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指轻触在宫女所呈托盘中黑陶梅枝蜜罐汝瓷罐盖的铜环上，小心翼翼的揭开，蜂蜜的醇香扑鼻而来。

用瓷勺轻舀出一勺蜂蜜置于玉碗中，另一宫女将早已备好的温水注入其中。

我拿捏着勺柄来回在水中搅拌，瓷器与玉器发出的碰撞声在大殿中激情回荡。

这本不该出现的声响，在庄严的兴庆殿一遍又一遍敲击着，即便惠妃娘娘偶有旁顾，我手中的瓷勺也未做中断。

我观测四周，除了惠妃，颍川王后、曹氏同李夕瑶心中亦有不悦，大殿中其他人皆是一副顺服的样子，目光低垂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张望。

细腻洁白的蜂蜜与水消融，当其消失的再没有痕迹的时候我才住了手。

我将调好蜂蜜水呈与姑母，姑母取瓷勺浅尝过玉碗中的蜜水未见异样之后方才置于李夕瑶的面前。

李夕瑶取了搁置在手边的玉勺喝了几口便放下了，规矩的坐在太后身边不敢有所异动。

太后拉起李夕瑶的小手在自己的手掌心里，看着那纤细如玉的手指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哀家就变老了。”

老这个字眼从太后口中说出来不免教兴庆殿内的众人打了个寒颤，太后向来最忌讳这个字眼，宫中也鲜有人敢提及，是太后真的发觉自己老了，还是这只是太后一次小小的试探？

众人都不敢答话，兴庆殿亦变得一片沉寂。

“偌大的兴庆宫里，只有哀家一个人住着怪冷清的，不如你们都留下来在哀家的兴庆宫住上几日也好多陪陪哀家，如何？”

太后很少留人在兴庆宫住，对于旁人来说这是莫大的恩典，惠妃、颍川王后同曹氏一同向太后谢恩，太后才报以微笑，使其安坐。

太后吩咐孙悦:“你带她们去南薰殿住下。”继而对惠妃说:“惠妃你留下。”

颍川王后与曹氏、李夕瑶茫茫然退出兴庆殿，惠妃亦心怀疑惑不明所以。

一切都太过平静了，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让人不安。

“太子走的突然，而今皇帝的诸位皇子蠢蠢欲动更有天下诸王虎视眈眈，惠妃你说该怎么办呢？”

“臣妾，臣妾不知……”

“你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哀家也一直很看好赵适，若是日后他能承继大统……”

太后意味深长地望了江宜君一眼，方才说到：“夕瑶这孩子正当适龄，倘若以她嫁与赵适……”

江宜君闻言早已是不知所措，太后明知赵适已有妻室，却要提出如此要求，她一个小小侧室怎敢拂了她的面子。

李夕瑶乃太后至亲，嫁与颍川王，若非王后之位太后又如何能善罢干休？若要江氏为妃，其子又当何如？太后可是给惠妃出了个大难题啊。

是太子的宝座重要，还是子嗣的名分更重要，惠妃于两者间不禁权衡起来。

太后见她陷入沉思，轻倚杆栏等待她的回应。

惠妃只是皇帝众多妻妾之一侧室，以后也不过一国王太后，若赵适为太子，她便终会是母仪天下的那个人，任是谁也不会拒绝吧，更何况是时刻看别人眼色的她呢。

见江宜君终是抵御不过这权力的诱惑匍匐在自己脚下的那一刻，太后终是会心的笑了。

天色将晚，江宜君远望天际那最后一抹红晕沉思，许是在思考太后起身从她身边行过时所说的话，“江氏不除，后宫将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