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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第二十二章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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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积雪化成了水,懒散地流动着直至消失。冬天就是这样,在极冷的色调下夺走一切生机,这看起来并不适合生存和快乐的季节,永远是最难熬的。

寒冷划破了疏言的梦境,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天花板上那一盏灯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皱了皱眉,看向一边的吊瓶。

苏泽坐在疏言旁边,立马跳了起来,摸摸她的额头,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想吃什么?”苏泽迫切地问。

白疏言费力地坐起来,环视一周,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头一阵一阵地剧痛。

“我睡了多久?”白疏言脸上挂着疑惑看着苏泽。

“没多久,四天了。”

白疏言微微地点了点头,碎片似的记忆正零零散散地拼在一起。良久,她猛地抬起头,问:“你怎么样?伤到哪儿了?”苏泽一把将疏言揽入怀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头发,手揉搓着她的后脑勺,安慰她说:“我知道你吓坏了,没事,都过去了。”

“修思磊呢?那家伙怎么不在?”白疏言显得有些不满意,下巴放在苏泽的肩膀上,等待苏泽的回应,“嗯?怎么不说话?”

疏言缓缓脱离这个拥抱,眸子瞪得很大,更显出她的疑惑。

其实苏泽也同样疑惑。

“怎么了?你不记得了?”苏泽问。

“记得什么?”白疏言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错误的梦一样,“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们在和简言之他们打的时候警察就冲进来了,”苏泽走到饮水机旁,病房里充斥着水倒在纸杯里的声音,“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一切都是修思磊提前布置好的,”他坐下来,继续娓娓道来那天的惊心动魄,“警察带走了简言之,她爸爸正要偷袭我的时候你冲上来替我挡了一棍子。可能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你才不记得了吧,”苏泽低头笑笑,然后继续说,“我背着你去找救护车,简言之不知道怎么抢来了警察的枪,本来想对着你开枪……”

白疏言听着听着便泪如雨下,尽量保持淡定,听苏泽继续说下去。可苏泽也说不下去了。

“后来呢?”白疏言等了一会儿才问。

“后来……”

“后来修思磊替我挡了枪,是不是?”白疏言问着,苏泽像是被审问的犯人一样,窘迫地点着头,“那他现在在哪儿?”

“他应该就在这医院里。但是他刚被送进来就自己跑出去了。四天了,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白疏言收起自己的膝盖两只胳膊搭在上面,头重重地埋进去,一声不吭地开始流泪。

苏泽犹疑地将手放在白疏言脊背上,安慰地拍了拍,告诉她说:“等你好一点了,我们一起去找他。”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倪晨穿着一身病号服,在周末的搀扶下,面色苍白地走向白疏言,缓缓坐下来,冰冷白皙的手搭在白疏言的手上。

一阵冰凉刺痛了白疏言,她缓缓抬起头,眼泪糊在脸上。倪晨整理了一下疏言鬓角的头发,朝她无力地笑了笑。

“你怎么那么虚弱啊?”白疏言问。

“你还是先看看你自己吧!”倪晨说。

“就是。你们俩现在就像是在照镜子。”周末站在一旁故意调节气氛。

“你们都好闲啊,不上班吗?”白疏言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噢,我忘了你们台长……”

“失业了好啊!省得天天看他们脸色了。”苏泽勉强地笑笑。

“对啊!你也养不起你爱的女人啦!”周末开始煽风点火,态度极其悲观。

苏泽一拳头怼在他胸前,再送了他一个白眼。

积雪化得差不多了,这个冬天已经过去了一半。两个失业的男人执着地守在病房里照顾两个失业的女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本留着要旅行的存款居然挥霍在了医院这个鬼地方。

白疏言和倪晨慢慢地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又是两个青春活力美少女,只是白疏言心里会更沉重一些。

她选了一个午后,阳光温热地照在她身上,即使气温再低她也感觉不到寒冷。她走进闭锁的空间内,静静地坐下来,然后看着警察带简言之出来。

简言之狼狈了许多,她倔强地坐在白疏言对面,中间隔着的玻璃是她们永远跨越不了的障碍。

她们不约而同地拿起听筒。

“两年前的事,是你做的吗?”白疏言严肃地盯着简言之。

“明知故问。”简言之不屑地朝她冷笑。

“告诉我为什么。”

“杀人一定要有理由吗?你配吗?”

白疏言愤怒地瞪着眼睛,红血丝就快要炸出来。她知道这样没用,所以要有策略。

“如果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修思磊,那我告诉你,不必了。”

简言之像是被触发了某个机关一样,立马将身子俯下来,就快要冲破那层玻璃。

“你什么意思?”

“他死了。”白疏言字字都像把刀子,“死在你的枪口下。”

简言之一瞬间就安静下来,眼睛变得通红但就是没有眼泪滴下来,她盯着白疏言,说:“所有想把我们分开的人,都该死。”

她怒不可遏地将听筒挂回去,站在白疏言面前看了她好一会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转身,走了。

没有人知道她最后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失望地走在冬天的街头上,眼泪重重地打在围巾上,它慢慢渗进去,整条围巾都散发出伤心的气味。

她站在路口,等着红灯变成绿灯,等着冬天变成春天,等着慌乱变成方向,等着修思磊变成袁小路。她等了很久很久,久得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身在何方,又要去向何处。

一抬头,便看到对面led屏上播报的新闻:昔日红过半边天的小鲜肉,在被雪藏后突然失联。

新闻的时效性和真实性往往最让人害怕。

白疏言现在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她离真相忽远忽近,可能在某一天,真相就会彻底远离她,掉入深不见底的浓雾深渊里……

正觉得无可奈何时,她接到了胖哥的电话。

“来思磊家吧,”胖哥沉重地说,“我有话跟你说。”

白疏言立马挂了电话赶往修思磊家。

推开门,胖哥早就站在落地窗前等她了。

“来过吧?”胖哥问。

“嗯,来过。”白疏言跟着胖哥走进那间粉红色的屋子。气球、礼盒、玩偶琳琅满目,就像是个女孩子的房间。

“我跟你说过吧,思磊是个很贴心的孩子,”胖哥随意拿起一个信封,“他把每个粉丝送的每一份礼物都放在这里,而且不是堆放。你看,这个房间多漂亮,是吧?”

“嗯。”白疏言点点头。

“你现在才彻底相信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吧?”胖哥转过身看着白疏言,“现在才彻底相信他不是凶手?”

白疏言有些内疚地低下了头,该说些什么好?她还是选择一言不发。

胖哥走出这个房间,白疏言也跟着出来。胖哥走到一个书柜旁,吃力地将书柜挪开,那时候白疏言才发现,原来这里暗藏了一个房间。

胖哥推开门,白疏言一览这个房间,有种似曾相识的童年味道扑面而来。

“这……这房间和我小时候住的一样。”白疏言难以置信地说,几乎就快要跳起来。

“我就是要告诉你,”胖哥往里面走了走,“修思磊就是袁小路。”

白疏言终于知道真相了,她红着眼圈在屋子里看了又看,在床头柜上发现了她和袁小路的合影。在那条小巷里,在那棵大树下,白疏言扎着两个朝天揪,搂着袁小路的肩膀笑着,袁小路穿着白色背心,蛮不情愿地撇着嘴,手上拿着一根化了的雪糕,怨气深重地看着镜头。

白疏言看到这一幕破涕为笑了。

“袁小路是他养父买来的孩子。他养父就是我们公司的老总,刀疤男是他表弟,名叫简瑞祥,简言之是他的私生女……”

“慢着,”白疏言的眉头打了死结,“他们家的家谱好乱啊!”

胖哥低头无奈地笑了,他推了推眼镜继续说:“袁小路六岁的时候被卖到修总家里,但其实家里人都不喜欢他,都把他当成一种工具去利用。但简言之不一样,她从小就喜欢袁小路,从小就说她要嫁给袁小路……

“两年前袁小路偶然地碰见你爸妈,你爸妈就打算带这个孩子回去找他的父母,那个时候袁小路还不是现在的修思磊。他们秘密规划这些事,其实都被简言之看在眼里。

“简瑞祥也是个疯子,他十几年前就杀过人。不过总有一个人保他周全,那个人就是我们老总。所以当私生女求着她爹去杀人的时候,她爹二话不说就行动了。被害的就是你爸妈。

“简言之这个孩子从小就是个疯子。只要她想做,没有人拦得住她,说不定阻拦她的那个人也会被杀人灭口。”

白疏言愣住了,该不该相信胖哥现在所说的?

“那为什么那天晚上我看到修思磊和他爸爸……不对,是养父。他们为什么在现场?”

“所以说总是有人户他们周全,”胖哥深深地叹了口气,“思磊就是个替罪羊,他们把所有的锅都甩在他一个人身上。我还记得那晚思磊回来以后狠狠地哭了一场,从那以后就像个机器一样替他们挣钱。”

冬天的白昼总是短的,大概五点钟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胖哥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最后把烟蒂按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看得出来,他很难过。

他掏出一串钥匙递给白疏言。

“思磊那天走之前就把钥匙给我了,他说万一他没回来就把钥匙给你,如果和苏泽他们闹别扭了就来这里住,那个房间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胖哥说完就准备离开。

“你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白疏言急迫地抓住胖哥的背影问。

“他这么苦难又坚持行善的人生,是应该上天堂的。”胖哥没回头,声音有些颤抖,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

白疏言愣在原地好久……

是你啊,袁小路。

对不起啊,袁小路。

你在哪儿啊,袁小路。

她仿佛又走进了曾经,那个只有阳光只有夏天的回忆里,他们吃着雪糕蹲在一起看罅隙里的虫。邻居家的那条狗总是和他们一起追逐打闹。阳光下,白疏言吹的泡泡又大又漂亮,微风里,袁小路放的风筝又远又高……

白疏言是不爱流泪的。但此刻,好像只有眼泪才救得了她。她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放声大哭,嚎啕时似乎把所有的绝望都发泄了出来。她跪在地上,找到了一种刚失去爸妈时的那种心痛。

关上灯,锁上门,一个人又慢慢地走回苏泽家,沿路感受这个城市的寒冷。

驻足在家的对面,远远地看到苏泽和蓝莓站在门口交谈,她静静看着,看蓝莓整理苏泽的衣领,看她深情地望着苏泽,看她深深地拥抱苏泽。

心底里不知道哪来的火气,但即使生气,白疏言还是勇敢地走到对面去。

和蓝莓打了个照面,她这才放开苏泽。白疏言站在那儿,侧着脸看蓝莓,阴阳怪气地说了句:“蓝莓姐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外面多冷啊!”

然后,目光转向苏泽,上下眼皮一夹,昂首阔步地进了门。

倪晨和周末依偎着坐在沙发里,吃着薯片看着电影,这氛围实在不好打扰。白疏言尴尬地站在门口,又转头看看外面,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跑到厨房拿了一桶泡面,路过满桌子的菜也不看一眼,她默默地加了开水,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

半夜,白疏言坐在窗边盯着她那部破旧的手机,发出了沉重的叹息。而后听到一阵敲门声,她知道是谁。

开了门,白疏言满脸不高兴地坐回去,苏泽默默关了门,坐在她旁边。

“没留蓝莓在这儿睡下?”白疏言冷冰冰地嘲讽道。

“找到修思磊了吗?”苏泽反讽道。

白疏言转过身去,一脸不好惹的样子背对着苏泽,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静默许久后,苏泽突然拍拍白疏言的肩,白疏言猛地回头,两个人的鼻尖蹭在一起,吓得白疏言本能地向后闪了一下。

“你干嘛?”

“故意吓你的啊。”

“无不无聊!”

苏泽低头笑笑,语重心长地说:“疏言,如果让你做个选择,我和修思磊你会选谁?”

白疏言转转眼球,问他:“那么多男人我为什么一定要从你们两个中选择啊?”

“因为你选别人,别人也不一定会要你啊!”

“那我选你你会不嫌弃我吗?”

“当然。”苏泽脱口而出,白疏言托着腮,坏笑着看他。

“我活的好好的,选你干什么啊!”

“那你什么意思?你要选修思磊吗?”

白疏言静静看着苏泽,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编织在一起成了一张网,她僵硬地摇了摇头,选择沉默。

“那你就是要选我?”苏泽锲而不舍地问来问去,白疏言又极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很不耐烦地说:“是你。是你。”

苏泽兴奋地蹦蹦跳跳,跑到门口,挥手对疏言说“晚安”,关上门以后,疏言还在琢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料苏泽又突然冲进来,像个孩子一样亲吻白疏言的脸颊,然后又笑着说“晚安”。

白疏言觉得有些好笑,竟然望着那扇关上的门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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