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昊然听来人是公孙奇，眼前一亮，连忙跪倒施礼道：“晚辈见过公孙前辈！”“好，好，你不用行此大礼！”说着，公孙奇忙把他搀起来，说道：“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徒弟，死也心甘了！”

“前辈折杀我了。。”

公孙奇将他带到自己隐居的小屋，招呼他坐下：“今天见着你，老夫十分高兴。你稍等片刻，酒菜这就上来！”周昊然道：“不劳前辈，还是晚辈来做。”

“哎，”公孙奇道，“你是客，我是主，怎能让你动手呢？你先去那儿好好歇着，饭菜一会就好！”周昊然拗不过他，只好回到客厅。

时间不大，公孙奇端上来四个菜碟，连连说道：“我久居山林，没有什么可招待你的，只有这些野味还算过得去，不知你喜不喜欢吃？”周昊然莞尔一笑，道：“前辈说笑了。”

公孙奇笑道：“常听你师叔说起你，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啊！你师叔也真是的，有这么个宝贝徒弟也不让我们老哥儿几个见见，也未免太小家子气喽！我这么说他，你不会介意吧。”周昊然微微一笑，道：“前辈和我师叔感情这么深，开几句玩笑，晚辈怎么会介意呢。”

“哈哈，不介意就好，不介意就好。”公孙奇笑道，“来，吃菜！”

周昊然边吃边问：“前辈，您怎么会在此地隐居？”公孙奇道：“这个……不说也罢。老夫不想再过问江湖事了，所以就来到这里隐居。嘿，要是我能有你这么个徒弟，我就不会再这深山老林里待着了。”

周昊然见这老头言语自相矛盾，甚是好笑，又问：“那今天前辈怎么会在后山出现？”

“啊，”公孙奇道，“是这样，我晚上习惯出来溜溜，突然听到有人打斗，一时好奇心起，就过来看看。我说小周，你为什么要放走他们？”

“他们既然没有将少林寺的经书盗走，放走他们又有何妨？要是经书在他们手里，晚辈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将经书夺回来，还给少林。”周昊然说道。“所以你就巧言试探？”周昊然点了点头。

公孙奇道：“我听说两个月前，你在太行山上把白鹏给杀了？有这回事儿么？”周昊然心道：“你不是不过问江湖事了么，怎么这也清楚。”想归想，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于他听，只是没有把宋飞龙的事告诉他。公孙奇问：“你肯定是来问老和尚白成与你双亲的关系，是吧？”周昊然点头道：“前辈若是知道这件事的始末，还请告之在下。”

“唉！”公孙奇长叹一声，说道：“提起你父亲，二十年前我们还见过一面，他可是个大好人啊！只可惜……”他摇了摇头，续道：“我和你师叔曲长河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按说我应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可是……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一件事。”

周昊然不知道眼前这位闻名江湖的老前辈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一时也不敢答话。只听公孙奇说道：“好孩子，你知道曲长河为什么要送你去军营当兵？那张博渊又为什么非要你死他才心甘？”

周昊然先是摇摇头，后又点点头，道：“我虽不知道师叔为什么让我去当兵，但却清楚张博渊为什么要杀我。那是因为我当年斩断了他左手的两根手指。”

“仅仅是因为你砍断了他的两根手指他就要杀了你么？”公孙奇道，“他要杀你和曲长河送你当兵的原因都是一个，就是因为江湖上盛传的那个武林的秘密！”

“什么？”周昊然心下一凛，问道：“前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公孙奇道：“现在告诉你事情的真相还为时尚早。但我能够告诉你的是，你师叔之所以让你去当兵，是因为军营比江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安全，没有哪个武林中人会到官府的军队里去找你。可你因为在两军阵前救了圣驾，皇上发榜在全国表彰你的功绩。这样一来，谁都知道你现在何处，也不用如此费心地找你了。所以，你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遭到这么多人的追杀。”

周昊然不解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杀我？难道是因为那块失踪了的盟主令牌么？”公孙奇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盟主令牌不在钟离元的手中？”周昊然心念电转：“看来前辈还真知道不少秘密，只是不愿相告罢了。”说道：“我听张博渊提起过令牌的事。他说钟离盟主死后，白成等人并没有找到那块盟主令牌，他甚至还疑心令牌在我师叔手里。前辈，他们真是为了那块令牌而非要将我致之死地？”

公孙奇沉吟半晌，道：“小周，这件事十分复杂，远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该你知道的，我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免得招惹杀身之祸。”

公孙奇和周昊然用完饭，收拾妥当，公孙奇就安排他休息。

周昊然躺在床上，说什么也睡不着，头脑里不断重复公孙奇的话。寻思：公孙前辈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十年，他生性豁达，从来没怕过什么，对这些事自是十分清楚。为什么方才言辞模糊，表述不清？又道：“师叔为什么也不告诉我？是怕我闯祸？我自出江湖以来，除了两年前为救山民斩断了张博渊的两根手指外，没和什么人结下梁子啊？如果说白成想杀我是为了斩草除根，那其他人杀我是为了什么？”他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去想。没过一会儿，竟睡着了。

次日清晨，公孙奇起床后发现饭菜已然摆好，猜出这是周昊然干的好事，心道：“看不出这孩子还挺细心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谁知就这一口，就将他馋虫勾了出来，连声赞道：“好吃，真是好吃。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手艺呐，比我老头子强多喽！”他正在偷嘴，周昊然回到了小屋，见他吃得正欢，便问道：“前辈，合您的口味么？”

公孙奇赶忙放下碗筷，道：“不错不错，你的手艺比登封县最大的馆子还要好，老夫真是有口福啊！”说完，便招呼他坐下来一起吃，说道：“我当初还奇怪曲长河为什么总把你带在身边呢，原来是为了这个！”

周昊然笑道：“前辈误会了，其实我这点本事全是跟师叔学的。论厨艺我只及他的一半。”

“那若论功夫呢？”公孙奇笑问。周昊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师叔的武功高深莫测，我难以望其项背，哪能和他老人家相提并论。”

“什么？难以望其项背？”公孙奇一听这话，胡子翘起老高：“我就不信这老家伙还有这么高的道行！走，到外面去，我非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个‘难以望其项背’？”也不管周昊然同不同意，拉着他就往外走。

二人来到小屋前的一片空地上，公孙奇道：“快点，把你师叔传授给你的高招尽数使来我看！”周昊然有些为难地说：“前辈，晚辈怎么能和前辈拆招呢？”

“同道中人切磋武艺，有什么关系？”见他摇头，知他不允，又道：“要不这样，你就把曲长河教你的高招使出来，我在一旁看看便是。这总可以了吧？”

周昊然听他语气坚决，知道拗不过他，只得抽出刀来，道：“那晚辈就献丑了！”

周昊然站在空地中央，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刀提起，舞起了昆仑派的《凭天刀法》。公孙奇见他使的这套刀法套路缜密，或攻或守，于出其不意之机方现杀招。而周昊然招式娴熟，转换间还添加了自己的些许创意，直瞧得人心旷神怡。

一套刀法使罢，公孙奇连连赞誉他道：“你使的可是昆仑派的《凭天刀法》？”见他点头，又问：“你可知这套刀法的来历？”周昊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听说这是昆仑派的一位前辈所创，已经传了数百年。”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公孙奇道，“这套刀法取名‘凭天’，是何用意？凭，乃放任、随心，即为放纵自己的能力，由天赋驾御的刀法，这可不是一般人说练就能练的。这么多年来，会使这套刀法的只有你师叔和你两个人。只不过曲长河的一身功夫全在剑法，于刀法上的钻研并不是很深，可你却能将他所授招式融会贯通，添加了自己的想法，单以刀法而论，你在这方面的造诣要远远高于你师叔啊。”

周昊然道：“前辈过奖了。这套刀法虽只有‘碧天流霞’、‘翡天洁月’、‘琼天易日’和‘瑶天煜水’这四招，但其招式精妙，绝非常人所能敌。晚辈也只是粗通些皮毛而已，这点微末道行，怎能和师叔相提并论呢？”

公孙奇哈哈一笑，道：“这套刀法别看只有四招，但若要练的纯熟就不那么简单了。‘碧’、‘翡’、‘琼’和‘瑶’均为美玉之意，再加上个‘天’字，就是‘美玉般的天空之意’。招式很是优雅，看得人赏心悦目。”

周昊然听他这么清楚这套刀法，忙问：“前辈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公孙奇笑道：“老夫对刀法也有点研究，没事时就会和你师叔讨论一番，自然也就清楚了这套《凭天刀法》。”

说着，公孙奇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兴奋地道：“你今早请我吃了这么好吃的饭菜，老夫无以为报，就传授你一式刀招如何？”周昊然连连摆手：“前辈，这……这怎么使得呢？”

“哎！”公孙奇板起脸来，“有什么使不得的？你又没有师父，谁都可以传授你武艺。实话告诉你，你跟曲长河学艺十几年，他为什么始终不让你叫他作‘师父’？他就是怕自己的那点本事把你给耽误了，因为一称他为‘师父’，按照咱们江湖上拜师的规矩，其他人就再也教不了你了，所以只让你叫他‘师叔’。你既然没有师父，我传授你一招又有何妨？”周昊然此时才知师叔的良苦用心，心中十分感激。

只见公孙奇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说道：“我这招有个不太好听的名字，叫‘雕弓天狼’。何为‘雕弓天狼’呢，你别见笑，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这‘雕骨大弓射一点，漫天群狼勇争先’，就是这个……这个……还是给你演示一下的好。”

说着，他将手中的树枝横在胸前，由左至右一扫。只见他前面的一排小树全都拦腰而断。这些小树虽只有**的小臂粗细，但公孙奇手里用的却是一根树枝，他一瞬间便即斩断这么多棵小树，足见其内力深厚。周昊然看得呆了，半天才道：“好刀法！好刀法！”

公孙奇道：“我这个人呐，就是不会讲解，所以收不了徒弟。但我今天既然将刀招给你演示了一遍，你就先说说看，这刀是怎么使的？”

周昊然沉吟半晌，道：“从字面上理解，‘雕骨大弓射一点，漫天群狼勇争先’是说主攻其一点，而其它方位也是刀锋的控制范围。这样一来，刀的力道就会有实有虚。此招的杀招在于，敌人分不清究竟主攻的是哪一点，所以一怔之下，便会中招。即使侥幸避开了实的，其余的虚招就会变成实招，让敌人防不胜防。”

他边说，公孙奇边点头，心里很是钦佩。周昊然又道：“要是与敌群攻，此招威力更大。那就会衍变成为一个大的着力点，而后刀锋顺势而下，那力道便可开碑裂石，的确是一妙招。”公孙奇笑道：“你倒是看出了这招的精髓！果然是玩刀的奇才啊！”

当下，二人便在这块空地上演练起新招来。

周昊然原本就十分聪颖，再加上公孙奇在一旁悉心指导，很快就将这招“雕弓天狼”掌握熟练。公孙奇看周昊然却是练武奇才，心里越发喜欢，就越是后悔当初自己不该让曲长河把他抢走。否则，他周昊然不就是自己的徒弟了吗？只可惜这年头买不着后悔药。

回想当年，周昊然的父亲被人害死之后，武林盟主钟离元曾为他选定了四位师父，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惟一的条件，就是不能告诉当时年仅六岁的周昊然谁是他的杀父仇人。少林方丈良成和武当掌门聂正都是出家人，他们怕周昊然长期待在庙里，受清规戒律约束，不利于他的成长。而天山派掌门墨戎虽说是周昊然父亲的亲师弟，但他为人心直口快，钟离元怕他什么都瞒不住，使周昊然招惹杀身之祸，一开始就将他排除出外。最后，只剩下昆仑派的曲长河和他公孙奇了。二人争执了半天，公孙奇落败，只好忍痛将周昊然交给了曲长河。曲长河为把孩子教好，毅然放弃了昆仑派掌门的身份，把孩子带到一处幽静之地好生调教。为了周昊然，曲长河竟将自己妻儿留在南方，单凭这一点，就让公孙奇佩服。

他看了看周昊然，心想这些往事周昊然还不知道。一旦他知道了，他会不会莽撞行事，去报杀父之仇？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更何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是那样，整个江湖就会地覆天翻，不知道又会赔上多少性命。

收回思绪，公孙奇道：“小周，我再送你几样东西。”不由分说，便将周昊然拉到了自己住的茅草屋里，从木柜中取出两样东西，说道：“这两样东西，一口刀，一件背心，都送给你。”说着，他将那口刀抽出，道：“此刀名叫‘苍龙’，是前朝一位铸剑名师所铸。”

周昊然见此刀表面看上去虽与普通长刀无异，但厚背薄刃，刀刃锋利无比，刀身花纹精细，线条分明，的确是把好刀，便问：“为何取名‘苍龙’？这不是凶恶之意么？”

“对恶人来说，这条‘苍龙’的确是很凶恶。但对好人来说，‘苍龙’却是他们的保护神。”公孙奇道，“铸造此刀的那位名士因意外的牵扯进一场江湖恩怨当中，被仇人杀光了全家，只他一人因为铸刀而侥幸逃过一劫，从此亡命天涯。他发誓，一定要铸造一把最好的刀，杀了仇人为妻子报仇！所以，他南逃入蜀，用最好的铁矿石百炼成钢，厉经十几年的磨砺，终于打造了这把苍龙刀，因刀在铸造时含有南方水气，所以杀人不沾血。可惜的是这位名士并没有用此刀为自己的妻子报仇，孤老而死。”

他又拿起那件背心，说道：“这件背心名叫‘银苍玉洱铠’，甚是坚固，寻常刀枪都刺它不破。你久在军中，免不了要独自面对百万大军。在这乱战之中，难免会遭人暗算，有了这副宝铠，我就放心多了。”

周昊然连忙拦道：“前辈，您把这些好东西都给了我，那您……不，我不能收！”公孙奇道：“好孩子，你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恶仗要打。带上它们，对你兴许能有点用。收下！”周昊然见这老头儿倔强的很，只好拱手谢道：“多谢前辈！”

公孙奇待他穿上了宝铠后，又将他拉至屋外，打了个口哨。不多时便听到马蹄声响，从林子深处跑来两匹马来。周昊然见这两匹马全是通身火红发亮，四只马蹄上长有一圈白毛，样子甚是好看，马儿四蹄散开，跑起来好似闪电一般。

公孙奇待马儿跑至近前，抚着那只鼻梁上有道白毛的马说：“这是前几年故人送我的两匹西域名驹，供我出来和朋友喝酒聊天用来代步的。呵呵，他们总是嫌我去的太慢，才将这两匹宝马良驹送了给我。我一个人久居深山，即使偶尔出去会会朋友也用不着这么多马，就送一匹给你吧！”

“前辈，这可万万使不得！”周昊然道，“您已经送了我这么多好东西，我怎么好意思再要您的东西呢？”

“有什么使不得的？”公孙奇的胡子翘起老高，有些生气地说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要不然我就点你的**道，让马儿送你上山！”周昊然无奈，苦笑道：“那就多谢前辈好意了！”

公孙奇将周昊然送到二人相聚的山顶，嘱咐他道：“小周，你以后要经历不知多少凶险，万事要小心应对。”周昊然道：“多谢前辈，晚辈记下了。”拍马扬长而去。公孙奇望着他的背影，心道：“但愿他能走好以后的路。”

周昊然来到少林寺门前，将身上携带的配刀交与少林的守门弟子，道：“烦劳师傅通禀一声，就说晚辈周昊然拜见方丈大师。”

等不多时，那小和尚便从寺里出来，对他毕恭毕敬地说道：“方丈有请周少侠！”

附注：

1.昆仑派是我国真实存在的一个武术门派，形成年代不详，又细分为无极、太极、有极、南极等诸多武术支派。其著名的有气功、八大神龙掌、开平枪和春秋刀等，均有独特之处。历史上，昆仑派弟子广布天下，清末的著名武术家大刀王五便是昆仑派武功的传人。

2.中国人喜欢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来表示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青龙位于东，属木。青龙又称为苍龙，黄道东方七宿总称。《书·尧典》：“日永星火，以正仲夏。”传：“火，苍龙之中星，举中则七星见。”又指太岁星，古代星术家以太岁所在为凶方，故亦指凶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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