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对人进行分类大概可以分成千上万种，听了我爷爷给我讲的我曾爷爷的故事，我内心早已经把人归为了两类，好人和坏人，而且我也深深的明白，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亦没有绝对的坏人，而我的曾爷爷，我爷爷口中的他是一个人人都会说他是好人的人，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好人不是白喊的而是用生命来换来的，我总觉得我曾爷爷好的太过，好的太过那不是傻么，我想我没有资格评判尤其是评判另一个时代的人伦情感，或许那是一种骨子里的信仰要么便是骨子里的窝囊。

听我爷爷讲我曾爷爷原家庭还算不赖，据说有一亲戚都在国民党当差后来断了联系，曾爷爷的爷爷是村里的有钱人家到了曾爷爷的父亲那一代基因开始突变，我曾爷爷的父亲天生喜欢散财帮助穷人，不懂得拒绝别人的帮助，可能这也是一种病吧，到了我曾爷爷这一代，家里的余财依然不多又赶上自然灾害大旱，整个村落沉浸在苦闷煎熬之中，早年我曾爷爷娶亲结婚都较早十五六岁纷纷有了两三个娃都是顺产，想想现在女人生孩子顺产那么难而之前的人生孩子跟小猪下崽一样，我曾爷爷在25岁之前依然有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而我爷爷就是他最后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25岁那年，饥荒遍地蝗虫满天飞，那是一个干旱主宰天下苍生的年代，整个村落家族被干旱挟持，家家户户都已熬不住，空荡荡的大街上终日不见人影，都躺在家节省着仅有的能量和体能，我们无法想象饥饿所带给人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有多大，终于到了要抉择的时候，九月一过村委会就开始了捉蝗虫的规划，身体的能量已经消耗到极限，不出去寻觅食物就得饿死困死在床上，家家饿的每天靠意志度日，从未从过远门我的曾爷爷终于不愿意再忍受这份煎熬和没有希望的生活，他毅然决然选择跟着我曾爷爷的叔兄弟马腰去北京，马腰早些年跟着他外村干爹在北京城混短工什么都做，就这样我曾爷爷撇家舍业三个孩子和一个老婆俩人去了北京，去了那不知道未来和远方的陌生的城市，我大概能猜到我曾爷爷离家时心里的那份凄凉和心酸，全家饥肠辘辘的四个人送饥肠辘辘的一个人，喝了碗水当做送行酒，我曾爷爷一口闷了十碗哇凉的井水，不知后来在路上有没有拉肚子，我爷爷听我曾奶奶说当时一家人含着泪送别我曾爷爷，家里仅存的粮食挤出来一半留给我曾爷爷做盘缠，据说俩人是一路乞讨一路问着历尽了三个月终到北京城，不得不说到现在为止这次选择去北京是正确的决定，那也是我们家族中第一个去北京的人，我曾爷爷一开始去半年帮着东家卖水赚口饭吃顺便攒些银两，每三个月都会托邻村人把银两捎到家里，我曾奶奶对此感到巨大的抚慰，生活不再没有希望，开始有了奔头有了灯火有了盼头。

时间回到半年前本村跟小刘村正在展开一场抢水大战，几十年无人待见的一汪百米水渠竟一时间成为两村相互争夺的焦点而且愈演愈烈，要说十年前这汪百米水渠任凭谁都会忽略掉或者看不上，但大旱饥荒年月不比之前，这是滴水黄金的年代，即便是污水臭水都会被抢劫一空，有了水自己地里的庄稼苗也许就能长出来熬过燥热的夏天去节出累累硕果，这百米水渠处在小刘村和马家沟之间的一条河附近，河水常年干涸河堤旱土寸草不生，不知是什么原因还是老天有意这百米水渠竟然真留存了一汪好水，这些水足够浇灌五亩良田收获的果实足以救活整个村的村民，由于处在交界处两村都没有正当的理由证明这水就是自家村的，但是我们村首先发现且离我们村距离稍近，对此村里的秀才老人拿出村志来证明这块闲地废地早先就已经属马家沟，但秀才遇到兵有理没理都说不清，面对着饥饿带来的死亡没有人给你讲这些烂七八糟的瞎道理，活着就是王道，两村商量好第二天在赵牛河两岸进行一番谈判，最后谈判变成了两村的撕骂之战，双方的主力分别为两村的妇女老太等辱骂实力较强的人员，在这次撕骂大赛中我村马肉的老婆金钢蛋同志表现出了出色的战绩，把小刘村的老少爷们娘们骂的是昏天地暗欲还无招，赵牛河上方飘起了原始野蛮人的气息，要提起这金钢蛋在七里八村的撕骂功夫可是数得着的，她自打做姑娘起就展现出天不怕地不怕一骂解千愁的魄力，地球在她嘴里能说成驴粪蛋子，在她嘴里什么十八代祖宗都能转着圈给你吐出来，撕骂言语功夫了得，有着长期的艰苦生活几十年的撕骂经验，自打有次公家挖赵牛河遇到马肉整个人就像变了两样，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变得斯文彬彬但仅对马肉一人原来是对马肉一见钟情，马肉光棍二十年饿了自然什么都吃自然被她拿下，婚后俩人日子幸福美满并无辱骂事件，这次两村交战金钢蛋拿起做姑娘家的老家本领依然令众人刮目相看，她虽然嘴小但音色很特别像铜锣一样清脆有力，话从她嘴里出来就像马达一样噼里啪啦骂个不停，不知道的以为是专业卖骂的，只见她俩手跨腰两个小粗腿杵的溜直，嘴角上扬穿着喝破旧蓝色褂子开启撕骂之战，一开始大家骂成一顿混乱，愈骂愈感觉尴尬，渐渐的只剩下钢蛋一人杵在那里小嘴像发射子弹一样祖宗之类的话不停的从她嘴里发射出来，赵牛河上方似乎已经被她的辱骂声所飘满，空气充斥着火药但不缺幽默的味道，村里马肉的兄弟马醋在一旁笑的直打滚，像在看一出很好笑的幽默剧一样，马肉看到她婆娘在那里奋战而自己兄弟笑成那厮脸上有些挂不住跑过去上去就是一脚：滚回家去，别在这给我丢人！马醋爱了踹自知尴尬立马爬起来一边起身一边回头的离去，这一走不打紧，村里人也有几个人憋不住的笑了，我真的想回到过去看看我钢蛋奶奶到底骂了些什么让平时都严肃的众人如此憋笑，听我曾奶奶根我爷爷说那钢蛋奶奶把小刘村家家户户的丑事全部抖搂一遍谁家破鞋跟谁家汉子好谁家小姑娘走勾引谁家爷们，把人家祖宗十九辈全部都招呼了一遍，小刘村一开始还有还手之力到最后只剩下眼睁睁耳绷着听的份了，他们似乎也在参透这对面泼妇到底怎么会说这么多这么快还这么难听，尴尬的时间很短不一会在对方的滚骂声中散去，结果没谈出个一二三，两村在河两岸叽叽喳喳一上午两村都没有谈妥，程序上还是符合先礼后兵的，晚上两村之间的武力大战终于展开，从实力上讲我村明显处于弱势，加起来一共50个劳力，而小刘村两倍于我们，但从气势和火焰兵器工具却大大强于他们，晚上凌晨正式开始抢水，小刘村的放哨员立马报告，过了几分钟他们村的人马呼啦啦的拥簇过来，我们的策略是5个人负责快速抢水其他45个人前线抵抗，虽然如此也不敢弄出太多人命，饥荒碰上法制，对错都得服从法制，很快两村在黑夜中厮杀打骂在一起，棍棒无情的在空中挥舞光亮的肩膀在百米水渠的映射下显得那么豪气，嘶喊的叫声已经远远盖过厮打声，激战正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别打了，水没了。大家边缓便停下来晃了一短功夫都呼啦啦往水渠方向去，眼前的景象令人心碎，水渠已空，已经被人泼散在水渠岸边的空旷地带，虽是凌晨但炎热的天气立马将这脱离组织的水通通消灭蒸发掉，后续在争执和撕骂声中结束，俩村谁也没捞到好处，自此结下几十年的仇恨，在这场抢水大战中我的曾爷爷一直藏在离水渠100米的地方观战，这是后来曾奶奶告诉我，因为曾爷爷怕战生性软弱见不得争斗，从一开始抢水大战开始他便以撒尿的理由离开然后窝囊的藏起来，这让我对我曾爷爷的机智刮目相看，同时也对曾爷爷的懦弱表示唾弃。

继续说我曾爷爷去北京城之后的事，当时我曾爷爷往村里邮寄银两和粮食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大新闻，全村无不嫉妒惦记我曾爷爷捎回来的那点救命粮食，当时村里已经饿死了大半，每个人眼睛里都充满了血丝和绝望，那是一种饿狼般的绝望和欲望，是对求生的本能欲望，为了保护我曾奶奶特意让她们娘家人也过来了一个劳力，曾爷爷的邻居马裘跟他的老婆和娘一起生活，有次马裘来借粮被我曾奶奶找理由拒绝掉了，之后的一个月天天来借无奈我曾奶奶终于借给他半升大米，要知道这点大米只能够一个人活，选择他娘还是他老婆这是一个很严肃严峻的话题和问题，无关于人品和道德，最终马裘终于舍弃了他的老婆将仅有的大米给了他娘，而他老婆自此离家出走再也没回去不知是被饿死还是其他，马裘自此落下个孝子的好名声，大旱接连一年又一年，七里八村的男女老少的意志依然熬到了极限，甚至有的老人都去吃观音土，村里有个老太太就是因吃了观音土当天就去见了观音，我曾爷爷每隔三个月的粮食和银两却一直没断，曾奶奶每天都担惊受怕，在一个死尸遍地的年代哪双眼睛不在盯着粮食，我曾奶奶也曾带人捎话能否一家人都去北京投奔曾爷爷结果被我曾爷爷拒绝了，很简单，他在北京也没有落脚的地还不如在家有吃有住虽说担惊受怕但也能凑合着过，现实就是如此戏剧性，我曾奶奶的愿望居然让乡邻亲戚实现了，村里的乡邻都知道我曾爷爷在北京混的不错于是都去北京投奔他，这事连我曾奶奶也被瞒着，可以看出村里的乡邻并不想让我曾奶奶知道，当时我曾爷爷在北京做了半年后发现了商机，在北京挖了一口井卖水为生，当时生意做的还可以比起乡下的饿肚子生活这简直是天堂，紧接着陆陆续续的乡邻都纷纷找到了我曾爷爷，致命的弱点把他害死了，他不懂得拒绝，听曾奶奶讲，当时去的乡邻都在曾爷爷那白吃白喝，而我曾爷爷哪能供得起这么多人，一想都是乡邻亲戚一直不好意思说什么，这种弱点害惨了他，一开始还能将就着到了后来听曾奶奶说，我曾爷爷饿着肚子干活只为让乡邻吃饱，终于有一天熬不住我曾爷爷活活的被饿死，倒不如说被自己的弱点害死，被无情的乡邻逼死，我们不能去责怪人性当然我也曾经痛恨过，细想一个不吃饭就要饿死的人谁还管你什么仁义情意尊严道德，他们就像一群豺狼饿急了连自己小崽都吃，后来我曾爷爷的那一口井在后来人的连续开发下也干涸井枯，幻想中的曾爷爷的遗产从此中断，饿死后村里人把曾爷爷的骨灰捎到了老家，我曾奶奶哭了三天三夜，泪珠止不住的向下流，眼睛肿的跟大熊猫一样，一边大哭嚎哭一边大骂，能想象的出曾奶奶对乡邻的憎恨已经到骨子里，三年之前我曾爷爷最后一次离家时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当时我的曾爷爷消瘦如骨，他走的匆忙着急补贴家用事实上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我曾奶奶和我爷爷若不是当年他下北京闯荡得以补贴家用可能早就淹没在饿死的尸体中了，我曾爷爷从此落下一个好名声：，村里村外谁提起我曾爷爷无不竖大拇指称赞他是，他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就完成了一生好人的名声，这给我很大的震撼，我是不认为他是好人的，他为了别人害苦了我曾奶奶，对于乡邻亲戚他是个好人，可是对于家人他称不上十全好人，这种好让我厌恶，这种藏在骨子里的懦弱一直遗传到了我爷爷这辈，我爷爷跟我曾祖父一样也是赤裸裸的好人，我爷爷从小读书喝墨水年轻时长得很秀气，十里八村的姑娘都争着去抢媒，但我爷爷也被他的好人的特性所害，邻村有个姑娘从十岁起便跟我爷爷玩耍，到了该婚嫁的年龄不但不走还死皮赖脸的住在了我爷爷家到处强说我爷爷已经跟他好了，当然我爷爷知道真相但是那又怎样，他大概是不好意思赶她走的但却又不那么喜欢她，就这样我奶奶在我爷爷家又住了三年，过了婚嫁年龄提媒的人逐渐散去，几年后他们的儿子出生，我爷爷作为村里的好人和学问人被推举为村委书记，并多年被评为五好家庭幸福家庭，这在村里是很有面子的事直到现在我爷爷西屋破旧墙上还挂着已经泛黄的相框里面框起的五好家庭奖状，它作为荣誉跟随了我爷爷一生，但我是知道的他受了不少我奶奶的气，这大概是从年轻时就留下的后遗症，用现在的话就是妻管严，我爷爷当书记的几十年并没有为我家族谋取多少利益留下多少财产，不管在分地还是建学校上面都很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好人的角色，刚正不阿一视同仁，最后也是贫苦了一生给五个儿子分了一堆账，后来我爷爷一病不起前期的故交鲜有一直来看望的，得病时看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好像第一次看望就想知道个结果和情况以定夺以后是否来看，这就是所谓的家道中落吧，对于看病这件事我爷爷大概是不好意思很强硬的说必须要看的，当时几个儿子的家境都不算太好只能病痛的骨头嚼碎了也得自己承受，眼泪只能流给自己，做了一辈子好人没有积攒下只银片金，最后被疾病所折磨，一辈子为了好人的名声没有做真正的自己，或许好人也是骨子里的遗传吧，而我父亲也是，我不希望我成为，他们都说我遗传的是娘家一代的基因，但有时我也会经常被我骨子里的好人基因所影响，但我的家族依然告诉我一个血淋淋的道理：先做回自己再去做好人，于是乎我开始懂得拒绝，懂得活自己而不是别人的眼光，别人大概不会对这类人有极高的评价但我想一个人的一生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活的有多美活的有多窝囊活的有多无奈，我依然记得曾奶奶对我爷爷说过的话：做人啊不能太好，对别人太好就是对自己人残忍。我开始慢慢咀嚼里面的味道，在某次经历某些故事中我似乎都能闻到这种味道，人的精力和钱财包括爱都是有限的，你给了别人家人就会变少，除非你的钱财已经足够聚成金山银海你可以肆意的去挥霍，可以无限的去帮助和慈善众人，这叫大爱，大爱的背后是小爱，一个连自己家庭都解决不了的人天天用精力和生命去帮助别人这难道不是白痴么，小爱都没有去谈什么大爱，我依然记得爷爷临去世前对我说过的话：我这辈子别看很风光其实活的很窝囊，你们还小，以后就知道做好人比做坏人难。我不知道这句话里透露出多少的意思，但我大概能明白了解爷爷的苦衷，骨子里的思想毒害了自己一辈子，为名活为利活都不如为自己活，我肯定理解他绝不是不让我做好人只是告诉我做好人要付出的代价，做好自己再去做好人。

夜深人静时我经常忆起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心那些虚伪那些人性，我们从时间的长河中又能沉淀下什么，那些风花雪月早已经被时间遗忘，那些雪中送炭永远在睡梦的最深处想起，那些对自我的否定永远在折磨着自己，做好人难，但要解放人性不做好人更难，其实，当你看透一切也就明白，时间也无所谓好人坏人，只要你做自己骨子里喜欢的事，至于别人说你是坏人，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