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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铺的主人》第十章 蓬莱•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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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啾啾。

白昌盛转转脖子,艰难地挑起眼皮向着祭台的方向看。那个巨大的身影转了转它的鸟头,头上树立着的三根羽毛俏皮地颤了颤。

咦?这个身影好熟悉!白昌盛猛地抬起头来:金豆眼,白羽毛,温顺的表情,优雅地姿态,白孔雀一脸无辜地蹲坐在一排酸奶前,左瞅瞅、右瞅瞅,不时地发出几声“啾啾”。

六福:咦!这不是小白的那只鸡么!

李通:咦!这不是先生领养的鸟儿么!

白昌盛:。。。。。。

季羡: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在这儿吸什么气!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李通推一把那黑衣仆人,“麻烦您快去扶季修士起来。”

转而对着六福说道:“我便觉得行不通,咱们这祭品不像祭品,拜祭的人也不对,怎么可能会成功。许是还有别的出路,再找找。不过,在下倒是好奇,这只鸟儿是如何进入祭室的?是不是还有隐藏的密道我们没有发现?”

“小白,快抱好你的鸡,咱们另谋出路啦!——连只鸡都能进来,这活人还能憋死怎滴!”六福打个响指,祭台两次两个圆滚滚的纸鹤叭地一声爆开,细碎地纸片散漫了整个祭室。

“跟你说了很多遍!这是孔雀!孔雀没见过?!”白昌盛哒哒哒地跑过去一把抱住这个养了多天的小动物,亲昵地蹭着它身上温暖光滑地羽毛,“你们修仙的到底是有多无趣,连孔雀都没有见过!他们开屏的时候可好看了!”

“所以,这是你之前一直抱着的那只孔雀?”季羡面无表情地问。

“对呀!对呀!”白昌盛继续蹭蹭。

“白色的,嘴上有三根羽毛立起来?”

“对呀!对呀!”使劲儿蹭蹭。

季羡翻手亮出十二张黄符,从怀中掏出木棍从头到脚一抹,所有的符纸渐次贴在木棍上!他一个响指搓出火苗,轰隆一声,剧烈的火焰直奔白昌盛怀中那乖顺的白色宠物!

“小白!快躲开!”

“别冲动!季修士!别冲动!”

“啊!!!”

剧烈地爆炸声响起,火光照亮了整个祭室。白昌盛被爆炸的冲击波扫到石台下,重重地撞在石头上,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六福十五道水界连续打出,堪堪护住了被火圈包围的白氏一族。李通将季羡扑倒在地,那火棍还在燃烧,残存的棍身上,符纸已经被大力地揭掉,残留的火焰只能将将燃尽这剩下的棍身。

季羡的仆人将主子护在身上,被季羡和李通叠罗汉般压了个瓷实。

嗷!一声尖锐地兽鸣,祭台上原本只会“啾啾”叫的白孔雀此时被火光重重包围,火焰狰狞的撕扯恶魔化了原本温顺的孔雀,迫使它发出了惨烈的吼叫声。与祭室周围的烈火渐熄不同,祭台上的火,随着孔雀越发高亢地吼叫声,烧得越发剧烈。

铮、铮、挣,火中传出三声琴响,深陷其中的孔雀身影开始扭曲变形,尖锐的嘴向上翻转,身形与火焰开始融合,火开始收缩,一个蛙掌猛地从火光中伸出!

火继续收缩!长满海螺和贝类的琵琶漏出,朝天的鱼嘴,突兀的白眼,在火的帘幕退下后,完全显露了出来!

鱼人!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突兀的眼白和枯瘦的双腿在空旷的祭室中格外惹眼。

六福惊恐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传说中的鱼人踏歌、蚀骨藤兰以及忘川黑水,这三者中唯独鱼人,是绝对不可能单独出现的。

可是在这个干燥、诡异又逼仄的祭室中,鱼人抱着它的琵琶,在火光的谢幕中,登上了祭奠的舞台。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它在问谁?!六福看向倒成一团的李通三人,焦急地摆着嘴型。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鱼人枯瘦惨白的双腿开始用力地跺着石台。

是谁!六福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可是那三人如被定身般,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鱼人的琵琶越弹越快,尖锐刺耳地琴声如刀般割在几人的耳膜上。

六福已经忍不住向着三人爬了过去,他确信答题的并不是自己,因为那鱼人豆大的黑眼球紧紧地盯着依旧石化着的三个人。

“我不后悔。”李通的声音传来,在六福马上就要碰到季羡白色的罩眼布前,他飞速地亮出银剑,一剑扎进了六福的喉咙里。

“我不后悔。”李通低垂着双眼,平静、淡然地看着六福不敢置信地双眼,在他身前,季羡毫无反应地垂在那里,一把铁扇,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连同那忠实的仆人,成串儿地钉在地上。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鱼人踏着歌,原地跳动着,火光再次从脚底燃起,它踏着火,唱着刺耳的歌,逐渐淹没在金色的火焰里。那火不依不饶地烧了很久,终于烧净了所有,再没有一丝的痕迹。

“啊。。。好疼,我肯定脑震荡了——什么味道?感觉好恶心,”白昌盛从石台下爬出来,“六福!你又弄湿我衣服了!这下好了!从里到外!我跟你说我一共带了四套衣服!包括内衣内裤!你给我过来解释下。。。”

六福张着嘴,姿势奇怪地趴在地上,一柄长剑从他喉中刺出。

“六福。。。。。。”白昌盛依旧眩晕地脑袋有些搞不清状况,“李通,六福他。。。六福。。。”

李通无知无觉地站在那里。

“季羡!”白昌盛跌跌撞撞地扑倒李通身前,季羡苍白的下巴此时显出毫无生气的脆弱。

“小郎君?玉面小白脸?”白昌盛伸手碰了下季羡胸口的铁扇。

李通依然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仿佛浑身地汗毛都凝固了一般。

白昌盛默默地坐在地上,那种剧烈地恶心感渐渐散去,身上湿哒哒的水与其余三人的血混成了一团。

“为什么?”白昌盛抬头问李通,“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不会。”李通伸出手,触碰到白昌盛冰冷的额头,“先生,您是不同的。与我,与那条龙,那只兔子,都不同。”他说着,慢慢地蹲下,视线与白昌盛齐平,“现在,我想做个交易。”

“跟我?”

“可以这么说,”李通点点头,“更确切地说,是跟你们做个交易。”

“我们?”

“没错。”李通一把抱住白昌盛虚弱地身体,小心地将这个大男孩儿放在祭台上,“你们。我一直只听过你们的名号,却无缘得见。虽然,一般的交易大体是你情我愿。不过,我也恰好知道,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也可以强制交易。”

“为什么?”白昌盛盯着李通的双眼,想要看透这个修士的想法。

“哪有如此多的为什么。”李通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几张符纸,咬破手指在黄色的软纸上描描画画,“先生不修长生,想必是不怕死的。”

“胡说,我最怕疼了。”白昌盛随手开了瓶酸奶,插上吸管,过度的紧张和未知的恐惧令他口干舌燥,他总觉得应该找点儿什么事儿来做,“死这么疼,我自然是怕死的。”

“我原以为,我是不怕的。”李通抬头看一眼喝着酸奶的青年,“谁知事到临头,又怕的很。”他叹口气,“可能是,不甘心吧。”

“这么说,修士们也不是长生的。”

“当然不是,”李通再次笑起来,“先生对修仙界真的不太了解。修士修长生,只能增加寿命,哪怕是神仙,也没有不死的——不过是想尽方法地活着久一点罢了。只不过你们白氏一族丝毫不延寿,所以才说是‘不修长生’。我第一次参加蓬莱考试的时候,还年轻的很,经过这千百年,我的寿数,也快到了。”

“所以,一定要考上蓬莱?”

“唉,其实我的运气一直不是很好。”李通勾画完符纸,将一张张黄符围绕着白昌盛贴在石台上,“第一次懵懵懂懂,稀里糊涂地错过了机会。第二次明明已经到最后关头,谁成想会考劳什子历史!”

李通说得激动,双颊微微发红,“为了第三次,我准备了那么充分,结果,一只猴子。。。”

“不过耽误了几百年,可以准备的更充分啊。”

“很累。”李通将最后一张符纸贴好,白昌盛刚好喝完一瓶酸奶,“包括这一次,真的很累。”

“所以呢?”白昌盛盯着李通的双眼,“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这里是祭台。”李通回视着白昌盛,“祭台是很特殊的存在,它所拥有的地气、灵气、运气都是最特殊的,而我要强制完成一个交易。”

他一手指向不远处的三具尸体,“如今也有了祭品。”又回指着白昌盛,“还有衔接人。”李通笑起来,如释重负般,“我需要完成一个交易,确保我这一次,能够入门蓬莱的,交易。”

“我想问清楚一点。”白昌盛说道。

李通耸耸肩,展现了最后的慷慨。

“从刚才你就一直在说‘你们’,我想知道,这个‘们’到底都是谁?”

“不要装傻,先生。”李通笑的有些无奈,“当然是你我心知肚明的地方。”

“说出来。”

李通端详着白昌盛,眼前这张稚嫩的脸面无表情,找不到任何恐惧或是急躁,漆黑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你,仿佛这个问题,比他本身将要面临的咒术更加重要。

“格子铺。”李通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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