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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渊数韶华》第138章:少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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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墨不语在心满意足的饱睡中醒来,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看见窗外透进清亮的天光。

她这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吗?

欠身,发现自己和衣睡在东院宋渊的卧房里。宋渊却不在屋里。仔细回想,也记不起他是什么时候把她送过来的,也不知他昨夜是不是也睡在这里……忽地有零星记忆浮上来,似乎有人趁她睡着,在她脸上唇上落下几个柔软的碰触。

她拥着软软的被子滚了几滚,脸上飞过红晕。

随即在心中掀了自己个耳刮子——宋渊忙得要命哪有空跟她卿卿我我,自己八成是做梦了。

起身走到外屋的几步已挥去绮思,心里把许多要做的事飞快地过了一遍:首先去看看城池外围赵禽布下的防御阵有何疏漏;再理一遍各分号联络网确保消息畅通,随时传递战报;还有就是她必须陪在宋渊身边,如果阿姐鼓响起,她可以用那句唯有她知道的“密钥”唤醒他……

思虑间走到门前把门一推……却没有推开。狐疑浮上心来,再一推,还是推不开。门被人从外面锁了!什么情况?她睡觉的工夫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焦急之下连推了几把,晃得门外銅锁哗哗作响。有女子的声音在外面应声了:“门主,你醒了?”

乌秀娘?!太好了!

她忙拍着门喊:“秀娘,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快砸开锁放我出去!”

秀娘坚定地道:“门主,我是在这里看管你的。”

“什么?!”墨不语惊呆了。

乌秀娘说:“宋公子说,在战事结束之前,绝不能放你出来。”

“宋渊?为什么?!”

“宋公子说,攻守有械兵和机关武器,防御有赵禽,无需你出手,你尽管安心呆在这里。他还说,你出来会有性命之忧。”

墨不语听到这话就明白了。宋渊是担心如果再次被阿姐鼓控制,又会不由自主伤害她。

宋渊此时是昭平城的主心骨,他把最大的软肋藏起,免得被敌方利用,这个决定不无道理。可是他不知道、她也不能让他提前知道的是:她掌握着他的“解药”。

她努力镇定下来,耐心地道:“秀娘,你听我说。我必须去宋渊身边,他需要我……”

“门主,你不用说了。宋公子已经提醒过我,说门主巧舌如簧,心窍如马蜂窝,必会花言巧语骗我开门。属下只需认定一点:门主出来就会死。只要这样想着,门主就算说得铁树开花也不能听。属下想好了,我若心动,必先自尽。”

墨不语:“……”没必要这么绝吧!

乌秀娘发表完宣言,坐在台阶上手堵耳朵静坐如守门石狮。

墨不语在屋子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一阵,忽然记起昨晚她睡着前,宋渊好像说黑白判已经配出解药?

这样的话,是不是不需要那句“密钥”了?

可是心还是高悬着落不下来。必需要看得到他,她才能心安一些。接下来她把这屋子所有门窗摸了一遍,果然是一个都打不开,窗户外甚至钉了木板,还真是严防死守啊!

然而这难不倒她,她可是学过开锁的人!很快从宋渊的工具箱里找到些花样百出的工具,试图从门缝里探出去开锁。

门外挂的锁是被宋渊改造过的机关锁。她那点三脚猫功夫是不可能打开的,忙了半天毫无进展,只传来乌秀娘的嘲笑:“门主,最小的一个您都打不开,其他四个更打不开了。”

“……”挂了五把锁?!太狠了……

墨不语终于无计可施,发起脾气来,搬起屋子里的椅子砸门砸窗。

可是这门窗怎么就那么结实呢……

直折腾到天黑,她依然被关在屋里,发火也好,哀求也好,乌秀娘谨遵宋渊的命令,不为所动。

墨不语精疲力尽地躺在一地狼籍中。忽然猛地坐起,侧耳听去。远方隐隐传来鼓声。

阿姐鼓!

她扑到门上开始新一轮砸门,乌秀娘干脆躲得远远的。

鼓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再侧耳听,隐隐有战车和兵戈之声,硝烟气息弥漫过来。战事已起,宋渊他,有被有被阿姐鼓控制?

公输勤带着三万之众装备着机关武器的万旗山匪兵、数百架、各功用的大型攻城机关车兵临城下,却见一个孤孤单单的人影从城门前的尘土里爬起来,跌跌撞撞跑来。

公输勤望了半天,才认出那是谢涂。

谢涂做梦也想不到宋渊会把他放了。虽然崖主将他视为弃子,但他自信还是能顶用的,只需投奔万旗山,崖主会认识到足智多谋的他是多么物超所值。

他举着手朝前跑,一边喊:“崖主!是我!”

高大武威的机关座驾上,黑斗篷包裹的崖主出声了:“谢涂?”

“是我,我愿为崖主效力!”

崖主沙哑如幽冥冷风的声音飘来:“谢涂,我托你送的玲珑令,你送到了么?”

谢涂的脚步猛地顿住,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身影,突然看出一点熟悉的轮廓:“不可能,我回去看过,你,你早就烧成灰了,只剩下一支手臂……”

“想知道烧成灰的滋味吗?”

公输勤的铁手轻轻一招,队列前方一架机关车轰地喷出一团火球,正中谢涂。

火焰瞬间席卷他全身,谢涂惨叫着倒地打滚。公输勤再不看他一眼,列队的机关车继续前开,那火人未及化灰,就被碾成一地冒着火星的残渣。

站在城头的宋渊与公输勤遥遥对视。他借公输勤的手处死谢涂,算给锁云门一个交待。

公输勤并未表达一分谢意,也未立刻进攻,前头部队压在距离城池二里远的地方按兵不动。

守城械兵肃立城头,如一排天兵天将。

宋渊知道公输勤在等什么。夜幕降临时,鼓声忽起,一句俚语歌词飘来:“听阿姐的话……”

宋渊觉得自己脑袋豁然裂开一道缝,沿着身体的正中分分寸寸往下剥,仿佛有一头妖兽正撕开人形躯壳,现在藏在内里的狰狞面目。

俚语的歌词继续传入耳中,旁人要么听不清,要么听不懂,却是字字句句针一样钻进宋渊耳中,要他举城投降,大开城门,迎匪兵入城,要他将那个穿黑斗篷的人视作至高无上的主子。

公输勤眼中闪着猎食的光,远远看着城头上的少年将军做出些挣扎抵抗的动作。

城头上,赵庭意见宋渊面容扭曲双目腥红,似是抵抗不过去,上前想将他打晕——这是他们事先约好的。

却不料他出手的时候,宋渊反击了。赵庭意的手臂被他抓住,猛力一推,赵庭意横着就飞出去了,重重撞在城垛上。他震惊地看着宋渊——宋渊并不会武,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城下的公输勤瘢痕累累的嘴角弯起得逞的笑:阿姐鼓声能让中不归香的人瞬间力大无穷,反应迅猛如野兽,十个赵庭意也打不过。

上次安燕舒试鼓,有许多功用故意没露出来。这个傀儡人,常人想像不到有多好用。

若想控制住宋渊,唯有用箭把他射死。但赵庭意下不了这个手。而为了稳定军心,宋渊随时可能被敌方控制这件事,必定没几个人知道。宋渊在军中已然立威,兵临城下的关头,守城军和械兵只会听宋将军的命令,绝不会听赵庭意等人的解释,这个时候,就算是宋筑说话也未必管用。

他默默倒计时间,只等着宋渊完全臣服在鼓声之下,就可以与之握手言欢,不见销烟地进驻昭平城。

可是过了一阵,只见宋渊捂着额弯腰一阵,缓缓地站直了。

赵庭意艰难地爬起来,试探地叫道:“公子?”

宋渊眼中血色已褪下,朝他点了一下头,表示他没事。平静地看向敌阵。

那目光远远投来,公输勤感觉脸像被刀子划过一般。他难以置信——阿姐鼓不管用?不归香失效了?

宋渊远远地朝他一笑,声音清朗:“崖主莫惊讶,我已得到不归香的解药。”

宋渊早已在预计到阿姐鼓会在两军对垒的关头响起,事先已服下一枚黑白判配制的解药。果然如黑白判所说,不十分准备准确的配比让药性显得格外霸道,鼓声如期而至时,那解药的药劲同时被激发,如一把利刃在体内粗暴地旋转着,将要钻出来的凶兽搅得肉烂骨碎。

可是那凶兽原是他的一部分,有那么一会,他觉得整个人都支离破碎了。在幻觉中拚尽全力地捡拾着自己的尸块拚起一个人形,每一寸肌肤都似裂着冒血。可是现实中,别人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笑得风清云淡,语气平稳不惊,外表维持了一个俊骨朗朗的少年将军。

就连近在身边的赵庭意,都没发现宋渊此时经历着凌迟般的痛苦。

公输勤帽下烧伤的面容扭曲了。他是如何得到解药的?他看向自己队伍中一辆马车,那里面敲鼓的声音已经停下了。车帘掀开,安燕舒朝他摇了摇头,也是面露困惑。

失败了!不过,这原本就是在考虑范围内的一种可能。

公输勤断然发出攻城的命令时,他心中或许隐约有不好的预感的。他说不清这预感从何而来,直到上百辆攻城车呼啸着冲着城池而去时,猛然发现前方空地有些可疑。

他发出停止进攻的命令已来不及,最前头的攻城兽压塌土层,瞬间陷入陷坑不见,后面跟着的车辆停不住,接二连三连车带匪兵栽进去填坑。这地下已被挖空,只有一层土层,重车压上去就会塌陷。

有灵活些的试图躲避,地下掏出的空洞也是按阵法规划的,连后车躲闪的路线都在算计之内,逃不了掉坑的命运。

待好不容易控制住队伍的前赴后继,前路已一片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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