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从草丛里拖出一个大罐子，“这里面是半罐蜂蜜，便是毒蜂所酿。毒蜂吸人精血要循序渐进，不能让人即刻死亡，便用这蜂蜜滋养，所以张大哥即使只剩一颗头颅，却能不死。把张大哥的头颅泡在里面，一天时间就能长出身躯四肢。”

张骏德听了，大喜过望，连蹦带跳跃跃欲试。

于小将头颅放进罐内，蜂蜜浸泡，只露出眼睛和头顶，其状甚是滑稽。不到一个时辰，便生出耳鼻嘴巴。张骏德迫不及待张口说话，却被蜂蜜呛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

于小望着头颅道：“这东西，好生神奇，你样貌，不仅年轻了十岁有余，也英俊了许多。”张骏德哪关心英俊与否，嘴巴探出蜂蜜道：“多谢两位相助。只是不知子，子衿先前欲加害于我，为何又来救我？”朏朏道：“叫我子衿即可。当初我也是迫于无奈，为了得到这宝贝蜂蜜，只有听命于毒蜂。”于小问道：“你要这蜂蜜，是为了什么？”子衿道：“是为了救我一个断腿同类。”张骏德道：“你的同类获救了吗？若这蜂蜜被我用光了，你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子衿道：“我已给他留了半罐，这才来寻你们。”张骏德欣慰道：“这样便好。”子衿道：“张大哥真是宅心仁厚，这时候还记挂别人。”于小抢言道：“再怎么宅心仁厚，在你的幻境里，都会原形毕露。”子衿道：“那倒谈不上，其实人本质上都是好吃懒做贪图享乐，但大多数没有途径达成这个愿望而已。幻境只是给人提供了一条快速达成愿望的途径罢了。”张骏德连道惭愧。于小道：“人的本性如此，你也无需挂怀。我若在那幻境里，可能比你更加不堪。”三人相视而笑。

此时月上中天，夜至三更，于小与子衿却谈性正浓，两人高谈阔论，不时开怀大笑。张骏德偶尔插两句嘴，也得不到回应，觉得无趣，加之蜂蜜有安神之功效，不一会就呼呼睡去了。

子衿见张骏德睡熟，取出嘴里的传声草，用兽语道：“有个问题，小妹不甚明了，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两人此时已兄妹相称。

于小见她用兽语询问自己，已然知她意图，同样用兽语说道：“我自己招认了吧。我不是人，而是能化作人形的兽类。我跟张骏德的目的殊途同归，都是要去峰顶。只是他是要仙草，我是要杀，那守卫仙草的老猿，报我的血海深仇。那天我在山下，看到他倒在雪里，身上披着乌金甲，觉得奇怪，而这乌金甲，又是老猿的护体神兵，轻易不会离身，寻思张骏德与巨猿，必有渊源，所以一路跟随他，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子衿沉思片刻道：“张大哥为人正直，没有心机，你打算瞒他到什么时候？”

于小道：“一开始，我也无意隐瞒，只是当初，我尚不精通人话，之后他又入了幻境，所以一直也，没有来得及解释。”

子衿道：“还是早些说清楚为好，免得他误会。”

于小道：“明晚我当面给他解释，我虽对他有利用之嫌，但也并无恶意，他也应该能够，理解。”

子衿心思细腻，善解人意，知道此事对于张骏德来说，并不容易理解，喃喃道：“但愿吧。”

于小看天色已微亮，说道：“天亮前我必须回去，天黑才能出来。所以，白天张骏德就交由你照看，你先护他先行上山，我晚上，再来与你们汇合。”

衿子道：“那是义不容辞，说来你也是我恩人，你有吩咐，我自全力去办。”

于小起身又嘱咐道：“如果路上，遇到老牛拦路，他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要不为所动，等晚上我自有办法。”

说完飘然而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于小并没有说自己是什么异兽，子衿也不便深究，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哪种异兽可以化为人形。不再纠结这些，又想起自己给断腿的同类送蜂蜜时，他冷漠的眼神，不由黯然神伤。感慨良久，困意袭来，便用身子围着蜜罐睡去。

醒来已日上三竿，子衿向罐中望去，只见空空如也，不由大惊失色，四下张望，只见不远处一块岩石上，背对她坐着一个身影，身上披着一件黑色蓑衣，蓑衣一多半摊地上。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她走向近前，叫了一声张大哥，身影随声转过身，子衿哑然失笑。

“我以为你是坐着，”子衿道：“原来是站着。”

张骏德一脸沮丧，整个身子缩在蓑衣里，看身形只有四五岁，说道：“我这个样子，怎么上得峰顶？即便上去了，还不够巨猿塞牙缝。”子衿安慰道：“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长大了。”张骏德无奈的摇摇头，道：“起码现在四肢健全，总比只有一个头颅好。”

两人收拾停当，准备上路，子衿道：“张大哥你现在行动不便，到我背上来吧，我驼你有。”张骏德难为情道：“万万不可，一是你小小身躯，让你驼我，我过意不去；二来男女有别。”子衿心想，张骏德这是把自己当同类看待，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兽就低看一眼，于是不在勉强，问道：“张大哥身形虽然变小了，武功身法还在吧？”张骏德小拳头在空中挥舞两下，道：“套路还在，功力却不足一半了。”子衿道：“那我好办。”说着，钻进路边的树林。

不一时，嘴里拖着两根半丈长的树杈从树林里走出来，把树杈放到张骏德面前，道：“这是一对高跷。你既然功力还有小半，就能轻松驾驭，总比用脚走的快。”张骏德连声称谢，心想：虽然是只小兽，却比人更善解人意。

再往前走，山势变得陡峭，用高跷更加行动不便，便弃之步行，上了好大一个斜坡，山势如同被刀削出一块平地来一般，骤然平坦，只见阡陌纵横，大片稻谷随风摇摆，这景象，竟似有人耕种的田地。只中间留出一条小道，供人行走。

张骏德不解道：“我在山底是还天寒地冻，越往上走，却越温暖。”

子衿道：“我听长辈说，堤峰顶原本有一个火山口，一百年喷发一次，后来被山神用神力镇住，虽然火山不再爆发，但地底仍是流动的岩浆。因此堤峰才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张骏德道：“原来如此。”

走到小道中段，只见前面一副巨大的身躯横亘在路中间，像一座小山，只露出脊背，头尾隐在稻谷里，看不出是牛是马。

子衿小声道：“这就是于小哥哥说的那头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