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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秦》第七章 惊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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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病己今天从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引得大堂内的众人一阵哗然,他初入洞香春之时,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而宋病己在众人面前小露了一手之后,大家亦不过觉得这位布衣寒士只是对棋道颇有一番见解的寻常高手而已,却未曾想到这个后生居然如此狂妄的想要挑战在大梁城也算颇负盛名的棋士许老,这怎能不让人大吃一惊?

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着,大堂内的众人观点大抵两分,大多数人是在非议宋病己的不自量力,在他们眼中,宋病己不过就是侥幸看出一步精妙棋筋的后生晚辈而已,许老本已给足了他面子,没想到他却还要顺竿往上爬,这些人满心希望许老能在棋盘上给这名狂妄的寒士以迎头痛击,最好能让宋病己灰溜溜的滚出洞香春,一生不敢再踏入此地一步。

然而也有少数人在心中暗暗期待这个今天已经给众人带来无数惊喜的布衣还能大显一次身手,这种人大抵都是这大堂中最不起眼的一小撮人,平日见惯了那些锦衣玉食的士子官吏们飞扬跋扈的嘴脸,早就想看看这些人吃瘪的样子。

但不管两派人心中如何想,其实都希望许老能答应宋病己的请求,因而全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许老一人的身上。

许老并未开口,依旧轻抚着长须,眯起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而宋病己同样也在打量着他,他并不知道其实宋病己心中比任何人都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应战,两人的眼光在空中交汇,悄无声息的对抗着。

“哼!”一声冷哼打破了二人表面的平静,被众人晾在一边许久的子奇往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宋病己,朗声开了口,“许老先生先前已与在下对弈了一局,所耗精力甚巨,此时若再与你对弈,岂不是先手便吃了个暗亏。我观这位先生不似好贪便宜之人?”

宋病己将目光移到这位子奇先生脸上,只见他一脸倔傲的神色望着自己,眼底满是不屑。不禁微微一笑,开口道:“先生多虑了,在下只是请许老指教棋艺而已,绝非为求名而来。”

“哦,是么?”子奇嘴角微微上扬,转身朝许老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斗胆请许老暂歇片刻。”

那许老闻弦琴而知雅意,回礼答道:“子奇先生棋艺精湛,若愿意代老夫一战,老夫自是求之不得,只不过不知这位小友意下如何?”

宋病己还未接话,那子奇先生已然抢先开了口:“既然许老无异议,那子奇便厚颜一回,先与这位先生弈上一局,若是不敌,再请许老出手亦不迟也。”

他话说得虽然谦逊,可是任谁都可以从他那满是自信的脸上看到必胜的信心。言毕,转头斜乜了宋病己一眼,依旧是那么傲然的开口道:“只是不知须得让子搏杀?”

国梓辛闻言,脸色陡变往前几步站到宋病己身边便要开口,却被宋病己伸手扯扯了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

让子乃是围棋的一种对弈制度,指持黑子的一方先在棋盘上摆上一定数目的子之后,再由执白子的一方开始下,让子的一方因为对手先放子,已在盘势上领先,因此必须尽量采取猛烈攻势,而另一方则可以倚靠盘面子力较多的优势以守住盘势。这种所谓“让子”制度大多适用于原本棋力有差距的两个对弈者,通过让子,能够拉近彼此距离,以增加趣味并有助磨练棋力,而子奇如此说,显然不是为了增加什么趣味,分明就是变相的奚落宋病己技不如人。

正因为如此,国梓辛才会如此不忿,这个子奇先生如此所说显然是看不起宋病己。宋病己也是面色铁青,不过他心知自己不过一籍籍无名之辈,而这个子奇先生已连灭三国,自视甚高也是理所应当。不只是被人在口头上如此羞辱,若还不应战的话,不仅自己心中恶气难忍,也会徒令众人耻笑,当下便冷冷答道:“既然先生愿意赐教,在下自然亦是欣喜不已。至于让子搏杀,一战若败,再让不迟。”

国梓辛回头望向大堂执事,大声开口道:“请安置大盘。”

那执事这才反应过来,兴奋的应了一声,回身向棋童道:“伺候大盘,棋室摆案。”

“二位请。”然后领着宋病己和那位子奇先生转向走向厅后月门往棋室走去。

两人甫一坐定,侍女便捧上美酒给二人斟起。宋病己与子奇同时举爵相向,一饮而尽。也就在这片刻之间,大盘于棋枰均已安置妥当,那执事肃然站于长案三尺处,大堂中的士子们也围拢在大盘下啧啧感叹今日的奇遇。

棋童捧来铜鼎请二人定名,子奇摸出一个“魏国”,厅中顿时哗然喝彩。宋病己先是一怔,又是淡淡的一笑,随意一摸,却是出来一个“秦国”。

“秦为弱国,你请。”那子奇只瞥了一眼宋病己手中铜板上的字,便将装有白子的棋盅放到宋病己手边,淡淡的开口道。他之所以如此高调,个中缘由并不难以揣测。子奇自幼便从良师学棋,本身亦是天赋极高,十数年便有小成,而在今日与许老对弈之前,鲜有败绩,况且今日之局,自己全盘皆优,只是漏看了黑棋一杀招而已,算不得技不如人,如此败北,他心中自然是不甘,早有一股恶气在胸口涌动,只不过顾及脸面而没有发作而已。没想到大堂里突然冒出了个宋病己,这人不过一介布衣寒士,不仅直斥盘中不足之处,居然还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挑战那赢了自己许老,这是将他子奇置之何处。在他心中,既然有如此不知死活的小子,若是自己漂亮的击败了他,刚才因为输棋而丢掉的面子,也能在众人面前找回来,否则以后只怕连洞香春的门槛也没脸再踏进了。所以他才如此积极的替许老应战,说到了底也不过只是为了自己的脸面而已。

“人言弱秦,安知不会在我手中变为强秦?”宋病己两只轻拈起一粒白子,嘴里喃喃自语,也不谦让,一枚白子“啪”的打到中央天元之上!

大堂执事高声报道:“秦国占天元——!”围观者一片哗然,竟一齐聚拢到棋枰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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