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打算干啥？”洛星羽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打工的时间还早。

他了解安辙。

安辙绝不是一个光说不做的人。恰恰相反，安辙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身体永远比脑子快一步。在宁城一中，不，整个宁城的所有高校里，安辙也是无人不知的残念系帅哥。

“虽然长得还不错，但可惜是个变态。”同龄的女孩们都是如此评价。

在普通人看起来无比诡异的“行为艺术”，安辙却相信着他一定能用这些方法找到魔法和超能力。

“三角尺的尸体泡在福尔马林，七颗星星的愿望是云和月和雨，欢闹的世俗伴随着狗吠和鸡跳，眼球的鸣泣宛如花之风雪。”安辙一脸神秘地念出这些句子。

啊，我懂，这就是中二病吧。洛星羽如是想。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今晚就行动。”安辙得意洋洋地说，一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样子，甚至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儿。

虽然洛星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仍然觉得很厉害的样子：“这么说，你很勇嘛。”

“废话，我超勇的。”

其实洛星羽想说，与其追寻虚无缥缈的目标，不如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穷尽一生去追求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就像《桃花源记》里的刘子骥，最终只会落得郁郁而终。

在虚拟世界寻求真实感的人脑子一定有问题，在真实世界追求虚幻的人也一定是如此。

“如果，我是说如果，”安辙的目光忽然暗淡了，“如果我没有找到的话，那我就放弃了。”

“放弃什么。”洛星羽明知故问。

“放弃我相信的那些东西，忘记我曾经看见过的那些事情，去做一个……”安辙咬了咬嘴唇，“做一个‘正常人’。”

洛星羽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最好。人总会长大，没有谁能永远活在童话故事里，梦终究是美好却虚假的，无论付出怎样的努力，也摸不到它的轮廓。

他迟早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有趣。

虽然八月才刚刚过去，但偶尔也能看见几只悠闲的蜻蜓，夕阳的余晖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今晚要下雨了。”洛星羽忽然说。

—

“该醒了哟。”

洛星羽揉了揉眼睛，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这是一家有些清冷的酒吧，装潢是偏美式乡村的格调。柔和温暖的灯光里，只有寥寥无几、或是匆匆离去的客人。

“这首歌是《foreverfriends》，是岩井俊二电影里的插曲。”吧台里的调酒师擦拭着酒瓶，“我以为你会喜欢。”

“抱歉……”洛星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是洛星羽打工的地方。严格来说，是不提倡高中生做兼职的，不过因为洛星羽的家庭情况有些特殊，所以征得各方同意后，洛星羽选择了在这家小酒吧打工。嗯……一般来说酒吧也是不允许未成年入内的。虽然说是在酒吧打工，但实际上还是做一些端茶倒水、打扫清洁之类的活。

然而他才刚到店里没多久就坐在高脚椅上打起了瞌睡，而面前的调酒师，也是他的老板。

貌似老板并没有生气，反而还将刚调制出来的鸡尾酒摆在了洛星羽面前：“尝尝。”

洛星羽连忙推辞：“我还未成年……”

“这种酒和商店里卖的那种鸡尾酒度数差不多，我把它叫做‘夏日柠檬’。”

新的酒吗？刚刚在工作时间睡着本就有些心虚，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好拂了老板面子。于是洛星羽半推半就地喝了一小口，咂吧着嘴，装作认真在品酒的模样。

“怎么样？”老板问道。

“喝不出酒味儿。”

这是实话。虽然尝起来能感觉出有很多味道混合，但唯独尝不出酒味。

“嗯，这杯酒是专门为你调制的。”老板看起来并不在意洛星羽的评价，好像仅仅是为了给他喝这杯酒而已。

不过说起来，貌似最近一段时间挥之不去的疲倦感一扫全无，顿时精神了不少。

洛星羽活动活动了关节，让身体舒展开来。

好在现在还是太阳刚落山的时候，客人还不是很多。等到夜再稍稍深一些，便会有寻求安慰的失恋党，或是下班想小喝一杯的上班族，大多都是熟客。总而言之，现在还没有什么生意。

“叮铃铃~”

门上的锒铛响起来了，提醒店主人有客人来了。

客人通常是结伴而来，虽然也有不少一个人来喝闷酒，但这个时间段还实属少见。而进来的客人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三十来岁的模样，看起来和老板差不多年龄，背头向后梳得整齐，手上提着一只黑色的皮箱，脸上的表情严肃且刚毅。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消遣的。

洛星羽打了个寒颤，那人的气场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客人没有坐上高脚椅：“来一杯夏日柠檬。”

夏日柠檬？洛星羽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这个酒应该没在酒单上吧？

“搅还是不搅？”

“伯爵夫人，我的偏苦。”

老板放下了擦拭好了的酒瓶，然后用毛巾擦了擦手。

“小洛，今天你先回去吧。”老板忽然说。

“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洛星羽也不好多问，毕竟自己只是来打工的。

接着老板又说服了还在消费的几位客人，本来就是熟人，他们很快就欣然接受了。

酒吧的门关上了，橱窗里挂上了“close”的牌子。

走出酒吧的小巷，便是繁华的大街。不知从哪来的人和不知去何处的人交汇在一起，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每个人都与另一个人擦肩而过。

“好吵。”洛星羽嘟囔着，嘈杂的声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然离家不远，但是洛星羽却走得很快。即使过了很久，他一个人还是没办法适应人群，所以总是低着头走路，或者莫名在意自己的走路姿势。

他的脚步更快了，仿佛是在逃离这喧嚣的人海。

—

“回来了啊。”

一打开门，便看见的是陆先生不修边幅的脸。

“不是说了再也不吃泡面的吗？”洛星羽责问道。

电水壶里“咕噜咕噜”作响，是开水沸腾的声音，而餐桌的另一端，是已经准备就绪的泡面。

“额，那个……”陆先生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解释，“今天起得有些早，所以……”

“你本来身体就不好，”洛星羽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系上了围裙，“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做晚饭。”

“嗯嗯。”陆先生很听话地走去客厅看电视了。

洛星羽叹了口气。所谓的漫画家就是这样一群生物，与正常人的作息时间完全相反，好像不在晚上就画不出画似的，而且明明有一身的职业病却也不懂得好好爱惜身体。

陆先生今年马上要27了，却还总是让人放心不下。不过，就是因为有这样不靠谱的大人，小孩子才会不得不变得自立。

“到底谁才是大人啊。”洛星羽小声抱怨道。

“星羽你的手机响了。”客厅里传来陆先生的声音。

居然还会有人给我打电话？洛星羽有些疑惑。但是陆先生把手机送过来时，来电铃声已经停止了。

他忽然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想起来同样的事情好像在梦里发生过。洛星羽有些犹豫地接过手机，虽然忘记梦里的具体内容了，但是隐约记得是一个不好的结局。

“奇怪，不是安辙。”洛星羽嘀咕。

那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短信，上面三个大写字母有些醒目。

“s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