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纯能力，她们这种有话题性的少不了要事前采访拍摄。

节目组把杜若和队长分开，单独提问，问题很直接，锋利到让杜若一时间很是堂皇。杜若唯一清楚的是节目组给予的思考时间和耐心都不多，她只能飞快地让乱七八糟各个角度的思绪打了一架，用最后获胜的坦白回道。

“为什么要来？因为想要生存下去，太小的时候来到韩国，除了当偶像好像一无是处。”

“出道？出道不代表什么，无论什么时间，没有足够的准备，出道的风光也只在一瞬间而已，我现在也记得我们第一次专辑的showcase，以为自己成功了，但是同期的女团，一个星期的销量和音源超过了我们三个月的努力，事实证明，我们没有成功。”

“排挤？其实是报道用词不够准确，如果真的排挤，我早就离开组合了。”

……

光是采访就用尽了全身力气，看似平静的杜若走出采访室看着等在一边的崔敏秀，一句话没说，只是跑过去将队长抱住，把头埋在队长怀里。只有这样贴身碰触，崔敏秀才能知道杜若的双手是怎样的颤抖。至今也就21岁的年纪，18岁一个人跑到首尔当起了练习生，她能依靠的一向少之又少。

“姐，我们能成功吗？”杜若的声音闷在队长的怀抱里。

“不知道……”队长轻叹，她也说了实话，对未来一无所知，哪敢随便预测。

不是害怕实力不足的失败，而是拼尽全力也一无所获的绝望。

“丹尼尔！快来快来！”还在查看给自己刚刚舞蹈录像的姜义建被练习生哥哥强制用胳膊肘勾走，视线也被剥夺，让他向手机屏幕看去。“这个！是不是之前我们见到过的那个女团！她们真有勇气，敢上《devol》。”

姜义建愣了愣，算算的确是半个月没见了，节目已经正式制作播出了。

视频里正播到坐在采访间的女孩面目表情平静地说着，“……我们没有成功。”

杜若没有那么上镜，表情的灵动被隐藏掉了，画面里只有一个带着白色帽子，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的年轻女孩，在这里一般的好看随时都能被其他各色练习生替代印象，唯有女孩嘴里谈到的话题，才让人分出一份注意力看到女孩别样的冷静。

为了话题，节目组也把两个人采访的分量相应增长了，虽然剪辑的话语都很简短，互相穿插，但大体意思都很直接明了，一个韩流大部分偶像的现状——只有最上流的百分之十的偶像挣着这个行业百分之九十的利益。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业内人，只能唏嘘，却也无话可说。

因为这是现实。

采访结束，画面转到两个女孩即将开始的舞台。之前选拔里也有成组五六人的女子小队出现，选了最火的一首女团歌，画面比起两人舞台要充实炫目很多。相比之下，两人组选择的歌曲不是大热的英文歌，不太沾便宜。

节目并没有完整播出整个表演，只是挑了歌曲的副歌部分和结尾的画面，虽然表情好，完成度很高，简短的画面里并没有前面个人展现出完美声音或者舞蹈能力的练习生有冲击力。一边观看的练习生哥哥才来得及称赞一句崔敏秀的唱功和杜若的表情，她们练习了无数个日夜的表演便在几个选手和导师的特写镜头中结束了。

姜义建没出声，而是略略皱着眉，更加专注。

“刚刚的舞蹈中没有展示唱功，现在个人尝试一下吧。”台下的导师在镜头里并没有表露过多喜怒的情绪，而是一脸平常地提出下一个流程。节目的剪辑刻意突出了刚刚舞蹈中两人没有专注体现唱功的镜头，垫着背景音乐的紧凑严肃，无端让人开始不看好偶像两人组的唱功。

然而，下一秒首先展示的队长崔敏秀，在捏住话筒的一刻，配合着剪辑，出现了反转的魅力。她的气息也很平稳，吐字干净利落，用扎实的功底，完美演唱了一首带着期哀等待恋人回头的慢歌。

应该是队长更具有戏剧性，节目着重放了队长的演唱片段，随后的杜若虽然被导师称赞了舞台魅力，但是她演唱的自作曲为了整体分量平衡，在几个画面内就被略过。别人不太清楚，姜义建一下听出了那首歌是四年前他听到过的韩文版，翻译过来的意思只播出了一句，但他忽然明白，四年前的杜若与他想象中一定受尽世界温柔对待，才会如此温暖的形象背道而驰。

“不是运气不好，只是事与愿违，我不是主角。”

好像时间辗转，杜若依旧还是那个笑着在冷风中唱着自己歌的小姑娘。

这次选拔的标准，是比较客观地由各个老师进行打分，根据合计分数来分等第。发表评价时，评委果然还是提到了已出道的事实，表达的意思在婉转的话语中间接说明，他们对已出道的她们会抱有更多的期待，要求也会更高。

最终成绩，队长被分到9人的出道预备班，而杜若则在练习生a班。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都成功渡过了第一个难关。

姜义建为杜若松了一口气，看着同伴放下直播去看实时搜索，果然第一名队长的名字，崔敏秀成为实时第一，团队名temperature实时第二，杜若的本名在第三。姜义建瞥到榜单，默默拿起自己手机，退出了原先自己的舞蹈录像画面，即使知道这么做也没什么意思，但还是在搜索栏上打上杜若的名字。

跳出来的框，第一个还是她的艺名相关资料，实时评论都是这次选秀的，好坏参半。

姜义建简单看了一下履历表，不长，但比他想象中的丰富很多，这家伙到底是做了多少综艺，都有反映机器的外号了。“反映机器，即无论抛出什么梗都会瞬间反应。”

出现在搜索栏的照片还是出道时期性感曲风的海报——杜若染着深紫色的波浪卷发，明明最多也就160的身高，在魔术的摄影下，出现了180的长腿效果，只不过彼时18岁的少女，对性感的理解并不透彻，虽然眼神迷离，妆容成熟，隐隐之中姜义建却瞧出了一抹记忆里青春洋溢的放肆。

姜义建弯了弯唇角，坏心地下载收藏了这张对于杜若实在是黑历史的照片。

不过这“坏事”做了一半，手机忽然响起震得他有些心虚，一看来电显示，更是如此。

实在想不通【小不点】怎么会在这时来电话，他还以为选进去以后会不让用手机。

“喂？”半个多月没有联系过一次，走到偏僻角落的姜义建，声音显得生疏了一些。

那边的女声似乎听了出来，轻笑了一声，声线里有一丝沙哑。

“喂，节目组让我打打电话聊聊天，可能会被录下，你有时间吗？”

“哦，好啊。”姜义建有些受宠若惊，节目的这个催泪套路他很快反应过来，但是没想通自己的优先级怎么一下超越了父母亲人，不过这种话是问不出口的，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女生浓重的鼻音和沙哑的声音吸引过去。

杜若并不怎么让他搭话，而是像小学生流水账作文的说了一些这几天生活的概述。

在她不明确的称呼中，姜义建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辅助出镜工具的作用。

“这里三餐都不错的，我可能比刚进来的时候胖了。”

姜义建想了想之前她是有点太瘦了。

“我现在是寝室的酷盖担当了，迷之社会，寝室里两个比我大的也叫我姐姐。看过《热血青春》吗？都说我像朴宝英前辈，但是我觉得个子才是最重要的问题。我们寝室最小的有一米七二，她才十七岁，能信？其实我也不矮，159四舍五入就是一米六，一米六再四舍五入约等于两米啊。”

应该是该聊一些伤感话题的，但姜义建听着听着笑出了声，按着记忆对着练习室镜子里的自己比了比杜若的个子，正在他心口，社会不社会他不知道，的确是小不点没错了。

“啊，也不能剧透，还有一分多钟说啥呢？”杜若吸了吸鼻子，混沌的脑子疲惫待机中。

“第一期刚刚播出了。”单向倾听了许久的姜义建大概搞清楚了状况，替杜若接下话茬，说着她应得的应援。“你们上实时热搜了知道吗？你做的很好了，运气好不好都是建立在实力之上的，是不是主角都没关系，我会站在你这边的，不要担心。”

站在单独安装了摄像头的小房间，拿着手机的杜若楞了一下，迟钝的头脑终于转动起来。

节目组忽然把手机还给他们打电话，这种寓意不言而喻。不过杜若既对跨国长途电话没兴趣，也不想突然叨扰在釜山的平静生活的姨夫姨母。手机通讯录上下翻了几遍，面对着黑洞洞的角落上的摄像头，杜若还是把电话拨给了小天使，怎么说都是小天使来的嘛。

只是想把节目组给的三分钟通话时间不要浪费掉，却没想到还能喝上一口鸡汤。

电话里的男声明明不是那么熟悉，却听起来那么温柔，而且杀伤力极高。

“真的是……我没想这样的。”被已经放弃太久只存在想象中的期待话语击中，杜若忽然抵抗不住突如其来的晕眩，蹲下身体，将自己的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用比之前更闷的声音，对着手机快速道。“谢谢，再见。”

360度，无论哪个角度的摄像机都只拍到挂断电话的杜若变成了小小的一团，看不清面目。

正面拍摄的摄像都替这个小姑娘着急不知道自己的分量，而浑然不知的小姑娘，就这么抱住自己蹲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举起右手拍了拍左边的肩膀，假装似乎真的有个人在面前轻轻夸道，“做得好。”

终于出现在镜头里的杜若的脸上，带着与刚开始的疲倦截然不同的灿烂笑意。

手机屏幕显示在已接电话最上一行的备注小天使的三个字兀自散发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