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又见黑猫
“殷离？居然是你？！”
小伙子话音里面与其说惊讶，倒不如说是兴奋要来的恰当。．他停下脚步。背上的女子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面，躲在额前长发后面的一双眼睛虽然满是恐惧，但是听到他话音中的兴奋却也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殷离。
“很高兴在这儿也能见到你。”殷离在经过最初几秒的错愕后说道。
他仍旧不停地喘着粗气，弯腰扶着膝盖使劲咽下一口唾沫后又说：“不过这似乎并没什么可高兴的……尽管我非常感谢你刚才扔的那个垃圾桶。”
小伙子没理殷离的话茬，反倒上下打量了一下跟在殷离身边正轻拍他后背的雨荷，撇了撇嘴说道：“你这家伙……倒叫人看不出来……不过怎么蠢到到这里来凑热闹！”
“少说风凉话。”殷离终于喘匀一口气，闻言骂道，“别说得跟逛庙会似的，你不也在这儿？”
“我在这儿可不代表你也能在这儿……”小伙子又撇嘴说道，“你个文弱书生可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屁话……”殷离说道，“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只有鬼才会巴巴地赶来凑热闹，除非鬼都跟你一样喜欢装模作样。”
小伙子无声地笑了一下，见到殷离身边的雨荷嘟起了嘴，又说道：“你的姑娘不高兴了，我就说你这家伙太蠢，约会也不带人家去好一点的地方，整夜整夜宵禁的时候你还带人家来南菜园，你不知道宵禁的时候商业区也停业的啊……直接去大湖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躲着不更好？这下好了，想浪漫没浪成，却让人饱受了一通惊吓……真是没脑子！”
“滚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殷离闻言怒道。他生怕旁边的雨荷误会，想要跟姑娘解释一下，却见旁边的雨荷则已经向着小伙子怒目而视。
殷离挠挠脑袋，咕哝着解释道：“这是啸霄，这家伙……从来都是说话不着边际，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雨荷轻点一下头，狠狠瞪了叫啸霄的小伙子一眼。其实她心里倒并不怎么对啸霄所说的话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尽管自己事实上跟殷离这小子没什么亲密关系，可是这一晚上同生共死一般的经历，特别是刚才两人面临绝境时情不自禁地一吻，已经让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跟殷离连在了一起。若说自己真的有这么一个在危难时刻拼命护着自己的男朋友，就算是经历这么一场磨难或惊吓也算不得什么。
所以啸霄说两人跑来约会，她倒也不觉得生气，心想：深更半夜从古典大学跑过来横穿半个渔阳城，如果不是碰上这场可怕的骚乱，确实可以看成一次别有趣味的约会了。
她悄悄横了身边已然逐渐喘过气来的殷离一眼，心说约会就约会吧，被人误会一下本也不算什么，你这冒失鬼急什么……过后如果你懂得把握机会，姑娘我就委身当你的小女朋友又有什么不行？
心念及此，雨荷的心中颇觉得甜蜜。不过她虽然不觉得啸霄的话怎么样，却总是觉得这人的说话态度着实讨人厌。
尽管她也承认如果不是这啸霄帮手的话，自己跟殷离两人此刻也许还真没法在这里喘气；但是她却固执地认为，这啸霄顶多算是帮了把手而已，甚至算不得救了他们的命。
既然这样，你凭什么对他冷嘲热讽的。她心里想。而且一想到这个叫什么啸霄的从一开始出现就不停地挤兑殷离，她的心里更是有气。
于是又狠狠地瞪了啸霄一眼。
这一瞪，她忽然就发现刚刚还撇着嘴对殷离冷嘲热讽的啸霄全身一下子就绷了起来。他警惕地回头扫了一眼后，就紧紧地盯着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雨荷被啸霄忽然变化的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紧了殷离的一侧手臂。一抱之下，发觉殷离的身体居然也像拉紧的弓弦一般紧紧地绷直了。她心里一阵恐慌，刚刚略微放松的精神再次紧张起来。
她扭头，见到殷离的脸上露出警惕的神情，紧抿着嘴微微侧脸，似乎在仔细听着什么。
她不敢说话，一边让自己调整呼吸一边学着殷离的样子凝神静听。然后她就听到了前后两种几乎相同的声音。
在他们刚才逃出来的巷子里面。刚才那两个发疯一般返回去跟暴徒厮打的幸存者垂死的叫声听起来断断续续，其间还夹杂着那伙暴徒不断的咒骂。
在他们身后的方向，十字路口对面稍远的街道上，咒骂声与同样垂死的叫声则虽然听起来更为真切，但是却像隔着一层帘子，很容易就跟整个商业区里乱糟糟如地狱一般的背景音混在一起。
忽然，一个绝望中带着歇斯底里的叫声更为真切地从他们的身后响起。就像一个“啪啦啪啦”响着的电动玩具，忽然被从挂着厚厚门帘跟窗帘的屋子里面扔了出来，玩具穿过两层隔绝声音的帘子，撞到窗框上弹了一下终于掉落在水泥地面上。
“啪啦啪啦”的响声更为刺耳地响起。玩具拍打着地面上的水泥，发出更为尖利的叫声。
雨荷被这声音吓得回头，就见到先前越过他们抢先逃命的那个幸存者跌跌撞撞地从十字路口对面的街道拐角处摔了出来。
他的肩膀跟后背上分别嵌着两把尺许长的砍刀，左手不自然地向后翻着，右手撑在地上拼命挣扎，紧扣着地面的五指间淋漓的满是鲜血。他仰着头，失神的眼睛盯着被商业区里的灯光与四处燃烧的火头染成红黄色的夜空，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啪啦啪啦”的叫声。他的脖子上有条从左上到右下斜斜向下延伸的红线，一直穿过胸口消失在腋下。
他挣扎着爬了两下，重重地摔在地上，下巴磕在地面上“哐”地一声响，随后张嘴吐出一团东西，然后就软绵绵地趴在地面上，整个人都仿佛被抽出了所有骨头一般见不到一丝动静，惟有一只被染成了红色的右手伸在头前面，不停地拍打着地面。
这一幕景象让雨荷面如土色。她紧紧地抓着殷离的胳膊，把头埋到他的胸口前面不敢再看。
这时猛听到啸霄低声叫道：“快跑！”
雨荷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殷离一把抓住胳膊强行背了起来。她惊叫一声，眨眼间已经被殷离背着跑向了十字路口另一边的街道深处。
“你往那边跑干吗？！”殷离跟在啸霄的后面，边跑边问道。
“废话。”啸霄答道，“逃命！你说干吗？！”
“那边是回商业区的路！”
“我知道！”
“你知道还往那边跑？！去送死吗？”殷离提高声音叫道。
啸霄听到殷离的话忽然停下了脚步。殷离收势不及险些摔倒，怒道：“你干吗？！”
却见啸霄冷冷地盯着他，说道：“你如果不愿意跟着我，请自便！如果你要跟着，就闭嘴！”
殷离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一寒，后面的话就此咽下了肚。他背上的雨荷却极为不满地捶着他的背，示意他别跟着这家伙去送死。
正在这时，三个暴徒出现在刚才那个幸存者摔倒的地方。其中两人上前扯下嵌在他背上的两把砍刀，顺手又在他的背上补了两下；另一个暴徒则饶有兴致地蹲下，抓着他的头发拽起他已然失去生命的头颅，看了半秒钟后又松手让其重新摔到地上。
三个人似乎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四处打量一下目光不约而同地被十字路口把角处一间外币兑换店吸引了。尽管从整个晚上的表现来看，这批暴徒对财宝没啥兴趣，可是暴徒毕竟是暴徒，见到大把的现金之后还是难免不被吸引——于是三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冲进了那间兑换店。
这下却救了殷离啸霄等四人的命。
在这一瞬间心脏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面蹦出来的殷离悄悄送了口气，紧跟着见到啸霄似乎也不露声色地吁了口气。
“别吵！”啸霄恶狠狠地看了外币兑换店的方向一眼，也没理殷离是否会跟上，轻轻掂了自己背上的女子一下，转身就朝街道深处跑去。
殷离叹了口气，也不管背上雨荷正使劲地捶着他的肩膀，紧跟着啸霄的脚步跑了过去。
没有人说话。
殷离跟着啸霄沿着街道跑了50米左右，眼看着前面街道交叉的地方又有暴徒的影子出现。
啸霄压着嗓子喊了一声：“这边！”领着他们右转钻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
这是一条完全没有路灯或其他灯光的巷子，只有夜空反射的各色天光能让人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而充斥在商业区里的各种恐怖声音忽然就像被隔绝了一般，变得仿佛远在天边。
一片漆黑中，啸霄“啪嗒”一声轻响，拧开了别在肩膀上的一把微型手电。银白色的光很淡，却刚好照亮了他们面前几米的空间。
两人背着两个女孩，就借着这手电极为微弱的光，保持着逃命的速度。
殷离一边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在他看来，漆黑的小巷里往往是危险跟恐怖的集中舞台，甚至对他跟雨荷而言，整个今天晚上的噩梦都是从一条小巷子里开始的。眼前这道巷子没有任何灯光，让他觉得似乎到处都危机四伏。
趴在他背上的雨荷也是一般的心思。姑娘此刻已经在漆黑的环境中怕得几乎忘了呼吸，只能趴在殷离的背上听天由命。
四个人跑了三四分钟，黑漆漆的巷子仿佛依然没有尽头。殷离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跑了这几分钟，他也大概认出了他们钻进的是个什么地方。
这是位于南菜园商业区西边的一条窄长巷子。巷子里面没有一间商铺，沿着窄窄的只容一人通过的巷子两边都是高高的砖墙。右边的墙更高些，是南菜园地区乃至渔阳郡西南最大的供电供热场的院墙，将近三米高的青灰色砖墙直上直下，墙顶端还立着铁丝网；左边的墙稍矮，整体都是暗红色的，这是南菜园商业区中最大的服装、箱包、皮具仓储物流中心的院墙，墙的另一面一排排的都是仓库，里面存储着渔阳郡城一半以上的服装类、箱包类、皮具类商品的成品以及主辅料。
其实这条巷子就是两个大厂区之间的隔离带，平时根本不会有人经过。殷离也是很久以前为了抄近路跟一帮朋友走过，他依稀记得从这条巷子穿出去就能到运河边上的一条绿化带。那条绿化带紧贴着运河东侧一条快速路，沿着快速路向北就能到直通金叵罗社区西面的一个路口。
想到这儿，殷离忽然觉得啸霄的选择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让他始终觉得似乎在他们的前方正有什么不测的危险在等待一般。
对安全的不确定感，让他的脚步总显得飘飘忽忽。
在沿着巷子跑了七八分钟的时候，啸霄仿佛听出了他脚步中的犹疑，低声道：“都说你蠢了，也不动脑子想想……那帮暴徒像是一般人么？他们根本就是为了破坏而破坏的，根本不在乎别的……连商店里的珠宝都不动一下，你听说过这样的骚乱么？”
“你的意思是……”殷离一边喘气一边问。
“笨！”啸霄说道，“也就是说，这帮人根本就是来破坏来杀人的！所以，根本没人的地方，他们会来吗？闲得蛋疼啊？”
“哦。”殷离的脑子一时还没反应出啸霄话里的意思，随口应道，“是这么回事。”
然而他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却更强烈了。
这时他忽然觉得巷子在前面猛地向左一转之后，隐约有亮光传来。两人脚步不停，眨眼之间就钻出了那条漆黑的小巷。
殷离的鼻子里面马上感受到了一阵和着泥土味道的青草香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水的气息，水的气息颇有迷离之感，配合着青草的香气，让他的持续紧张跟烦躁的心情忽然缓了一缓。一种慵懒的感觉几乎就要把他晃倒。
殷离眨了眨眼站稳脚跟。他发现这是个很安静的地方，静得身后商业区里面各种嘈杂的声响就像不切实的梦境一般。
“到了。”啸霄轻声说道，他的话音里面透出一丝欣慰。
可是殷离却只感觉到自己的毛孔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咦？好奇怪的猫。”
这时，一直趴在啸霄背上的女孩忽然好奇地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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