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自打老杨从厂里病退出来，我知道失去了主要经济支撑，但糟糕到哪一步我是直到去卫校报到那天才知道的。

报到那天是我第二次去卫校，卫校位于市中心未来号天桥往西去紧挨着市委的一条小巷子里，钻进小巷子，远远看到一条已经显得有些破旧的红底黄字横幅拉在校门上，上面写着：热烈欢迎本届新生入校。

在新生签到的地方，接待的老师一听我的名字脸上欣喜不已，她高声叫来教导主任：“吴主任，快来，杨小芸报到来了！就是那个一级运动员！”

接着我感觉四面八方各种目光向我袭来将我包围在其中，奇怪的是我并没感觉到热情和温暖，更多的是好奇。

教导主任来了之后，也是很兴奋地一边将老杨拨开一边牵着我的手说：“哎呀，杨小芸，我们多担心你不来我们学校读书，结果你还是来了，这是学校的骄傲啊！”我不喜欢她拨开老杨的那个强势的动作，故作冷酷地仅仅点了点头。

当我挤出人群之后，好歹听到一些好听的话，来自高年级的同学和前几日体检时见过的同学。

她们旁若无人地议论着：“她好帅哦，那个发型可以吗？”、“好像男娃子哦，头发那么短，好酷哦！”、“她还在练游泳吗？”......等等许多许多的话，被我抓住放在心裡并竊竊自喜的核心关键词便是“她很帅。”

这个自然，由于游泳队是不允许留长发的，所以我的发型一直就是比平头高几厘米的刺猬头。

而且，比起自小很少有人说我漂亮之类的话，我听得最多也是最喜欢听的话就是我很帅。

老杨拽着我走到缴学费的地方，他简单明了地对刚才众人对我的评价进行了总结：“不要别个说你帅哦酷哦，你就给我整得不男不女的哈。”瞧瞧，瞧瞧，敢情又是我错了。

老杨在缴费处呆了许久，我站在一旁打量着这所学校目前所呈现出的两栋建筑物，两栋建筑物之间用连廊连在一起，靠近学校正门的是旧教学楼，那栋楼看着十分阴森恐怖，就算眼下青天白日满阳光，也隐隐透着阴森之气；连廊连着的是新教学楼，教室主要分布在这栋楼里，而学校的实验室解剖室等都在旧楼里。我旁边有两个高年级的学生，应该是在缴费处帮助维护秩序的，她们俩漫不经心地聊着学校哪个地方闹过鬼，我一听这个，嘿嘿，一下就乐了。在游泳队时由于我没住校，所以错过了好几次省运动技术学院里的闹鬼事件，平日里我们将学院简称为“技院”，与“妓院”同音，所以每次谈及技院一旁有人关注我们的谈话时，尤其是问我们学校在哪儿游泳队在哪儿时，我们特得意和神经质地回答“技院！”，硬是觉得了不得和牛逼。

我正在神游之际，老杨叫我了，我凑过去一看，结果老杨只准备了通知单上要求准备的学杂费等共计2600元，现在才知道还有什么七十八块钱的班费、学生处费等，我觉得老杨也绝了，连多出去十块的零钱都没有，我正要呛他，却见他十分诚恳地在老师的建议下打下了一个欠条，表示开学第一天将钱补过来，不仅要他签字，还得我签，于是我人生的第一张欠条诞生了。

缴费之后是领书，我对这个环节充满期待，但当我领到全部书本之后却又忍不住失望，因为专业书只有解剖学，其他的是无外乎就是语数外物理化，我拿着普高英语书问老杨：“爸，这英语护理究竟是啥子意思嘛？”

老杨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英语护理的意思就是说以后在护理病人的时候全部说英语。”

这个答案，让我沉醉了不少笑意。

当天离开学校前，我溜到我们的教室去了一趟，这一趟不要紧不要紧的要紧的是我看到了我未来三年的班主任，那一眼惊艳真的是碎了她的青春时光啊，太美丽了，笑起来特别像梅格瑞恩，未来的日子她陪伴我走过不少难过的坎难受到极端的事，这个甜美天真的女人，为我安心在卫校读书增加了一层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