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西，莱西，莱西！”男孩大声呼喊着倒在一旁的青年士兵，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吃力地重复着挥砍的动作。

令人作呕的人形怪物将他们围在中间，通红的双眼里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眼前这两具充满活力的身体会成为什么：新的同伴，还是今天晚上的夜宵？它们已经等不及了。

一个明显高出其余怪物的家伙挤到了男孩身前不过两米的地方。

“杰，杰哥？”男孩又一次认出了那个蜿蜒着隆起血管的光头。

怪物不紧不慢地用沾满血污的右手将它几乎拖到地面的肠子塞回腹腔，然后，缓缓地抬起脑袋。它大张着嘴巴露出里面的一口碎牙。从喉腔深处传出的愤怒痛苦的咆哮几乎要震碎男孩的鼓膜。

怪物们一拥而上，周子程感觉一双有力的手或者说，爪子，拧住了他的手腕，刺破皮肤……他大声尖叫起来。

“嘿！嘿，小鬼！嘿！”盖伊摇着周子程的肩膀，直到男孩无力地睁开双眼。

噩梦，噩梦把这个还未成年的男孩吓坏了，是他的尖叫声把盖伊吵醒的。

“你醒啦？”黑人青年一脸严肃地盯着周子程。

“嗯，醒了。”周子程嘟囔道，“这是哪儿？莱西，莱西在哪儿？”

盖伊小心地放开男孩，向后靠了靠，看上去并不打算回答周子程的问题：“你知道吗，你叫的可真他妈的响，和我在贝德福德镇上遇到的那个妓……”

“莱西，莱西在哪儿？”周子程坐起身，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他的手掌在隐隐作痛――刚才做梦时拳头攥得太紧，指甲都把手掌给刺破了。

“我敢打赌整个森林都听到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盖伊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仿佛没有听到男孩的问题。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周子程试图站起身，但冰冷的枪口瞬间抵住了他的胸口。

“嘿，冷静，”黑人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你想听个故事吗，小鬼，一个故事？”

“……”周子程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如果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同意了，”盖伊耸了耸肩，自顾自地说起来，“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午夜，两个死人爬出墓地站起来决斗，他们背靠背，面对面，他们拔出长剑，然后，他们互相射击……”

“这不是故事。”周子程的声音轻的像是在呓语，不过盖伊还是听到了。

“不，它就是个故事，”他严肃地说道，“这是枪侠的故事，你明白了吗？”

周子程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明白个屁，”盖伊忍不住笑出了声，“这都是我胡扯的，你这个白痴。”将手枪收回风衣的口袋，他用力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我叫盖伊。不管那个莱西是谁，你的兄弟你的男朋友或者别的什么――他已经死了，别太难过。”盖伊的语速很快，说完便重新站直了身子，向着洞口走去。

莱西，死了？周子程呆住了。虽然他才认识那个并不讨人喜欢的青年不到一天的时间，但那家伙却已经救过他的命了，不只一次。

“喂，你要去哪儿？”他注意到黑人正在离开他们藏身的岩洞。

“新鲜空气。”

“等等我！”周子程挣扎着站起身扶着岩壁艰难地走了两步，酸痛的感觉很快从双腿蔓延到全身，他不得不坐了回去。

“哼，愚蠢的小鬼。”盖伊从衣兜里摸出打火机与卷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岩洞。

当他踏出岩洞的那一刹，一柄明晃晃的唐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苏恺，苏恺在哪儿？”

“谁？”盖伊举起双手摆出困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半步，“我可不认识什么苏……”

“一个男孩，大概十八岁的样子，中等身材。有印象吗？”持刀的青年也向前迈出半步，他扬起眉毛显然并不相信盖伊的话。

“嘿，你是护卫队的吗，”盖伊瞥了眼青年破损的铠甲，“兄弟，我以前也是，相信我这只是个误会。你明白吗，误会？”

“回答问题。”青年的声音冰冷，他有意地将身体前倾，刀刃压在黑人的脖子上印出一道不明显的血痕。

“好吧，看上去你并不明白。”语气里带着一丝同情。

盖伊动了起来。肾上腺素涌进他每一根细微的血管，瞳孔放大，心跳急剧加快达到了每分钟四百次的地步。

“蓬！”

只是一瞬，黑人的身体向后闪出了两个身位，金属打火机和卷烟同时飞离双手。而在它们落地前，盖伊已经掏出了风衣口袋里的线膛手枪连扣扳机。

铅弹离开枪膛发出爆鸣，火光与黑烟喷涌而出。黑人枪手的嘴角渐渐上扬。

青年没有露出惊恐的神色，准确地说，他脸上的肌肉根本来不及做出恐惧的表情。可他的双臂却依然在手中唐刀的牵引下做出了挥砍的动作。

盖伊的笑容凝固了。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他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慢镜头重放。

金色的刀光，在将铅弹劈作两半后继续向前，从盖伊的面颊上掠过。血珠从狭窄的伤口里一点点渗出，他满不在乎地用手背抹了抹：“切，只是这种程度吗？”

“我再问你一次，苏恺在哪儿？”仿佛没有听到盖伊的话，青年放低重心，手中唐刀前指。淡淡的光华从刀尖到刀身再到刀柄，最后，笼罩了青年的全身。

“哦，见鬼。”盖伊突然记起了一个故事，在那个故事里，莱茵镇是最强剑士的故乡。当然，他还记起了二十六个神使与猩红的传说。

盖伊知道那不是传说，因为他曾亲眼见过一位神使的继承者。不对，不只是见过，盖伊曾和他并肩作战，在边境护卫队。

难道眼前的这个家伙是继承了传说中剑之神格的怪物……

等等，打住。盖伊带着怪异的神情又打量了一遍青年手中的兵刃：嘿，那家伙手里拿的不是一把刀吗？

“最后一遍――”

青年冰冷的声音将盖伊拉出了他的胡思乱想。

“你有没有――”

“没有。”干脆利落的回答。盖伊猛地甩动胳膊，子弹在高速旋转中从他身体左侧离开枪膛。

与此同时，青年完成了劈砍的动作，刀光直直地落在盖伊胸口。划开风衣与里面的麻布短衫，最后在黑人胸前留下一道蜿蜒而下的红紫色痕迹。

而那颗铅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尖啸着钻进青年的右手手腕。

“该死！”剧烈的疼痛迫使青年松开右手换作单手握刀的姿势。

“已经结束了，小鬼。”盖伊将手枪收回口袋，弯腰去捡先前丢下的烟卷和打火机，“除非你想再挨一枪，反正我不介意……”

“混蛋。”青年咬牙一刀刺向黑人左胸。

“砰――”

一声闷响，盖伊在短短两秒钟内完成了拔枪与收枪的动作。而那个青年士兵则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左手依旧紧紧握着唐刀刀柄。

“喂，发生了什么？”周子程有些吃力地扶着石壁走出了岩洞。他一眼就认出了倒在地上的青年护卫队士兵。

“莱西？！”

“啥？”盖伊一脸惊讶地扭头，未点着的卷烟从他口角滑落，“你男朋友？”

“你告诉我他已经死了！”男孩的眼圈不争气得红了。

“那只是我的猜测，冷静，小鬼，冷静……我可以解释……”盖伊显得有些慌乱。那就是男朋友无疑了。他在心里回答自己道。“听着，小鬼，我能帮他，我能……”

周子程看到盖伊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我告诉过你的，嘁嘁嘁嘁，”尖锐的怪叫在他脑海里回荡，那么的大声，掩盖了其他的一切声响，“你可不是什么冷酷的战士，懦夫，嘿嘿嘿，懦夫！”

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