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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铺的主人》第十一章 魅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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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昌盛露出一种“原来如此”和“不出所料”的复杂表情。

格子铺,这个一直从别人嘴里听见的名字,在那个惊天动地的晚上之后便与自己捆绑在了一起。

而他对这个人人“避之不及、谈之色变”的地方,还停留在遥远的八卦环节,甚至事到如今,也不愿意相信那只乖巧、温和、柔弱的白孔雀会是那里所谓的“容器”,也根本不觉得自己一个不修仙的凡人,会与这个地方产生任何的联系。

李通双掌合十,开始念起了咒语。空气以白昌盛为中心开始缓慢地顺时针流动,贴在他周围的那些符纸上的血文开始发光,艳红的血光融入旋转的气流中,自下而上地将白昌盛包裹在一个逐渐成型的血色巨卵中!

那密不通风地巨卵上勾勒出一张恶鬼的脸,如果季羡此时还能看得见,那一定会立刻认出这张青面獠牙,双目暴突的鬼脸,因为正是这个恶魔,令他不得不交付了双眼,以保全性命。

“啊。。。饿啊。。。”恶鬼瓮声瓮气地说道。

李通伸手召回银剑,剑端挑着六福的尸体。他腕力一转,将整具尸体抛进了恶鬼大张的血盆之口中,“小生献上一条龙,还请您达成我的夙愿。”

恶鬼默不作声地嚼起了六福的尸体,巨卵的血色越发艳丽起来。

“我想要,这一次蓬莱大会的考题。”从始至终,李通都不相信这张地图会是考试内容。

恶鬼只嚼着血肉,不言不语。

李通再次翻手召回铁扇,将季羡与那黑衣仆人一起扔进了恶鬼的嘴中,“请大人务必达成小生的心愿。”

那恶鬼依旧嚼着,巨卵的颜色已经红的发紫,它狰狞的容貌变得格外清晰。

李通额上冒出了冷汗,三个祭品都已经奉上,可是这个“格子铺的使者”依旧不言不语地盯着他,似乎还想要更多——难道这个暗地流传的以血祭代替代价的法阵有问题?

在李通活着的这几千年中,从来都没遇见过一次格子铺的人,不是他不想找这个店铺来达成所愿,而是他知道,与恶魔做交易必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所以他很早就开始寻找能够不交付代价而达成夙愿的方法。

就在上一次蓬莱大会推迟之后,他终于从一个散修的口中得到了这个法阵。令他欣喜的是,居然在这次选拔中恰好碰见了来自格子铺的迷迷糊糊的接待人——白昌盛,白氏一族的嫡长子。

李通觉得自己终于开始转运,为了准备这个法阵,他不惜与不对头的季羡和讨人厌的六福待在一起,而老天果然没有辜负他,送上了绝佳的时机。

李通二指并拢,一指巨卵周围的黄符,喝一声“定!”那些符纸如绷带般拉长,紧紧地缚住这越发彭大的巨卵!

“啊!!!饿啊!!!”恶鬼开始激烈地挣扎,那些符纸越收越紧,恶鬼的脸在巨卵上左右撕扯,疯狂地向着李通的方向咬去。

李通二指颤颤,这恶鬼的力量实在巨大,他汗湿了一身,却依然止不住这些黄符的崩裂。

恶鬼终于挣脱了束缚,血色的鬼脸直奔李通而来!

为什么!李通内心疯狂地嘶吼!为什么会失败!这种强迫式的血祭交易虽然难度大,但是一条龙、两只赤焰兔的祭品绝对能够撑过整个祭祀过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失败!

难倒我要死在这里?

不!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一声清脆的,软软地啼叫,在耳边响起。这是一只浑身洁白无瑕地孔雀。孔雀优雅地迈着步子来到他身前,三根青色羽毛傲然地挺立在喙前,好似一顶王冠。

它在李通的眼前停住,慢慢地张开了尾羽,绚丽的青屏打开,羽尖儿上眼状的斑纹逐一凸起,一个个巨大无比的眼球齐刷刷地睁开!

李通呆滞了一秒,忽然笑着哭了出来。

“我不后悔,”他颤抖着,任由孔雀的喙轻啄他的额头,“我不后悔。。。”

“我有一~个~,美丽滴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会结出许多滴~许多滴太阳~”石台下,一个银白色的手机在响。

一个肉嘟嘟地手指按掉了来电,并把吵个不停地手机顺手调成了静音。白昌盛用力揉着脸让自己清醒一点,逼仄的祭室让人窒息得有些发晕。

季羡依然跪在地上,保持着他舞蹈结束时的动作。黑衣仆人倒在地上,表情有些痛苦,呼吸稍显急促。六福则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有些迷惑地看着白昌盛。

“咦?我怎么在这儿?”六福迷迷瞪瞪地搓着脸颊,“我家老头子呢?”

“你睡着了?做梦了吧,”白昌盛捶捶有些发麻的腿,艰难地蹒跚到季羡身边查看他的情况,又嘲笑六福道:“你家老头子又是哪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季羡侧着头跪伏在地,白昌盛刚凑上来,他猛地睁开空洞的双眼,生生吓了这个白氏一族一跳。

“我滴妈,你别突然睁开眼睛呀,吓死我了。”白昌盛这一吓,浑身血液直冲双腿,一时间腿也不麻了,利索地走向祭台,开了瓶酸奶,插上吸管喝了起来。

季羡摸向一侧的仆人,确认了自己人的安全后,沉声道:“是幻术。”

“显然了。”六福摆摆手拒绝了白昌盛热情地喝奶邀请,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我们搞错了什么,也怪我轻视蓬莱了。唉,好在我们命大,若是有其他的机关可能我们都要死在这儿了。刚才我进了一个幻境——我看见我老爹了,就是我家老头子。不要问我详细内容,我现在还觉得屁股疼。。。。。。”

“咦?你出现了幻觉?”白昌盛惊诧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一直僵着身体动不了,脖子都要断了,中间好像迷糊了一阵儿,可能是低头跪太久脑充血吧。。。小郎君,你也看到了幻觉?”

季羡看起来很想对这个称呼发表什么看法,不过他深吸了几口气,忍了下来,点了点头,明摆着不想跟白昌盛说一句话。

“哎呀,真是奇了怪了,”白昌盛扔掉空瓶子看向李通,“李通,你也看见了?”

从始至终一直呆愣地坐在地上的李通毫无回应,他的目光聚焦在前方几米处,维持着坐姿,腰板儿挺得笔直,呼吸绵长而深远。白昌盛不见回应便仔细地瞧了几眼,这才惊道:“他不对劲儿!”

六福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一手探鼻息,一手摸脉搏,眉头紧皱,沉声道:“他入迷了。”

“入迷?”白昌盛奇道:“是说他在幻觉中,走不出了?”

“不一样。”六福断言,“这个幻境真不一般,他可能陷在阵眼中了。总之他现在出不来,却不单因为幻觉。。。事情有些复杂。小白,我们得离开这里。”

白昌盛立刻找出地图细看。“我说,地图到这里我是真的搞不清这些线了——它之前就是这么乱的?我怎么觉得之前会更简单点儿?按说咱们费尽千辛万苦地进来,居然最后走了个死胡同,这个考试难度也太。。。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我们要不要考虑原路返回?”

“我觉得还是哪里有点儿问题。”六福收回挂在祭台两侧的纸鹤,一个水膜打过去,两只急剧缩小到巴掌大的纸鹤湿哒哒地摔在地上,“小白,你是不是拓了祭台上的那四幅图啊?”

“是啊,你也可以看原图嘛,又不麻烦。。。我这是留作纪念的懂不懂,回去还能发个朋友圈什么的。。。”六福明显不想靠近那个诡异的祭台,所以白昌盛认命地翻出相册,找到那张图片。

六福仔仔细细地盯着图画,忽然看向季羡问道:“关于魅族,你有什么印象?”

“魅族?”季羡侧过脸,想了想,问道:“那画中,有没有一种又像人又像动物的活物,有一条尾巴般的东西,脑袋形状奇怪?”

“啊,啊,”白昌盛翻到第三幅图,惊道:“有一个!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脑袋前后都尖尖的,像人一样大字躺在那儿,有一条细长的尾巴!”

六福倒吸一口冷气,“魅族。”他指着那幅祭祀图中跳舞的人说道:“这个女人身上穿着的,不是衣服,而是人皮。”

“什么!”白昌盛吓得手一抖,手机啪叽掉在地上,又十分心疼地捡起来用力搓着,“人皮?!什么鬼!”

“说到魅族,就不得不提那个地方。”六福做出一个无声的嘴型,白昌盛依然分辨出了那三个字:格子铺。

“魅族原来并不叫魅族,他们叫什么,不可考。不过他们的族长发现了一种可以顺利度过天劫的方法——将至亲至爱人的皮剥下炼制后,披在身上,足以抵挡九十九道天劫。”六福说着,白昌盛生生打了个冷颤。

“所以,他们从兄弟姐妹开始,互相厮杀着剥皮。如此过了百年,族里直系亲族死绝了。于是魅族想到了新的方法,她们开始生孩子。女修士为了保证自身的修行不受怀孕的影响,便吃了自己孩子的血肉,用骨头将皮支起来风干,再织成人皮衣服加以炼制。

可惜孩子的皮太小,她们不得不接连不断地生子。。。。。。。后来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魅族里的男人死绝了。这些女人便开始诱惑各路修士。。。。。。”

白昌盛十分震惊,天啊,这帮女修士是疯了吧!“可是,这个跟那个格子铺,又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这种渡天劫的方法是从哪里来的。”六福解释道:“在格子铺,你可以交付任何代价,来换取你想要的东西。据可靠消息,这种方法是上古时期的一种秘术,魅族的祖先正是从格子铺中交易而得——格子铺的可怕可见一斑,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白昌盛:这魅族的祖宗们也是够疯狂的!

“因为实在有违天道,万年前魅族便已经被修士们灭了族,她们族内所有资料都被毁掉,按道理说这种秘法也应该失传。

不过这祭台上雕刻的图绝对是魅族执行秘法的一种记录:这个两头尖尖,还带着尾巴的东西,正是一张孩子皮——脑袋形状奇怪是因为骨头撑着头皮,那细长的并不是尾巴,而是脐带。魅族女人生的婴儿,脐带足足有拳头粗细,三尺来长。画中的这个女人并不是要收拾什么猎物,而是要清洗刚剥皮剔骨后浑身脏污的自己。”六福继续解释道。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白昌盛可以接受的程度,“这些事儿你怎么这么清楚,我连听都没听过:我仙修的少,你不要骗我。”

“魅族之所以会被围攻灭族,这个渡劫的方法是主要原因。”季羡接口道:“太多修士想要得到它。

当时甚至有修士养一些凡人女子,生下骨肉,剥皮制衣。所以那段时间婴灵的怨气最重,修仙界气势大乱,你们白氏一族在当时超度了一万三千八百个婴灵,救了无数无辜凡人的命,这段历史你们族里应该有记载。

最后,为了平息各方势力的争夺,那本秘法,被偷偷封在了龙宫——所以,你当然知道的很清楚。”季羡接口说完,脸侧向六福的方向。

“你。。。你是。。。龙?”白昌盛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惊吓。

“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六福耸耸肩,“很明显啊,我都没有刻意隐瞒。——顺便解释一句,龙宫跟蓬莱真的没有什么交易,不然我也不用巴巴地来考试了。

哎,现在知道是魅族的秘法的了,这个祭祀我们不可能完成的。不过,我倒是好奇,蓬莱仙岛中怎么会有魅族的最大秘法,难道说。。。”

“原来如此。”一道悠远而洪亮的声音自上传来,祭室的屋顶变得软如泥潭,有什么正从外面慢慢地陷进来。

白昌盛捡起自屋顶飘落在地的一片叶子,翠绿的颜色,清晰的脉络,轮廓宛如人掌。

他隐约想起谁曾说过,这是来自蓬莱仙岛中心的,那棵梧桐。

“在下当然认得这棵树——它的树叶仿若人手一般。。。

诸位若是亲眼见到一定会明白在下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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