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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二,宝贝闹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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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杨迪出狱。

牢房里还是灰蒙蒙的一片,透过生锈的铁栅栏窗子,能看到外头暗蓝色熹微的晨光。

昨天晚上两个人是谁都没有睡着,睁着眼在硬而冰凉的板床上躺了一夜,上铺下铺,却是一句话都不能说。

监狱里不是大学宿舍,哪有什么夜话可聊。两人的心思,其实不需言语,也都彼此明了了。

白辰辰跪在席子上整理自己的床铺,手指捋平被子的最后一个方角,然后慢慢下移,按住了压在席子下面的一处凸起。

没多久,同牢房的都起来了,穿衣,叠被,拿茶缸去刷牙洗漱,经过杨迪身边时,都拿眼梢看她,有人笑着说:“出去了可别忘了姐妹们。”

杨迪臂弯上挂着件米色外套,压得年月太长,已经发黄起球,但在千篇一律的灰色囚衣中,仍显得格外扎眼。

杨迪笑了笑,没答话。不多时,人都走了,白辰辰从上铺爬下来,手里藏着把小木梳,看着杨迪穿上一年半前进来时的米色外套。

她们进来的时候,按例要没收所有随身携带物件,等到出狱时才返还。杨迪昨天晚上被狱警单独叫出去,回来时,手里就多了这件外套。但这柄小梳子,却是白辰辰私自藏的。

“我给你梳头吧。”白辰辰没说别的煽情的话,默默走到她身后,手里执着梳子,开始一下一下在杨迪蓬乱干枯的发尾上轻划。

杨迪的背僵硬,站在原地好久没动。

时间仿佛凝滞,过了好一阵子,她闭上眼,说:“我每个月都会来看你的。”

“嗯,”白辰辰微笑着点点头,“记得帮我去看闹闹,我只要每个月都能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就很满足了。”

“我会的。”杨迪轻叹,紧咬着嘴唇忍住眼中泪,胸口微微起伏,“我进来前偷偷存了一笔钱,谁也不知道的。等我出去就去接闹闹,将来你出狱,咱们三个靠这笔钱,也可以衣食无忧了。”

白辰辰一怔,梳子卡在枯发里,她的手也停住了。

“你……”

杨迪慢慢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将梳子塞回她手中:“傻女人,男人说的话有几句可以当真?王一川是螳螂,佟乐尧是黄雀,可我就是那无知被动的蝉吗?”

杨迪细长的眼睛里绽放出一种淬了火一般的光芒。

两年前天耀公司财务总监王一川,秘密转移公司财产达数亿万,为了避人耳目,他诱骗提拔财务部员工杨迪,所有单据上都是杨迪的签名,哪料佟乐尧早已洞悉一切,布下这个局,只等两人自投罗网。

事后,两人皆已伏法,那被秘密转移的亿万资产,最终追回的部分却与亏空的部分对不上号,无论怎么算,总缺了那么一点儿。

白辰辰现在终于明白那笔钱是上哪儿去了。那样庞大一笔资产,纵是冰山一角,也足够杨迪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不仅是她没想到,连佟乐尧这样心思缜密,竟也算漏了杨迪。

一个月后,杨迪如约来探白辰辰,手里提了个大袋子,都是白辰辰喜欢的东西,其中还有几条好烟。

白辰辰以前是不吸烟的,进了牢里面以后才学会。那时候已经工作了,她每次撩拨样把烟点着了,试探的往她嘴边送:“你试试好不好,很过瘾的。”她总是吓得像个孩子样的四处乱窜,那样单纯,那样简单的,白辰辰。

下了车再转一辆小三轮,十分钟后到目的地,在大门口jiao上大袋子检查,一边登记。边上走过一行人,其中几个认出她,习惯的叫着她的编号:“17743,来看朋友?”

难为这些人记这样长一串数字比记她的名字还要清楚。她也笑:“是啊。”

一个小警察来让她进候见室,过了一会,白辰辰低着头出来。细碎的刘海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拂动,露出眉骨处一点血印。

杨迪皱了皱眉头:“又有人欺负你?”

她摇头:“没有,睡觉时不注意磕了一下。”

这种胡话鬼才会信。杨迪知道逼问也没用,白辰辰就是这个韧劲,于是悻悻道:“才懒得管你。——想不想知道闹闹的事?想就别撒谎。”

白辰辰看着她:“你怎么出去了又变回这脾气?真没事,你别管了。”顿了顿,有点紧张的抬起眼睛:“闹闹……她还好吗?”

杨迪抿着唇,似在思索怎么出口。她这一沉吟,白辰辰便更加紧张了,不由得连呼吸都摒住了,一瞬不瞬的将她看住。

杨迪见折磨得也差不多了,终于出了口恶气,遂放松道:“好,比你好。至少不像她妈这样,面黄肌瘦的。”

白辰辰被杨迪吓得都快不会说话了,这些日子她入狱来,心如止水,仿佛忘了所有前尘往事,唯独不能忘的,是她的宝贝女儿闹闹。

当初闹闹出生时,哭的嗓门特别大,雷鸣般哄哄震耳,她看着小婴儿皱成一团哭红了的小脸,再痛再累也忘了,在产台上就破涕为笑。后来医生说,她在产房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会哭的婴儿,闹闹腾腾好,将来健康,有福气。

她也觉得是。

她的宝宝不要富贵满溢,也不要诗书文气,只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就好了。所以她给宝宝取名“闹闹”,也为她如死水般灰暗的生命增添了一丝热闹。

可她苦命的女儿,从一出生就没享受过母爱。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没能力给女儿一个幸福的家,如今,却是想见女儿都不成了。

杨迪见她眼里已经蕴出泪来,忙安慰她:“你别担心,我就逗逗你玩的。闹闹很好,又乖又健康,我去看她她还叫我‘姨姨’呢,孤儿院的老师说她很聪明,讨人喜欢,今年以来好几个家庭看中想领养她呢。”

白辰辰刚刚欣慰的松了口气,一听杨迪说有人要领养闹闹,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有人要领养闹闹?”

门外监视的狱警朝屋内瞥了一眼,杨迪赶紧拉住她:“你别急,老师也就这么一说,哪有这么好领养的。连我要去领养他们都不肯放人呢。”

说到这,杨迪又叹了口气:“唉,我本来是想帮你把闹闹先领养回来,免得她在孤儿院你老不放心。谁知道现在领养这么麻烦,老师又说要提供户口证明和家庭状况材料,他们要是知道我蹲过牢子,还能让我把人带走吗?我看呀,也就只有你这个亲妈能把孩子领走了。”

乍喜乍悲之下,白辰辰的眉心已经淡漠了。怪只怪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孩子一生下来就送给别人寄养,待她入狱后,对方更是不顾情面的把孩子扔进了孤儿院。她在狱中得知这一消息时,几乎每夜都是以泪洗面。她的闹闹,明明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却要在孤儿院里长大。每当天气转变,她总是担心孤儿院的老师不会给闹闹添衣盖被,会让她受凉得病。当听到杨迪说闹闹叫她“姨姨”时,她嫉妒心痛得快发疯。她入狱时闹闹还不满周岁,脑袋上只有几根稀疏淡黄色的胎发,更不会说话,一年多了,她连做梦都在想她的闹闹如今变成什么样了,头发浓密了么,或者还是很稀?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缺钙?她多么希望也能亲耳听闹闹叫她一声: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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