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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鬼传奇》(十八)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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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我杀人了

那黑色兔子被黑猫扑倒在地。猫爪子按下,黑兔一时竟然动弹不得。

黑猫见诡计得逞,一招声东击西成功制服这只黑兔子,心中不免得意。这黑猫虽是畜生,但是出身诡异,无论眼光甚或心机诡计均与众不同,更兼且假肢爪子尖里面暗藏剧毒,实在是只令人恐惧的杀人恶畜。

方才这场在运河边上的简短对峙,悄然出现的两只兔子于黑猫来说虽然意外却也不至于紧张。刚一接触,它就确信这两只兔子和自己是同一类生物,只不过那只白兔年龄尚幼经验差得远,至于那只黑的虽然个头小而且看上去似乎比白兔小心得多,但显然是这两只兔子里领导者。

一老带一新,虽说数量上有优势。但是在黑猫看来,那只白兔的经验不足恰是这一对兔子组合的弱点所在,不过真动起爪子打架的话,首先要解决的还是那只黑的。

因此从一开始黑猫就下定决心要先想办法干掉黑兔。双方一番较量下来,终于让它找到了机会。此刻眼见对方头脑被自己按在脚下,甚至不必动用爪子上的毒剂,只消一口下去就能让这不知来历的鬼兔子了账——至于那只白的,毫无经验的家伙,对付起来简直轻而易举。

黑猫心里得意。

“喵”地一声,这畜生终于发出一声正常的猫叫,张口就朝黑兔脖子咬去。

此时白兔才刚刚越到空中,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救援自己的同伴了。不过被按在底下的黑兔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慌张,反倒趁着黑猫心里美还没来得及下口的间隙,飞快地发出两声似乎是小孩咳嗽一般的叫声。

黑猫并没理会黑兔这一声奇怪的叫,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似乎非常期待牙齿入肉的快感。

就在这一瞬间,被爪子按住动弹不得的黑兔忽然扭了一下,紧跟着两条后腿飞速地向上连踢了十几下。黑猫猝不及防,前面七八下全都结结实实地踢在了肚子上。

剧痛之下,黑猫整个身子几乎都蜷了起来,口中“嘶嘶”地叫着,在黑兔后面连续的数脚再次及体之前腾身跳了起来。一对猫眼转瞬变得血红,猫脸上满是愤怒欲狂的神色,如果不是因为肚子被踢到的地方翻江倒海般地疼痛,早已不顾一切地朝黑兔全力扑上;不过此刻骤然受到打击,能做的也仅仅是腾空跳起速速躲避了。

随着黑猫跃起的身形,一道白影从后方掠至,眨眼间跟黑猫跃起的影子狠狠撞在一起。

黑猫恼怒地嘶叫一声,被撞得打横飞了出去。这一撞飞出六七米远,直撞到绿化带边缘一棵大银杏树才算止住。黑猫忍着被撞后的疼痛,两只后爪在树干上撑了一下,叫了一声重新跃回地面。

落地的一瞬间脚步不稳,甚至差点再次摔倒。显然,黑猫这一下实在是吃了点亏。

此时一白一黑两只兔子又成犄角之势跟它对峙起来。

不过这一次对峙,双方的气势却大为不同。黑猫固然没了刚才嚣张跋扈的轻狂姿态,白兔也没了方才那些小心谨慎,反倒是黑兔依旧是那么一副淡定的模样,全然没有刚才自己突袭得手的喜悦,也没有面对受创的黑猫乘胜追击的霸气,只是如方才一样蹲坐在自己的两条后腿上,一动不动。

黑猫心中恼怒。

瞪着血红的眼睛不断冲着黑兔呲牙,一副气急败坏随时准备寻机再战的架势。

就在这时,那黑兔的一对耳朵轻微一转,随即居然扭头朝殷离等人的方向看去,全然不顾黑猫不断蓄积的愤恨与敌意。

此时的殷离等人,再次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

*

强光手电炫目的白光,晃得殷离和啸霄几乎无法睁开眼睛。两人下意识地伸手挡在眼前,试图挡住那些宛如实质极富刺激性的光芒,脚下却并未因目不能视而稍有停留。

无论是殷离还是啸霄,脑子里只有一个同样的念头:无论如何不能停下!绝不能落在他们手里!一定,要活下去!

两人一边用手挡着光,一边忍着在耀眼强光炫目下产生的头晕恶心,向后略退了几步后不约而同地凭着感觉转身,试图继续艰辛的逃命之旅。可是这种状态下跌跌撞撞的两人又如何能跑得快?

率先冲过来抓他们的三个暴徒,眨眼就到了他们的身后,冲得快的一个家伙抢在其他同伙之前三五步,甚至已经伸手抓住了雨荷的头发。

那暴徒叫了一声道:“哪跑!你给我回来吧!”

话音未毕,拽着雨荷的头发猛力向后拉去。

雨荷惊叫一声,头皮吃痛下不由自主地向后摔倒。姑娘的声音中满是恐惧,一双手拼命向前挣扎,好歹抓住了殷离挡在眼前的左手——这一下好比溺水之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浮木,极端恐惧之下猛然涌起莫大的生存希望——她抓住殷离的手再也不想松开。

那暴徒原想一把将眼前女孩拽翻在地,再上前踩断其两腿跟手臂——上头只说要活着抓住眼前这对男女,可没说不能要缺胳膊少腿的,更没说不许伤他们——反正动手就动手了,给带回去一个能出气的就完了。至于那个男的,料想也脱不出那么多同伙的手心。

这人的性情本就凶残,此刻凶性大发之下一拽之力甚大,原本一把就可以让雨荷重重摔倒在地上了。可没想雨荷求生之心很强,拼命抓住了殷离的左手,这一下连带着殷离也踉跄几步差点跟她一起摔倒。

*

这一瞬间的变故快得让人来不及思考,殷离下意识地站稳了脚跟,被强光晃得一片模糊的眼睛则几乎只看到雨荷一张满是恐惧的面孔。他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心只想着绝不能让雨荷就这么摔倒,否则落在暴徒手里那还能有命?

他没看清雨荷身后拽着姑娘头发的暴徒,被抓住的右手翻过来扣住姑娘的小手,使劲紧紧地拉住了女孩儿向后的跌势。

这暴徒的力量竟然出奇的大,只见雨荷那一头长发直直地绷了起来,剧烈的疼痛让雨荷忍不住尖声惊叫。

“救我!不要!”

姑娘吃痛的叫声让暴徒凶性更盛,咬牙瞪目之下手中再次加力,竟然要把姑娘那一把头发根根拽断。

“啊,疼!”雨荷在这剧痛之下哭叫出声,紧抓着殷离的手就此松开,没成想不明情况的殷离却反过来抓着她的手,仍要试图拉住她。

一前一后两股大力的拉扯下,雨荷的头皮疼得更甚,似乎整块头皮都要被生生扯了下来。急切中,她没被抓住的那只手使劲朝殷离的左手捶了几下,一边大叫:“别拽……啊!疼!”

雨荷这一捶一叫吓了殷离一跳,他慌忙松手,眼看着姑娘带着满目绝望向后摔倒,甚至连刚刚哭出的几点泪珠都被甩入空中。

这时他才看清雨荷身后一束头发正紧紧地攥在一个不停狞笑着的暴徒手里。

*

殷离只觉得全身的血仿佛忽然涌到了头上,额头的青筋跳动着绷了起来。他的喉咙里面低吼一声,抢上一步再次抓住雨荷伸出的小手,而另一只右手则猛地向前伸了出去。

方才为了解救危难中的黑兔,殷离已经把军用弩抄在手中。那弩机原本就处在击发状态,此刻他右手向前一伸,手指下意识地勾动扳机,待发的一只弩箭就“蹦”地一声射了出去。

这一下根本毫无准头可言,可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那劲射而出的弩箭依然贴着眼前暴徒的左边肩胛斜向上刺入脖颈间——喷涌而出的血表明这一箭似乎穿透了他的颈动脉——弩箭在迸飞的血花中斜斜地穿透喉咙,从后脑下方钻了出去。

弩箭穿透身体后去势不止,乌黑的箭杆上带着一层血光“噗”地钉入后面紧跟着的另一名暴徒的眼窝里面,并且随着其刚发出一点便戛然而止的惨叫,整只弩箭几乎都没进了脑子。

可怜这暴徒手里还举着行凶的砍刀,却像旁边物流仓库里面一条装满了布料的破口袋,无声地向前扑倒。头脸与地面的剧烈接触令已然没进脑中的那只弩箭“突”地刺透后脑,露出一截带血的箭尖。

先前抓住雨荷头发的暴徒此时也“扑通”一声跪在地面上。他是再也没心情抓着人家姑娘的头发了,当然更没兴趣踩断人家的手臂,反倒是自家脖颈间被人开了个洞,“咝咝”地冒着凉气。

他双手紧抓住自己的脖子,竟然试图把不断“突突”涌出的血封堵在里面,可是滑腻腻的血眨眼就顺着指缝更快地喷射而出。他嗓子里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瞪着一双不敢相信的眼睛,看着被自己放脱了头发的女子顺势被其同伴揽在怀里——那突施杀手的男孩儿一手揽着身子有些发软的女子,另一手则举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把军用弩,愤恨地指向了他的身后。

“这帮孙子!让老子当这个打头的……这下让你们他娘的也尝尝军用弩的滋味吧……奶奶个球……”在他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居然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情绪,恨不能眼前的小伙子赶紧发箭。

几秒钟后,他终于还是颇有些遗憾地软倒在地,残存的一点意识继续嘀咕道:“奶奶个球……这帮孙子……没让老子亲眼看见……”

也不知道在这个晚上残杀了多少生灵的这名暴徒,终于还是带着这一丝略有些遗憾的笑意,就此毙命。

*

此时的殷离脑子里也有些空白。他感觉到被自己揽在怀里的雨荷痛哭不止,贴在自己脖子上的小脸儿一片冰凉,搂着他腰的小手更是抖个不停。雨荷每抽泣一下,殷离就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被人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的怒火忽然不受遏制地涌了上来。他举起手中弩箭对准因自己突施杀手而愣在当场的第三个暴徒,手却也在不停地发抖。

对殷离来说,刚刚电光火石一般的几分钟实在是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学生,死亡或者杀戮之类的事物实在是距离太过遥远的东西,以至于直到此刻他仍然无法坦然面对两个大活人刚刚被自己手中的弩箭杀死这个事实。

尽管这整个噩梦一般的夜晚开始之后,他已经听过、见过实在不少的死亡场景,也已经有不只一个杀人暴徒因自己而丧命。可是那些人有的是因为自己的冲撞而失手杀死自己,有的则是因啸霄救人的举动被垃圾桶砸死、被自己的砍刀砍死、或者被火烧死……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人可说是全部死于“意外”。

兼且前几番都是生死悬于一线,情况紧张到容不得他们多想,而且毙命之人全是杀人凶徒——简单想起来其实这些家伙怎么死掉都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但是这次不同了。

两个凶徒是亲手被自己手中的弩箭杀死,而且这弩箭正是因为自己勾动扳机才会发射……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无法认定这两人是死于“意外”了。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强烈的对心理极具冲击性的概念清晰地出现在了殷离的脑海中,即,我杀人了!

反之另一个同样清晰的概念则在这一瞬间降至次要地位:这两个凶徒罪有应得!

“我杀人了!”这个想法不断地在殷离的脑海中盘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自己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杀过人的人……无论如何,也变不回以前那个在图书馆睡觉的中学生了。

杀人之前。杀人之后。

殷离痛苦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似乎即将被劈为两半。

这些想法在他脑子中不断鼓噪喧哗,令他脸色苍白,手里举着的军用弩也仿佛忽然之间重逾千斤。弩箭在他手中晃来晃去,居然再也无法对准第三名暴徒所在的方向。

*

此时那第三名暴徒终于从对方突施杀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眼见着两名同伙命丧当场,经过了最初几秒的慌张之后,此刻反而已经被同伙之死引得凶性大发。他听到身后稍远一点地方巷口那些同伙的叫骂声,不耐烦地吼道:“吵他妈的什么吵,有老子呢,怕个鸟!”

嘴里骂着身后的同伙,眼睛则谨慎地观察着前方瞄准自己的军用弩,他发现对方依然不过是个孩子……杀人之后显然已经吓得失去了勇气,一张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不说,连手里的弩箭都拿不稳了。

这一点发现让他的心里更踏实了,耳中听到身后脚步杂沓,间或有人将自动步枪上膛,也有人张开了同样的弩机。心里骂道:“娘的,躲那么远!这会儿倒想来抢功,休想!”

他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声道:“都他娘的给老子别动!”

继而又扬起手中的砍刀,嚷道:“看老子跺了这小子!”

不过话虽如此,他却并不莽撞,仍旧小心地盯着弩箭,看准殷离握住弩机的手打晃的一瞬间,忽然将手中砍刀掷了出去。

那砍刀带着一阵风声,旋转着直飞向殷离的脖子。

“小心!”

一旁的啸霄大叫一声,冲上来想把殷离推到一边去。他也是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尽管也对方才这一两分钟里所发生的一切感到目瞪口呆,却并没有如殷离一般被“杀人”这个事实感到六神无主。

他原本是与殷离一起忍着炫目的白光,完全凭着感觉转身准备逃命的。可是在头晕眼花的状态下没跑出几步,就听到雨荷的尖叫,急忙回头时却只模糊看到几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似乎出了什么事情,紧跟着就听到雨荷大声呼痛,继而就听到“绷”地一声弓弦轻响。

随后两个暴徒一人扑倒,一人跪地,所有的强光手电都聚焦到了两个横死的暴徒之间。

啸霄借着灯光撤去的机会使劲眨眼,总算能清楚地看到殷离的状况时,剩下那个暴徒已然大嚷出声:“看老子跺了这小子!”

他以为殷离会迅速躲避,却见自己的朋友摇摇晃晃居然对那暴徒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正要出声提醒,就见那暴徒愣了一瞬后手中刀突然甩出!

这一瞬间啸霄几乎感到呼吸都停滞了。

他只来得及叫了声“小心”,想冲上去把殷离推开,可是自己距离太远,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雪亮的砍刀直飞向殷离的头顶。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下一瞬自己的朋友就将身首异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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