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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宠》第四章 荷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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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涣涣不知陈牧南的震惊从何而来,这主意又不是只有她一人能落到好处。

“按我朝律例,女子若是休夫,还要先挨上三十大板以示决心,所以,还是你休了我比较省事。”

“我不想省这个事。”

章涣涣见陈牧南油盐不进的模样,告诉自己一定要耐心,要循循善诱,要——“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休了我正是如了你的意,哎,你就休了我,大家各得自由,你也不用听你舅舅的了,我也不用听我母亲的了,谁也不吃亏。”

陈牧南看向章涣涣,认真地说:“只怕拿到了休书才是如了你的意。”

章涣涣忙不迭点头,直白承认了,“我们都如意。”

陈牧南继续盯着床帐,“我不想如这种意。”

两人“如了半天意”,章涣涣用手指戳戳他,“我这主意多好,你到底哪一点不满意,哎,哎,你倒是说话呀——”

陈牧南试着拨开章涣涣的手,没成功,“什么人新婚夜就想着讨要休书的。”

章涣涣继续戳他,“那你过两天写也成,我现在不着急。”

陈牧南抓住章涣涣的手,微微用力,直接就把人拽到了身上。章涣涣趴在陈牧南怀中,怔怔地看着他的脸,陈牧南先移开了视线。

果然——章涣涣之前还为了这个发现高兴,而现在则有些不甘,她长得不至于丑若无盐,怎么陈牧南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你看我一眼,我脸上没疤没记,看一下又伤不了你的眼睛。”章涣涣昂着脸凑近陈牧南,“不想看就快快写休书,保证你以后都见不着了。”

陈牧南推开章涣涣,翻身下床想要避开,章涣涣扯了他的衣袖,“不要走。”

陈牧南作为习武之人,手上有准头,手臂轻轻一挥,扇开了章涣涣。但是章涣涣却来不及反应,身子一歪,眼看要跌下床,陈牧南伸手将人环住,章涣涣挂在他手臂间,脸下就是床榻,摔下去肯定就把脸拍扁了,她紧张地说:“你不要松开我。”

陈牧南没回答,手臂稳若磐石拖住章涣涣,哪怕敲门声骤响,也没有惊动他。

“侯爷,夫人,该起身了为老爷、夫人上香了。”门外传来一个精神抖擞的男声。

章涣涣半边身子探在床外,一手撑在陈牧南的手臂上,一手扯住他的袖子,除此之外,连一个可借力的点都没有。而陈牧南除了稳稳地托住她之外,也没有别的动作。

若不是知道陈牧南是不喜欢自己,章涣涣简直就要以为这人是害羞的没法动弹了。

“侯爷,夫人——”这次换了一个女声响起,章涣涣听出是宋妈的声音,抬头应了一声,“起了起了,这就起了。”她在章家赖床赖成毛病,旁人也知道听到她这么说不要当真,最好是再多给她一点时间。不过这里不是章家,而是侯公府,她话音刚落地,房门就被推开了,几个人刚进来,就看见两人姿势奇怪地纠缠在一起。

房内的人与门外的人,面面相觑。

宋妈最先反映过来,垂着眼睛说句“什么都没看见”后连忙关上了门。

陈牧南这个时候才终于伸出另一只手,扣住章涣涣的腰肢将人提到床上。章涣涣见他掀开被褥,宋妈与喜娘铺的白绸被压在下面,陈牧南看了章涣涣一眼,然后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锃亮的银色利刃看起来锋利无比。章涣涣叫起来,“你要做什么?”

陈牧南的拇指抵住刃尖,微微用力指腹沁出血珠子,手指一蹭,撕开了皮肉,血立刻沾在刃上。

“嘶——”章涣涣看着就觉得疼,偏过视线不去看陈牧南在做什么,“你不要想着告状,这是你自己弄伤的,不是我……”

陈牧南没出声,将匕首插回去靴子中,扬声对门外的人说:“进来。”

门先闪开了一道细缝,外面的人先往里看了一眼,然后才大大方方地推开门,几个人依次进来,章涣涣认识的只有宋妈。为首的一个五十多岁,个头不高,眼睛明亮,是陈府的管家陈贵,他身后跟着四个丫鬟,两个年纪略轻,两个略大。

章涣涣见宋妈偷偷抓起染上一抹红的绸布,她疑惑地看向陈牧南,却见他正在听陈贵说话,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往章涣涣的方向瞥一眼,不过章涣涣却觉得他耳朵似乎有些红了。她再看向宋妈,那方白绸已不见了踪迹。宋妈探究的视线依次划过章涣涣与陈牧南身上未曾脱下过的喜服,然后直接冲着章涣涣摇摇头,眼神中全是不满。

虽然有些弄不明白情况,但是章涣涣明显能猜到,陈牧南手上的那道血口子,可能是白划了。

公婆早逝,章涣涣不用奉茶,跟了陈牧南去给先姑嫜上香。侯公府自然比章家体面阔绰,分成前后两院,后院绿荫之中另藏着一个小院落,居中堂屋内供奉着陈氏考妣牌位,两边另有厢房,颇有点独门独院的意思。

院子没有安门,迎面对着一池子荷花,眼下已过了荷花盛开的时节,只有荷叶与莲蓬倚着柔韧的长杆随风摇曳,搅皱了一池清波。

荷叶清淡的香味夹着水腥气萦绕鼻端,章涣涣只觉得难闻恶心,头疼如裂,她突然走不动了,一手按住额头,一手挥动胡乱抓了一气,脱口竟然喊出绣纹的名字。

一只手抓住章涣涣手腕,她便不动了,紧紧闭着眼睛,听宋妈在身边说:“绣纹不在这里,姑娘是不是不舒服。”

章涣涣任由宋妈抓住自己,含糊不清地说:“那个荷花池子,那股气味……”

“姑娘,你忍一下,一会咱们就回去了。”

章涣涣知道不忍耐是不行的,只不过她随时都想蹲下去,将头埋在膝盖上,不再去闻那股气味。口鼻前被一片柔软的布料捂住,章涣涣抬起眼皮,这才发现一直扶着自己的人不是宋妈,而是陈牧南,一手撑住手肘,一手托着一方帕子帮忙掩住自己的半张脸。

那些发腥的水气立刻就闻不到了,章涣涣看着陈牧南,用力喘了口气,却闻到另一股发咸的铁锈之味,她垂眼看,陈牧南的拇指指腹上一道已经凝结的血色伤口——

宋妈接过陈牧南手中的帕子,“我们小姐闻不得荷花荷叶的味儿,侯爷莫担心,一会就好了。小姐,您忍一忍,一会就好。”

陈牧南却说:“不舒服就是不舒服,让她强忍着又好不了,还更加遭罪,这种没用的话,以后少说。”

宋妈是章安氏的陪嫁丫鬟,原本在章家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只不过因为章涣涣不愿意带绣纹,便让她先跟过来照顾一段时日。宋妈一来年纪大了,二来又不是陈府的佣人,因此连陈管家对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此刻挨了训,面上看不出什么,反而干脆地认了错,“侯爷教训的是,万事确实得以我们姑娘为重。”

章涣涣一抽手才意识道自己的手臂还被陈牧南攥在掌心,她略动了动,陈牧南便松开了手,章涣涣自己捂住了帕子。

一行人进了院子堂屋,章涣涣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先姑嫜的牌位正对着外面的荷花池。这是章涣涣第一次离陈汀州这人如此之近,哪怕只是灵位。她幼年时候就听说了陈老郡公的种种传闻,时间一久,如今人们也忘记了他的功绩,只留下一则供人茶余饭后闲聊的流言。

章涣涣偷偷看了陈牧南一眼,不知陈汀州的传闻有没有影响到他。她在心中提醒自己,无论如何,陈汀州好歹要做自己一段时候的公公,以后还是尊敬些好,至少不要直呼姓名了。

陈老郡公啊老郡公,您若是在天有灵,就赶紧托梦让你儿子休了我吧,况且,我作为您的儿媳妇,您只怕也看不顺眼吧,你儿子看起来也是不想娶我的,全是他那个舅舅安排的,大家若是一拍两散最好。您当初要是能管住了自己的眼睛多好,哪里会有今天这么多的麻烦,我那婆婆也不会早逝,以至于唯一儿子的人生大事都要受旁人的钳制,您这就是对不起自家孩子,所以快快显灵,让陈牧南心想所成……

旁人见她双手捏着线香举过头顶,闭目默念,便没有打扰她。等她将线香插香炉之中后,听到陈贵说了句“老爷和老妇人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侯爷和夫人的”。章涣涣忍不住看了陈牧南一眼,然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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