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喊声，群雄纷纷走出帐篷，向营外观瞧。.wenxueMiM只见军营外通向太行山的直道上亮起点点灯光，有两骑飞奔而来，高声呼喊：“别放箭！我是花松！宋少侠受伤了！”跟着嗖嗖声响，显然是后面的追兵开弓放箭，想要射倒他们。花松伸手一探，便抓住了一支长箭的箭杆，手臂回旋，将长箭反掷回去。后面一人中箭惨呼，跌下马来。一人怒道：“他妈的，还敢出手伤我兄弟！快追上他，别让他们跑了！”数名手下齐声答应，又有几支羽箭射落到花松等人近前。

周昊然见敌人追的如此紧迫，担心官军放箭迫敌会误伤到他们，是以迟迟没有下令。方洪民瞥见周昊然面沉似水，猜出了他心中的顾虑，从一名军士手中接过弓箭，顺着远处火把的亮光射出一箭，正中一名追兵胸口。又听那人怒道：“妈的，官军放箭了！这么远的距离，肯定是周昊然他们干的！”又一人道：“愣着干什么，放箭射死他们！”

花松一边挥刃击打飞矢，一边冲军营高声喊道：“快把营门打开！宋少侠受伤了！”守营军士刚打开寨门，就有两骑直冲进营。一名校尉令旗一摆，宋军万箭齐发，将已到军营近前的追兵逼退。耳听周围惨叫声不断，领头的汉子自知再也不能活捉花松，只好带住坐骑，举剑喝道：“大家快撤！”手下众人急忙搏转马头，丢下十余名死伤的同伴，撤回山上。

群雄径直来到花松等人近前，见他浑身是血，马鞍上横卧一人，身上血迹斑斑，正是宋飞龙。周昊然侧头看见那随花松的乘客竟然是在铜马寨败给自己的邓天翔，奇道：“是邓少侠，你怎么会跟着来了？”邓天翔满脸羞愧之色，道：“这……周，周大侠，我……我过去不明真相，错怪了你……还，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说着，右膝一屈，要给他赔罪。周昊然连忙将他扶起，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都没放在心上，少侠又何必在意？这些事以后再说，救人要紧。”他转身对李永昌说道：“六弟，你快将五弟扶进去。”他拉住花松的手，道：“花兄，请你们到我的帐篷里。”

二人随同周昊然进了营帐，从赵筱芊手里接过干粮大口咀嚼。周昊然见他二人如此狼狈，知道他们在太行山上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心头一阵酸楚，道：“真是苦了你们。”花松微笑道：“三哥这是说的哪里话，今天要不是你们，我这条命啊，就算是交待了！”

周昊然微微摇头：“如果不是我，你们也不会遭遇如此凶险。”顿了一顿，他道：“我听说张博渊传讯手下，要他们即刻上山，想对你们下手。我想要是将此讯息通知你们，那肯定会逼他们动手。再说，张博渊他们如此动作，你们一定会有所觉察，怎么会……”

“唉，说来话长啊！”花松叹了口气，看了邓天翔一眼，道：“那天邓少侠挟剑上山，求白成收留，好报他叔父的大仇。我们打探到这其中的误会，便想从中调解。可没想到张博渊将邓少侠控制得十分严密，别说靠近他，就是见一面都很困难。再说，我们空口无凭，就是见到了他也是无用。”

赵筱芊恍然道：“原来你们找到了南宫意杀害邓大侠的罪证。”

花松点点头，道：“不错。当时我们探听到南宫意写给张博渊一封密信，里面很有可能提及邓伟江被杀一事。于是，我们就趁他们要将那封信焚毁之际，用计将他们引出，盗取了这封信，又将一团废纸丢入火炉。等到张博渊他们回来，看到的仅是替代的纸灰而已。”

周昊然点点头，不无赞赏地说：“张博渊看到这些灰烬，就算怀疑是你们干的，也没有证据。那为什么现在才将邓少侠解救出来？”

花松道：“当时我们手中虽然有这封密信，但想要接近邓少侠，谈何容易。再说只凭一封信，邓少侠也不会相信我们。而且，我们感觉到张博渊对我们控制的越来越严密，对我们下手也是迟早的事。所以我就和宋兄弟商量，即使日后张博渊对我们动了杀手，我们也要冒险将邓少侠**来。就在七天前，山下的各位英雄因为三哥你在山上离奇失踪，齐聚太行山找白成要人，白成迫于无奈，只好下令劫杀。经过一番血战，你们总算是突出了重围，逃到了山下。可是那些为你们掩护的一些官军和江湖侠客没能及时撤下来，被山上的人活捉了二百多人。唉，那场景……我……我真的想都不敢想啊！”

周昊然闻听此言，心下一凛，颤声问道：“那……他们全都……”

花松点头道：“是的，他们全都被杀了！”他扬起头，叹了口气，道：“本来白成打算放了这些人，只是担心自己出面会影响军心，就交由我处理。可还没等我下令，张博渊就气势汹汹地从山下赶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令旗，喝道：‘放？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就白杀了？哼，我要把他们都杀光！’我见他满面怒容，手持弓箭，又是从山下赶回来，虽不知他心里所想，但肯定他方才碰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想杀这批俘虏泄愤。我对他说道：‘张头领，这可是大头领下的令，你要是不服气，找他去呀，何必为难我呢？’张博渊被我这句话激怒了，恶狠狠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教训老子！他要放，我偏要杀！’说着，他对手下的喽罗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将这些人通通给我挖心取肝，老子要用这些心肝来犒劳大家！’”

“什，什么？”周昊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张博渊他……他竟然能做出这种事？”花松道：“是啊。我当时也惊呆了，亲眼看着他的手下将这些人一个个地开膛破腹，取出……取出血淋淋的心肝……我没有办法阻止他，这些喽罗都是张博渊的手下，他们只听从张博渊的命令。在这场屠杀面前，我，我真是无能为力……”

他望着周昊然，道：“三哥，这些俘虏明知是死，脸上却毫无惧色，竟有人带头唱起了歌。‘边关狼烟突起，壮志青山所倚。丈夫生当豪迈，何惜沙场折戟。’这几句话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周昊然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七天前，就是张博渊向我的母亲射了一箭，我是为救她才受了重伤。之后他又奔到我们面前想要杀了我们，被七弟他们逼退后才逃走的。他之所以会用这种残忍的方法来处死俘虏，就是想用这个方法来发泄。想不到因为我，竟害得这么多人惨死。”

花松道：“三哥，是张博渊太过残忍，犯下这等大罪。早晚有一天，我们定能手刃此贼，为那些屈死的冤魂报仇！”周昊然苦笑一声，道：“这个，我们以后再说吧。”花松道：“张博渊的手下屠杀这些俘虏时，邓少侠也在场。”

众人的目光向邓天翔扫去，邓天翔脸上肌肉不断**，眼里泪花闪动，道：“我……我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我……”说着，竟然呜咽出声。周昊然叹了口气，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去想了。”

赵筱芊问道：“邓少侠，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想远离张博渊他们的？”邓天翔点了点头，道：“我邓天翔虽然做了很多对不起大家的事，但也不屑和这些屠夫为伍！”

花松续道：“当时我看到邓少侠拒绝了张博渊的宴请，就猜到他肯定对方才张博渊剜心取肝的行为有所不满，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告诉他邓伟江被杀的真相。可没想到张博渊也看出了邓少侠的心思，派龚振河一步不离的跟着他，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向他吐露实情。”

周昊然点点头，道：“张博渊这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自然能看穿邓少侠的心思。他派人监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想逼你们及早动手。”花松点头道：“不错。当时我看到龚振河跟着他，只好先退了回去，找宋兄弟商量对策。我们原本想先看看情形，等有机会再去找他。可谁想那张博渊也看出了我们的心思，对我们的控制更加严密。近几天，张博渊散落江湖的杀手陆续回山，我们觉察出他们会有大的举动，只好冒险下山。”

顿了一顿，花松道：“我们今天看到张博渊又背着白成将属下聚集在一起，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便悄悄潜入邓少侠的房间，将事先准备的纸条儿扔给了他。我在屋顶上看他出了屋子，随后，负责监视的龚振河也跟着他摸进了宋兄弟的房间。当时龚振河忙于偷听，毫无戒备，被我从身后连封了三道重**，推进了屋。邓少侠看到龚振河，还在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听了我一番解释，他才知道原来张博渊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派心腹监视于他。”

他侧头去瞧邓天翔，道：“邓少侠，你初涉江湖，还不知‘人心险恶’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像张博渊这样的人，你要处处提防。否则，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邓天翔连连点头，懊悔道：“花兄所言不错，我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所以才会把恶人看成好人，把恩人当作仇人。我……我真是对不起大家！”周昊然微笑道：“邓少侠，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正所谓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花松道：“我们将龚振河绑在椅子上，解开了他的哑**，讯问他为什么监视邓少侠。他为保全自己的性命，忙不迭地将张博渊担心邓少侠的事说了出来。当时邓少侠还不知道自己叔父被杀的真实情况，便问他张博渊为什么会这么担心自己。再三追问下，龚振河才将邓伟江被杀的始末说了出来。邓少侠得知自己的叔父竟是被他最好的朋友南宫意所杀，怒不可遏，问道：‘南宫意杀了我的叔父，为什么还要给周昊然栽赃？’龚振河道：‘你真是天真的很，他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你下山去找周昊然报仇，让武当派和他们结下梁子。而且，你也绝对不会怀疑是他杀了邓伟江。就算日后你杀不了他周昊然，走投无路之下，你也会上山投靠白成，这样张博渊就能将你牢牢撰在手心里。事实上，你不是也这么做的吗？即使你现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能怎样？你在铜马寨几次三番想要周昊然的命，你以为他还会原谅你吗？你们之间的梁子早就结下了！’邓少侠闻听此言，怒气更盛，我还不及阻拦，他就拔剑将龚振河杀了！”

邓天翔咬牙说道：“这种无耻小人，留他何用！我杀了他也是为江湖除害！”

花松道：“这种人死不足惜，可这一剑刺去，龚振河长声惨呼，惊动了守在外面的杀手。这些人猜出我们想要逃走，急忙赶过来围攻我们。仓促之际，我们只好一边挥刃退敌，一边循路而逃。当时天已擦黑，我们又是顺着小路下山，张博渊的那些手下要想抓住我们绝非易事。可没想到张博渊棋高一招，早就在我们可能下山的各条小路上安排的人手，我们死命拼杀，才突出重围。快要下山的时候，草丛中突然杀出一个瘦高老者，长剑一挺，刺向我的左胸。宋兄弟见情况危急，将身子横在我身前，被那人一剑穿胸，重伤昏迷。我举剑一格，本想将对方的兵刃弹开，没想到那人内力深厚，我不仅没有弹开他的兵刃，还害得自己受了内伤。那时我已顾不得许多，右手顺势揽过宋兄弟的身子，左掌向外一推，将将逼退了他。这时我才看清，偷袭我们的那人竟是当年闻名江湖的杀手许长青。幸亏邓少侠将后面两名追兵斩落马下，我们抢了他们的坐骑拼命赶路，好不容易才甩掉了许长青。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周昊然听他转述方才发生的激战，心有余悸地说：“若不是你们抢了敌人的坐骑，只怕会尽数葬身在太行山上。”“那也不见得。”邓天翔不屑地说，“要不是那个老头偷袭，宋少侠又怎能受伤？唉，可惜当时走得太快，要不我肯定能将那人的人头送于各位。”

周昊然叹了口气，道：“少侠少年英雄，自是不知道这些江湖上的旧事。那个许长青乃是三十年前名满江湖的杀手，无论黑白两道，只要有钱谁都可以请他出山杀人，而且他绝不会失手。据说此人剑术精湛，轻功当世第一。”

邓天翔奇道：“我听说过‘踏雪无痕’方洪民的大名，世人都说他年纪虽轻，可这轻身功夫却是举世无双。那个许长青就是轻功再好，也敌不过方少侠的师父啊。”

周昊然缓缓摇头，道：“少侠恐怕还不知道，三十年前，我七弟，也就是方洪民的师父曾经败在许长青的手下。那位前辈平时自持甚高，从没把他放在眼里，却没想到会败在许长青的手里，从此退出江湖。收了方洪民这个徒弟后，便将毕生的功夫悉数传授，期盼他有朝一日能够替师雪耻。我七弟常说，他的功夫还不及师父的七成，就算是他谦虚，但当年许长青可是打败了他师父的人啊，所以许长青的轻功绝不能低估。”邓天翔点了点头。

周昊然拍了拍花松的肩膀，道：“不管怎么说，你们总算是安全到达了军营。五弟的伤势虽然不轻，但有神医石瑞和六弟的精心治疗，肯定能康复。你在这里好好调养，待内伤痊愈再说。”

花松的眼睛眨了几眨，问道：“三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烦心事啊，说给我听听，也许还能帮上忙呢。”赵筱芊道：“张博渊在军营里安插了不止一个奸细，几天前方洪民去陈桥取药，半路遭遇杀手劫杀就是他送的信。只是我们一连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那个奸细的蛛丝马迹。”

“哦，原来是这样！”花松笑道，“三哥不用担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你？”周昊然有些诧异，道：“你和五弟都已下山，你们怎么查？”花松笑了笑，得意地说：“我的好三哥啊，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们怎么可能连一个眼线都不留就这样急着下山呢？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吴铎会在山上照应的。”

“什么什么？吴铎？”周昊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他……他不是张博渊的人吗？”

花松笑道：“连三哥都没看出来，吴铎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顿了一顿，道：“三哥，你别看吴铎长的五大三粗，他心细的很。那次在太行山上他之所以会偷袭你，一是想给你送件兵刃，二是向张博渊表明自己的态度。再说，那天晚上要不是他抢先用强光晃你双目、制你要**，你可能就被韩彪趁机杀了。”

周昊然恍然道：“是啊，那时他若是送刀，别人就能看出他的心思，可他送的却是一柄剑。这样，任谁都会说他城府很深，想要杀我扬名立万。而且他这样抢先动手，丝毫不会引起他人怀疑，真是够机灵啊。”

“对啊！”花松又道，“其实吴铎趁手的兵刃并不是软剑，而是鞭。他原先是马帮的赶车师傅，因为喜欢练武就经常去偷看帮主习武，时间长了，也学到了帮主的几手功夫。后来帮主见他悟性很高，人又老实机灵，就破例收他为徒，传他武艺。几年前张博渊想要收服马帮为己所用，老帮主不允，便派许长青暗杀了他，马帮由此起了内讧。一些和张博渊暗中勾结的人便上了太行，剩下的人则跟随副帮主继续经营马帮。吴铎于无意间听到了帮主被杀的真相，趁马帮分家之际，随帮内的叛徒上山卧底，所以才没人怀疑。而且上次太行山被围，三哥你当众震断了他的软剑，因为你事先并不知情，所以就连张博渊也看不出任何破绽，还安慰了他几句。吴铎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接近张博渊。现在，张博渊即使不当他是心腹，也会把他当作是得力干将的。所以，由他去打探消息是最合适不过了。”

“不，不能这样做。”周昊然摇头道，“吴铎好不容易才取得张博渊的信任，如果让他打探奸细的下落，那就会陷他于险地。”花松道：“三哥，我知道你是为吴铎的安全着想，可是，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又怎能知道谁是奸细呢？”周昊然笑道：“以前可以不知道，你们这一回来不就知道谁是奸细了么？”

花松一怔，随即笑道：“原来如此，三哥，你这招真高啊！对，让他自投罗网。”周昊然道：“嗯，你们就先待在营帐里，正好可以调养调养内伤。我们这里越是平静，那几个奸细就越坐不住。”

赵筱芊撇了撇嘴，道：“我看这军营里就属你鬼主意最多，谁要是当你的对手那可真是倒了大霉。”周昊然淡淡一笑，道：“好了筱芊，你就少说两句吧。快去把二哥他们找来，咱们好再仔细商量商量。”赵筱芊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我还等着看这出好戏呢！”

附注：

马帮是中国历史上存在的一个真实帮派，兴起于我国西南茶马古道，具体的形成年代不详，主要是贩运丝绸和茶叶。马帮成员有着十分严密的组织和严格的帮规，帮中成员具有很强的心理素质和过硬的本领，甚至比当时的军阀部队还要有战斗力。在抗日战争时期，马帮中的很多成员还参加军队，与日寇进行殊死搏斗。因为马帮成员枪法极准，冒险精神强，所以在军中往往担任要职。在那个血与火的年代，马帮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一个中国人的家国情怀，为中华民族的解放和复兴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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