对弈,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踱步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面前是用玉碗盛着的黑棋,我捻起一枚黑子,落在黑白交错的棋盘上,裴长郡没有抬起头,也捻起了一枚白子,放入棋盘之上。

我勾了唇角,驸马在时,偶尔闲暇之时也会同我对弈,虽然我的棋艺并不高超,但能赛过驸马,也实属不错了,我用指尖又捻起一枚黑棋来,棋子落地,裴长郡忽然愣住,看了好半天,方才开口道:“是我输了。”

他认输认地极快,其实白字尚有生机,还能勉强挣扎几轮,只是裴长郡似是突然是了兴致,索性直接认了输。

我仍是笑着,抬头看他,他的面容温和,确实和驸马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但我却蓦地又想起了驸马,他温润的面庞,噙着柔和的笑,泪意便涌了上来,聚集在眼眶之中。

好在我这些时日练得耐力稍强,这些眼泪水便只是及到眼眶,很快又消散了去。裴长郡拍手唤来一个侍婢,将棋盘撤下,换上了一壶清酒,和几碟小菜。

“皇子也喜下棋吗?”我如是问道,裴长郡掏出一条锦帕,细细地擦拭着银质的酒樽,他的声音温润,白皙的面庞上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从前皇兄在时,曾与我对弈过一些时日,后来,便不知不觉地喜爱上了。”

他提及到了驸马,我蓦地想起他前几日对我说过的话,登时一阵无言以对。裴长郡似是没有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仍是细细地擦拭着酒樽,一遍又一遍,“我有些疑问,想要问问太弟爷。”他没有自称本宫,惹得我一愣。

我颔首,裴长郡便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我,“不知太弟爷可曾见过我的皇嫂,天朝的朝荣帝姬?”朝荣是我的封号,而我目前的身份,是皇兄从民间中才寻回的皇弟,与朝荣同胞。闻言,我略有些诧异,只敛下眼皮,不动声色,裴长郡似是一笑,“太弟爷同朝荣帝姬,倒是十分相似呢。”

不是有些相像,而是十分相似。

我的身子登时僵硬,好在小福贵守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我只觉得蓦地一阵冰凉扑面而来,突然意识到皇兄的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复又松了一口气。

裴长郡不急不缓地端起那壶清酒,往擦得发亮的酒樽里斟了一杯,晶莹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香,他又替我斟酒,我有些牵强地扯着嘴角,说道:“本宫曾有幸瞻睹帝姬遗容,本就是双生兄妹,相似倒也是极为正常。只不过如今斯人已逝,的确十分令人叹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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