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端坐在茅屋，左手拿着一段手臂粗的断木，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柴刀，神情专注。 那断木隐隐有了一柄剑的形状，它入手很沉，且坚硬异常，如果不是顺着断木上极淡的纹理痕迹，沈离手中的柴刀根本动不了它分毫。

这种断木名为铁杉木，为石矶山特产，极为稀少。偶有山下居民寻得，多半做成打猎所用的弓与矛，并一代代地传来，成为传家之宝。

自从上次借用胖道士的那柄木剑，沈离便觉得颇为顺手。这几日，在石矶山中寻得这段铁衫木，生出将它加工成一柄剑的念头。

木屑一点点地自手中滑落，沈离并没有丝毫心急，这也一个修心的过程。

突然，他神情一凝，手中的刀突然滑过断木，差点落在拿着断木的左手之上。这一切，皆因湖边幽灵般出现的水姬的身影，这条身影已在他脑海中驻足很多天。

水姬仍是如往昔般美丽，她的身边仿佛围绕着一层水雾，阳光照耀到她的身上，折射着蒙胧的七色之光，这让她看上去，更多了一丝圣洁的气息。

沈离感觉到这次出现的水姬与已往有所不同，那双如秋水般含着愁绪的双睛，变得了深遂。白晰的面孔之上，也没有了茫然，只是平淡。沈离的一句话，让她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看到水姬的再次出现，沈离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语气变得平稳些：“好些天了，也不见你出现，我很担心。”

水姬浅浅一笑，却并未说话。

沈离缓缓走出茅屋，朝水姬行去，但行至一半，脚步不由一顿，他看到水姬轻轻地摇头。

“我是来保护你的。”沈离站立在原地，与水姬的目光对视，望着她那与以前一般无二却又判若两人的绝美容颜，心头闪过一丝怜惜。飞速更新

水姬仍不说话，只是看着沈离良久，身体缓缓变淡，直至消失无踪。

沈离怅然若失，他感觉到，他们原来彼此存在的那股亲切感，被淡淡的疏离替代，这种感觉让他一阵气闷。

“山魂……水姬……”沈离呆立许久，深吸一口气，再度握住那段断木，细细加工。明天，这柄剑就可以成型。

第二天，让沈离没有想到的是，水姬再度出现。只是仍不说话，对沈离的问话也只是微笑，她只是专注地看着沈离静坐，读书，练剑……然后消失……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渐渐地，沈离也习惯了水姬的存在，也不在特意地想着要引水姬说话，一人修练，一个静看，仿佛有一种默契，在两颗心之间流淌……那股消失的亲切感，似乎又慢慢地回来了……

相比于山魂，山姬给沈离形象颇为人性化。而山魂，只是遥遥感知，并没有实体。

这一天，沈离仍如往常般修行，然后朗诵着诸子圣贤之言，似有所触，细细回味，血脉之内浩然之气流转加快，心胸之中的浩然之心，隐隐有了开窍的迹象，如若开窍，那便是进入洗心五层，标志着身体浩然之气更加浓厚，运转也更加自如，而其六感，将得到更大的提升。

脑海之中，似是传来上古诸子圣贤的朗诵之声，这是以往所记所感的圣贤文章的回响。

“还差一点点……”此次，不同于上次师父的帮助一蹴而就，而是凭着自身冲关。

浩然之心自诞生后便有气息与心脏相连，而其通窍，也同样如在心脏之中硬生生地挖出一孔般，疼痛难忍。

若是通窍者无法紧守灵台清明，便会幻觉重生，生出自身心脏被穿孔的幻觉，那将难逃心脏暴裂而亡的下场。

对于沈离来说，痛楚并不难忍，这种痛楚并没有超过他勾划凝魂符文受的痛苦程度。让他难受的是，那即将突破却又始终差上一点点的折磨。就像一个饿了数天流浪汉，面对一盘香喷喷的烤鸡，欲要下嘴，却总是差一丝便能够着的状况。

这让他的心有些急躁起来，随着心情的起伏，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沈离心懔，立刻想到心生急躁，同样是一种心炼幻境。当下紧守灵台，尝试着浩然之心的开窍。

一次……两次……每一次的尝试，都如一根长针，刺在心脏之上，让沈离身体一阵抽搐。

“铮铮……”一直忍受着那种非人的疼痛，仿佛一瞬间，又仿佛过了许久，沈离听到一缕琴声。

这缕琴声，说不出的美妙，让他忘了疼痛。

仿佛天地初开，那大地出现的第一声生命之音，它来于九天之上。仿佛那万物刚刚苏醒，吸收到这天地所赐于的生命时发出的一声美妙呻吟，它响于灵魂深处……

沈离浑身一震，一瞬间，他的灵魂仿佛穿越无数个时空，身处于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这片地方，空洞，死寂，冰冷，没有丝毫的生命，仿佛有一双手，将沈离的心脏拽住，让他窒息。

隐隐间，他听到一道低沉的琴音，似乎若有若无，仿佛化成这黑暗世界的呼吸之声。

“那浑沌的远古，谁将此态流传导引？那有形的天地，又从何处得已产生？”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沈离只觉得十分耳熟，但他已无暇去思索。

突然，琴音转高转急，仿佛在这黑暗世界中的化成一道风暴，这道风暴夹杂着一道道雷霆，无数闪电划过天际交织在一起，化成巨大的霹雳从天而降。

这似乎恒久便存在着的黑暗世界被这霹雳劈开，沈离突然感觉眼前一清，时光在瞬间加速。沈离甚至看到那虚空的一阵阵扭曲，无数光线变幻，沧海桑田的演变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进行着。

“时光的尘埃，遮掩了几多情怀……”

“山川的变迁，又承载了多少哀愁？”沈离听到一声轻叹，这声叹息似乎包含着来自恒古的悲凉、寂寞，浸透着历史的沧桑。

沈离的心神在这声叹息中沉沦，他化身成这不断变迁的大地，感受着那股浓到化不开的沧桑，感受着一股左右这大地变迁的冥冥之力，更感受到人的渺小，天地的伟大。他看到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推动着这个世界的运转……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他已忘记自己原来在做什么，更忘记了自己正在由洗心四层向五层冲刺的关头。他只是呆呆地于虚空之中望着这大地的变迁。

“这里，这片天地之中，存在着灵气……”丹田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符文发着微光，一股股灵气被它吸收，沈离感觉到丹田内灵气的急速增加。

但仅仅过了几息功夫，他便感受到丹田的鼓胀之感。

“这潋滟的波涛，淹没了多少过往——”依然是那道声音，只是语气变得分外平淡。

大地变迁，高山成洼地，一片无限的水波出现在众人面前，一阵轻风拂过，沈离感受到那风中带着清凉的水气。

“这是这莫愁湖的过往吗？”沈离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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