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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家谱》第五章 暴雨过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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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过后的第三天,雷诺率领部族帮助失去房屋的人们重建家园,他们放倒一排排巨树,用铁锯将树杆锯开,人们拉着绳索在林地里打桩。负责建设的营地划成了八块,每一块之间相距不过三百米,雷诺把族民迁移到一起聚集的想法很久前就已产生,那样方便头人们进行有效管理,方便处理邻里事务。伟大的重建工程持续到十月,失去房屋的德诺人重新住上了崭新的茅芭屋或泥瓦房,出售泥瓦和茅芭的人家在重建的工程中换到了粮食或金币,他们考虑着继续扩大自己的居室,大部分德诺人在暴雨过后加入了建设“军团”,暴发户们为了扩建庄园催生着经济的增长,农作物的损失却是致命的硬伤----许多缺乏远见的人们根本不知道未来怎么办,没有人认真地思考过,如果炮战持续下去森林居民将会怎样去获得食物。

两个月后雷诺已经预感到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他适时召开部落会议,商讨庄稼欠收的对策----号召富户捐献陈粮和金币。这次行动遭到利益受损者的反动,“贵族”们发出了即将组织暴动的信息----德诺人的温饱问题一定要先想办法解决,穿过野人山到缅甸境内去交换物质”,雷诺在部落会议上提出了祖先们曾经采取过的策略,既然无法渡过江面,那就向缅甸靠近。那里有繁华的市场可以交换到德诺人想要的东西。他们可以到市场上去交换粮食。

穿过野人山去缅甸---数百年来始终被人们认为那是无法翻越的屏障。到处充满瘴疠和毒虫的野人山像巨大的铁锁将固伦森林锁住。德诺人的祖先轻易不敢进入野人山,那完全是要命的节奏。雷诺的建议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坐等炮战结束,那得完全靠运气。如果真到了那时候,架起德弄江上的钢索必然会将军队引入林中,那将违背德诺人在神山上发下的毒誓,同时也会让所有的德诺人走上毁灭种族的道路。

超过十二万人口的德诺人过不了江,无法获得粮食剩下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穿过野人山到达缅甸,一条是翻越雪山前往藏区。德诺人祖祖辈辈没有人走到过藏区,没有人活着从雪山上回来过,这必定是送死的道路。惟有翻越野人山到达缅甸去购买粮食才是解决饥饿最可行的办法----德诺人的祖先在野人山丢下过数以万计的尸体,但他们也从那里带回来众多的生活用品。还带来过缅女,那些缅女早已在时光的流逝中融进了德诺人的血液。自从德弄江上有了钢索后通往野人山的路就被德诺人抛弃----那条路是永远的断魂道,参加过穿越野人山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们,他们提起野人山就不停地摇头。

最后一次进入野人山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那次德诺人有一半没有回来,三百多具尸体和两百多匹骡马永远地扔在了雪山上。选择穿越野人山的道路完全就是拼命----头人们议论纷纷,但他们无法找到切实可行的办法来反驳雷诺。如果炮战再持续半年,德诺人就只有等死。越过德弄江势必引狼入室,谁也不愿把战争引向平静了数百年的密林。他们最后通过举手表决同意了穿越野人山的决定。

到了十月,六百多德诺人带上足够的金币和汇集了五百多匹骡马向野人山进军,时隔半月,又派出了六百多人同样带上足够的金币和汇集了五百多匹骡马向野人山进军。至此,除了日常能够渡过德弄江的马帮保留下来,所有德诺人的马匹都派往了野人山。

两次进军野人山雷诺都面对着浩荡的运输队伍举行了隆重的祭祀,他们按照三十人一组的编队前往异域,那些数十年没见过前往缅甸换粮的人们异常兴奋,他们的有生之年再一次看到浩荡的队伍向着野人山进发,欢送的人群长久地伫立在长达十公里长的居住区,一时间锣鼓宣天呼声不断,许多别离的家人痛哭流涕。

饥荒还未来临----胸有成竹的青年族长雷诺募集了全族人的金币召集了一千多人已经奔赴在前往异域的路上,他坐在阁楼上悠闲地吹起了口哨。德诺人对族长的信任正在无限制增加----他们开始情不由衷地爱戴固伦森林中的领导人。神坛下举行着盛大的篝火晚会。漂亮女孩们投向雷诺的目光越来越烫,尽管他已经正式地娶了古德佐兰为第二房,少女们并不十分在意,她们坚信伟大的族长依然会娶第三个女人,第四个女人,第五个女人----强壮的雷诺肯定会像传说中的祖先那样对女人的需求永无止境。

少女们曾经长期地对格列娜阻止雷德酷尔迎娶“王妃”的事件抱以过无法停止的嘲笑。在她们的意识里,德诺男人迎娶六个八个老婆的现象数不胜数,大家都能和睦相处。没有人能够理解格列娜的婚姻观念----那个在城市中居住过的女人,早已牢固地树立了一夫一妻制的生活理想,这种“奇怪”的理想让少女们谈虎色变,她们把四十多岁依然风韵犹存的格列娜称为“怪物”。同时把二十二岁尚未娶妻的铁匠乌古力也称为“怪物”。

嫁入雷德庄园的活泼女子古德佐兰依然面临着众多情敌----她在神坛下看着那些有意无意地冲着雷诺卖弄身姿和脸蛋的女孩充满强烈的妒嫉,她的眼睛一刻不离地跟随着丈夫的身影,担心他会在眨眼间突然地窜上房顶或者飞离了森林,担心他会突然地消失在这片丛林密布而又无比辽阔的大地上。那时候她已经怀上了雷诺的孩子---小孩正在她慢慢隆起的肚子里伸拳踢腿,她坐在台阶上看着丈夫在人群中跳着古老的“穿堂舞”,又跳起粗野的“祭神舞”----雷诺像所有的强壮男人那样在人群中挺着肚子做出各种劳动和性爱有关的动作。

佐兰出神地看着,她的双脚随着牛皮鼓的节拍时而缓慢时面急骤地拍打着地面,她也想加入夜晚的狂欢。幻想中她已经挥动双臂扭动着腰肢出现在丈夫身旁。但是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做出如此激烈的跳跃----她只能坐在台阶上兴奋地随着大家的节奏摇晃着脑袋,盯着丈夫身边不时出现的女人。

“嗷----”,佐兰发出了尖叫,她看到披着红纱巾的“曼拉”正在向着丈夫靠近,那个差点成为“王妃”的女人早已投湖自尽。佐兰向着人群中走去,她发出尖锐的叫声:抓住她,曼拉,曼拉----

她声嘶力竭地喊叫:曼拉,雷德曼拉----

人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谁也没看到曼拉的影子。她在人群中疯狂地拉开一个又一个少女的纱巾,最后失望地退出狂欢的晚会。回到台阶上重新坐下的佐兰用力地揉着双眼,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人就是曼拉----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曼拉早已经埋葬在麻古可利山下的红松林里,世界上再也不可能出现曼拉。

从人类的幻觉来说,尼采和喜爱哲学的朋友们始终纠缠过—个神秘的“众劫回归”观:想想我们经历过的事情吧,想想它们重演如昨,甚至重演本身无休无止地重演下去!这癫狂的幻念意味着什么?

直到多年以后,佐兰才发现那天晚上的幻觉是多么准确。她癫狂无比的幻念仿佛又在重演着什么?或者它在预示着什么?

失去了儿子“古德比兰”的兰妮始终无法恢复丧子的痛楚,她又旧病复发地患上了“喝水病”,每天不吃任何食物只是焦渴地喝水,然后又飞快地冲到厕所去小便。她依然以每天三十公斤的净水来维持着生命,身体渐渐虚弱----古德比尔愁眉苦脸地出现在庄园中向雷诺求救。

雷诺对同父异母的姐姐兰妮旧病复发后始终束手无策----他不相信神坛和巫婆能够拯救,他建议送到高阳镇医院去治疗的想法又不能实现,德弄江对岸的炮声已经持续了半年,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德诺人最终弄明白的仅仅是两只铺天盖地的军队正在争夺着绵延十公里的防线,那条防线上空总是飘浮着无法散去的乌云,炮声冷落后没几天又会激烈地响起,无休止的循环让雷诺对马帮出行的日期无法计算,他只能安慰从小光屁股长大的姐夫----带领两个巫医亲自去看望兰妮。

“可怜的姐姐”,佐兰早已经先前一步坐在兰妮家的院里,她冲着丈夫表情黯淡地说,“什么都不吃,她看到吃的就恶心”。

巫医用竹叶将兰妮家的房屋围了起来,在院里支起三架柳枝搭建的花架,架上悬挂着茅草编织的草人---红色绸巾紧紧地将兰妮的肚子捆了起来,大家开始向她的口里灌进煮烂的肉粒。兰妮见到肉泥后立即挺直了身体不停地呕吐,一股股清水从口中喷出,来不及躲避的人们被她喷出的清水淋得浑身湿凉。努力了半个多小时后谁也没兴趣再打算给兰妮喂食。古德比尔把虚弱的姐姐抱在怀里,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脊背。

无论人们对兰妮采取了如何控制喝水的措施,焦渴的女人最终只能疯狂地挣脱所有人扑到装有净水的桶里,她曲下身体在桶里痛快的畅喝后打着饱嗝的模样让大家不再惊奇,这一幕仅仅是重复着三年前的情景----大家对她的“喝水病”已经非常熟悉。巫医曾经让她喝下过数百种草根树皮煎熬的药水,但她的焦渴始终持续,只到四十多天后才突然地停止,那时的兰妮已被折磨得只剩下一把瘦弱的骨头。她勉强开始进食后古德比尔紧绉的眉头开始慢慢舒张,他细心地照料着妻子---佐兰为他们家送去了半蛇皮袋玉米,嘱咐他们节省着吃,大家都快要断粮了,如果穿越野人山的人们再不回来,饥饿必将让所有的德诺人重新陷入恐慌----这样的恐慌比暴雨带来的灾难更加恐怖和无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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