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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横磨剑》第八章 伤心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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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衿急道:“二哥,且听我说几句。”殷东流也道:“二弟,别急,还怕没架打么!”阳关道笑道:“那好,三弟,有话你先说。”

文子衿点了点头,朝秦山二老缓缓道:“以目下情势,二位前辈与我三人相比,最多打过平手罢了。闹得不好,还被我们胜了也是难说。因此,我看,二位不妨依我之言,五日后咱们便在竹谷路口相见。”姜全峙望了望秦长棣,低声道:“大哥,这鬼穷酸说的也算是实情。咱们且让过了这一日,再想法子。”秦长棣还有些犹豫,却听殷东流又道:“不错,我三弟说的在理。便以我殷东流与阳关道的万儿作个保,咱们五日后必在竹谷路口相候!”姜全峙又低声向师兄道:“咱们带小尼姑走。”秦长棣一听,应道:“对了,便是这样!”即便提高嗓音,说道:“好吧。咱们五日后午时在竹谷前相见。”又指了指素莹,干笑道:“这位小师父乃是峨眉弟子,与我泰山派甚有渊源,便随老夫等一齐在竹谷便了。”他心中暗道:“小穷酸自与小尼姑私情正炽,这小尼姑天仙一般,他如何能舍得下!”众人一听,全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却仍是以素莹为质,挟逼文子衿前得竹谷。

素莹一听,心中着急,但转念一想,便道:“文相公,你们自管去吧。我与二位前辈前往竹谷好了。”她本来想随文子衿等脱出秦山三才剑的掌控,但看来不可能了。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她正是怀了这种心事,让文子衿自行离去,又想:“文相公便是不来,那是最好,他便可再也不必与三才剑纠葛。但依他的性子,多半还是会前往竹谷的。”又盼他前去,又盼他不要前去方好,一颗心怔忡不定。

文子衿朝她拱了拱手,微笑道:“小师父,秦山三才剑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从今日起,你与他们一起,到五日后,咱们再在竹谷会齐!其时竹谷之中,群雄毕至,少长咸集,那可热闹得紧!”回过头来,朝金银双侠道:“大哥,二哥,咱们走吧。”三人一齐朝门外走去。

素莹盯着文子衿远去的背影,良久回不过神来。她与文子衿相处多日,对这年青书生越来越多了解,仇视之意早已尽数云散烟消得无踪无迹,反而多了坚定的信任和一种莫名的依赖,此刻见他已去,虽然厅中众声渐喧,但她顾影形孤,眼中发酸,芳心中弥满了一种空落落的冷清,惆怅无恨。

三人出到大街之中,阳关道笑道:“三弟,我这一架,终是让你给搅了,太不给面子了吧?”文子衿一怔,问道:“二哥,既然你这么喜欢打架,咱们且回去,还怕没架可打?”殷东流哈哈大笑,说道:“二弟确是最喜打架。但这一架,须得依了三弟之意,到竹谷之中咱们再大干一场。咱们在竹谷之中受尽了腌渍气,到时搅他个天翻地覆,那才叫痛快!”文子衿“唔”了一声道:“不错!五天之后,竹谷之中,大有分教:双侠士大闹竹谷,打得他鸡飞狗跳;小穷酸猛拍手掌,乐得我笑逐颜开!”三人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只觉心中无所畏惧,逸兴飞扬。

文子衿笑道:“二位大哥,小弟身无长物,囊中无银,这个……这个,嘿嘿,酒兴正浓,你们再作一东如何?”殷东流笑道:“三弟,你既知道你二位大哥的外号是甚么了,还怕没钱沽酒?”三人又是一阵大笑。阳关道说道:“原来三弟叫我们出来,是想另找一处,再谋一醉。”文子衿笑道:“正是。在三才剑面前,小弟不知不觉又会生出一肚子的气,所以只想远远的躲开些才舒畅一些。”阳关道哈哈笑道:“三弟这话,可说到我们心中去了!”

三人转过两个街角,来得一处酒楼之中。这酒楼与那南北客栈又自不同,却是一根根的竹杆搭建而成,分成一间间的小酒屋,倒也颇觉清雅。三人坐定,殷东流笑道:“咱们未到竹谷,倒在这竹屋之中,先自痛饮一番再说。”阳关道嘿嘿直乐,说道:“正是,咱们今日与三弟初见,不大醉一场,那如何说的过去!”文子衿道:“咳,我这做小弟的,却头一日见二位大哥便先自讨酒来喝,想来这世上,也只我一个这般不成才、不成话的小弟了。”阳关道一本正经的道:“小弟你且记着,你喝我们一回酒,利钱却是以十倍计算的。”殷东流接道:“这生意有得做!”三人又是一阵大笑。

不一会,酒菜已摆了一桌。三人对饮了一杯,殷东流道:“其实还未谋面,我们已以久闻三弟大名了。”文子衿一怔,问道:“恬妹……唐姑娘与二位大哥说起来我?”殷、阳二人一齐摇头,道:“倒不是。但三弟之名,但不只是我们,江湖之中,又有谁不知道了!便是方才南北客栈之中,凡是带着刀便兵刃的,恐怕都已识得三弟了!三弟甫出江湖,便闯出大大的名头,那是何等英雄了得!”文子衿笑道:“小弟本不是武林中人,所谓藉藉无闻者是也。大哥又何必取笑于我?”二侠又是一齐摇头,阳关道笑道:“近日来,江湖中盛传一个奇人,这人独斗少林三圣,受了空色大师一掌还若无其事;更与泰山掌门,还有峨眉大战一场,竟自逸去无踪,那便是三弟你的所为了。武林中早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还不知道么?”

文子衿一呆,半晌道:“嘿,这个,大伙夸大其辞了。”忽又叹了一口气,低头道:“少林众位大师,在武林中那是何等的地位!还有峨眉、泰山二派,也是赫赫之名,小弟与他们作对,这个……只怕说得甚是难堪了。”言毕仰头望着竹屋屋顶,意兴索然,摇了摇头。

阳关道叹道:“不错。江湖中这几日都在大谈三弟,说有个‘笛剑……’,言语确实不是这个……不是很好听,但咱们理他作甚!”其实,江湖中都以“笛剑小贼”称之,更言文子衿好色如命,不但身边有一个“美貌小妖女”日夜相伴,更抢了峨眉派一个小尼姑去了,但这些话阳关道自是不便出口。但听他续道:“早两日,大哥与我说起三弟,嘿,那时咱们可还从未见过呢,大哥说:‘这种人物,咱们不管他是恶是善,却是一定要见上一见的!’我也是一般的想法,一定要见你这一见,心想:‘说什么也要与你打上一架,看看你是否真如传言中的那么神通广大,嘿嘿,想不到!”文子衿苦笑道:“想不到小弟武功低微之极,原来众口相传的小穷酸不过如此。”阳关道哈哈大笑,说道:“想不到还没看到你的武功,倒是大哥与你续了一首白……”殷东流接道:“白乐天。”阳关道笑道:“正是。大哥与你续了一首白乐天的诗,大家志同道合,倒认作兄弟了,咳,这架又打不成了!”言毕与殷东流哈哈大笑。

二人见文子衿神色郁郁,似不甚乐,便都收了笑声,关切相望。殷东流举杯道:“来来,二位兄弟,再来一杯!”阳关道笑道:“好极!”文子衿点了点头,举杯一饮而尽。殷东流也尽了杯中之酒,微笑道:“三弟若是想着那些江湖传言,以愚兄之见,那是大可不必。”文子衿沮然一叹,索然道:“小弟向来以‘乐天下之乐’自命,总想能在南汉国中作一柱石,奈何至今一事无成。不想涉身江湖,却是身不由已,更早早种下了恶名,也不知何日方能得洗,真是造化弄人,令人徒呼奈何!”摇头叹气之后,又自喝了三杯。

双侠都陪他喝了三杯。殷东流望着他道:“三弟,依我看来,你更大的心事,却是唐姑娘吧。”文子衿心头一震,酒杯落在桌上,杯中酒浆立时倾倒出来,顺着桌沿流到他的青袍之上,兀自未觉,只道:“你、你怎么……”殷东流点了点头,叹道:“三弟是性情中人,更是多情种子。但人人传言你身边的姑娘姓唐,便是唐恬姑娘,是真的么?”文子衿点了点头,此刻他已有**分酒意,听殷东流提起唐恬,心中更感能受,一时之间,几乎落下泪来。

停了片刻,殷东流又问:“早些日子,在竹谷之中,唐姑娘面貌那个……那个不是很好看,但传言中的唐姑娘天仙一般,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是同一人么?”文子衿应道:“确是同一人。恬妹她熟会易容之事。”殷东流与阳关道一齐点了点头。阳关道笑道:“至于女子相貌,那倒不必看得太重。三弟,在竹谷之中,我和大哥都甚赞佩这唐姑娘乃是个好姑娘,甚是不凡,如她来做我们的弟媳,那是最好不过!”殷东流也道:“不错,哈哈,到时咱们二位做大哥的来作唱礼的便了!”二人哈哈大笑。

文子衿被他们爽朗的笑声所感,心头抑郁轻了不少,淡淡笑道:“恬妹犹未脱身,那敢想这些?再说,我一介穷酸,她也未必看得起我。”这倒是他心中的大实话。

大凡妙龄男女互生情愫,在对方未肯定答复之前,都会心中怔忡,怕被对方拒绝,却又想向对方表白。文子衿当然也是一样。

殷东流笑道:“三弟玉树临风,一表人材,那是不在话下,更难得文武双全,志高品端,可谓人中之龙,与唐姑娘正是堪佩,你又何必太谦?做哥哥的且问你,你须得老老实实的说实话。”文子衿站起身来,躬身道:“二位大哥,你们只管问来,小弟自当实答。”殷东流点了点头,笑道:“你且坐了下来。”文子衿坐下来后,殷东流脸色一端,问道:“三弟,这数日来,江湖中众口传言你贪……贪花好色,咱们见面之后,这等言语,我与二弟自是一点不信了,但你是否真对唐姑娘一心一意?”阳关道也望着他,等他回话。文子衿脸上一红,尴尬的道:“原来大哥要问的是这事。小弟命运坎坷,飘泊无定,何以家为?”殷东流却不吱声,只仍盯着他望,定要他回答问话。

文子衿忸怩不已,呐呐的道:“若她愿意,小弟……非她不娶!”言毕面红过耳。

忽听隔壁“笃”的一声响,似是有一块金铁之物跌落于地上,有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听来似是个年青女子的声音。

三人一齐静了下来,凝神细听,却只听到夜虫啁啁唧唧之声,再无其它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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