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细来想想，他那么聪慧，想必早就知道是我放走了锦觅。

还在说着，你的内精丹元又在何处，着实是有些不合礼仪。

我低头便看见被他牢牢牵着的手，不免有些头疼。

内心斟酌了一番，才下定决心开口道，“小鱼仙倌。”他亦回头笑着看向我，眼里带着些疑惑，我清了清嗓，正色道，“我打算辞去花神一职。”

他这才收敛了笑意，停下了脚步，转身缓缓问道，“为何？”

“日后，难免会有些流言蜚语，天界纵使有水神爹爹，锦觅也难以容身。花界她自小便在那长大，若还是以我为名的花界，想必她也不愿回来。”我抬头看向他，念道，“而且，花界大大小小的事，长芳主都比我清楚。之前虽被称花神，也不过是个噱头罢了。”

“依你。”半响，也不知他想了什么，骤然一笑，对我说道，“不过，花神一职怎可说辞便辞，还得从长计议。”

风轻轻吹开他的衣摆，似荡开湖面的涟漪一般。

他原本想往前迈一步，接着走的，却不知为何又转头问向我，“怎么不问我去哪？”

我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愣愣看向他，过了半天才回道，“去哪？”

他先是对我抿唇一笑，后微微低下头，看向我手腕处的人鱼泪，咧嘴一笑，“你对我这般便罢，但万不能跟别人跑了。”

我只觉这话中的跑字略含了别的意思，只是当我看向他眼里的星光时，只好点了点头。

—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这倒是成了他在那繁忙的公务中能偷来的闲暇的时光唯一理由。

我坐在庭院中，玩弄着广袖，不经意间一抬头，便看见他动作娴熟的烹茶。

阳光倾斜而下，点亮着他那五官分明的轮廓。我略微一顿，有些晃神。

茶烟袅袅，他沏好一杯茶，抵在嘴边吹了吹，指尖在杯沿轻轻一点，笑了笑，继而将它递给了我，紧接着便是一笑。

我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接过了那热茶。

手腕处的人鱼泪流转着日光，平日里冷冰冰的颜色现在看起来也格外的温暖。

“今日凡间气候不错，再晚些我们便出去走在。”他放下手里的茶勺，微微一摆袖，笑道，“这里一直向西走，便见青山。到时候若是碰巧，还能寻得见日落。”

“日落？”我有些不解回道，“你若想赶上的话，怎不同卯日星君说一声？”

他也只是笑了笑，并不作答。

滴答——

忽然不知什么滴落到屋檐，我稍微抬了抬头，看见阳光明媚的天空，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免有些惊奇。

“听闻，下日光雨之时，便是狐狸出嫁。”我转头看向他，却发现此刻的他也在看着我，对我一笑，温言道，“如此也好，那画着山茶花的油纸伞，也能拿出来用了。”

“陛下。”忽然，一缕青烟散去，上元仙子在旁念道，后继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随后微微低下头，想在小鱼仙倌耳旁说什么，却被他手一抬，全然挡去。

上元仙子愣了愣，随后便也离开了。

心中不知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只见他微微起身，走至我身旁，低头对我莞尔一笑，说道，“唤龙咒可还记得？”

我仰起头看向他，似是神志不清般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他笑意更深了，撩拨了我额前的碎发，温柔道，“朝中发生了点事，我去去便回。”

说完，他那搭在我右肩上的手也随之滑落，我骤然想起了人间那张纸条，和无数的唤龙咒，他的衣摆随着转身微微一落，仿佛是天河旁一颗星星陨落一般，让我心中一阵痛。

忽然，他身形一顿，随后微微转身，颇有些疑惑的看向我，后继低下了头，看向我那抓着他衣摆一角的手，又轻轻笑了笑。

他携起我那不安分的手，略微弯了弯腰，在我额头落下一吻，随后在我耳边轻声道，“润玉立上神之誓，纵使岁月无痕，除非身死神灭，我都不会离你而去。”

他说得很轻，轻得就像拂面而来的春风一般。

我眼微微一眨，似是火烧一般，烧到了心间，破有些难受地使我往后缩了缩，“即便我已不是我？”

“你怎会不是你？”他笑道，“润玉识得无数个你，爱打抱不平的你，爱吃点心的你，爱嘴硬的你，千千万万个你，都是你。”

“只是现在的你，有些生我的气。”他蹭了蹭我脸颊，念道，“只要是你，润玉都视如珍宝，心喜得要紧。”

他嘴唇轻碰了碰我脸颊，炽热的鼻息一点点下沿，随后在我唇角稍微停留了一会，我见他睫毛一颤，身后山茶花摇曳。

似是带着所有的可遇不可求，小心翼翼的落下一吻。

我皱了皱眉，不知什么在眼睛翻滚，随后闭上了眼睛。

他一只手撩开我脖颈处的头发，抵在我后脑上，似是不留任何退路一般，加深了这个吻。

—

一直向西走，便是青山。

他走后，雨渐渐停了，我漫无目的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走向他说的地方。

明明架雾不出一会便能到，却用脚一步步走着。

兴许是时光太过漫长，只想消磨打发。

无意间看到一羊肉铺上挂着的羊头，望向它那犄角的时候有些愣神，这才想起一件事，我好像又没牵着魇兽出门。

我欲想回去寻回那被我遗落的魇兽，却发现，个个结伴同游，偌大天地间仿佛只剩我一人在欢声笑语中夹缝生存。

罢了，寻回也只是一人。

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日光雨散去，携来了大雨，漂泊在家家户户屋檐上。

“姑娘，你怎淋雨？”一书生从一旁的酒馆中出来，将我拉到屋檐下说道，“这春雨最容易让人染上伤寒，姑娘还是注意点为妙。不过这春雨着实是有些不对劲，怎这么大？”

我摇了摇头，只觉有些不礼貌，却不想开口。

“见姑娘一身不俗的装扮，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我好稍人去给你家里人带话去。”

“不了。”我淡淡开口，幽幽看向窗外的磅礴大雨。

“相逢即是缘，见姑娘一脸愁苦，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不妨告诉小生，兴许能为你分忧解难。”

不知为何我笑了笑，可能是被那分忧解难所致。

他如何能为我分忧解难？

“不必了。”我张了张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人拉到身后去，我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听到那人用着熟悉的声音说道，“以及，她已名花有主，你该尊称她一声，夫人。”

那淅淅沥沥的雨携着风闯入我心中，乱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