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夜幕的掩护下，浩浩荡荡的船队直直的向着大江南岸驶来。在大船底部的军士们相互拥挤在一起，有些发闷，自是不太舒服的。有军士悄声说道。

“快到了吧，坐船真的不比陆地···头晕目眩，恶心呕吐，还没开打，倒先把自己一阵折腾。幸亏咱们这次是趁着夜色掩护，抢滩登陆到陆地作战，要是真的是水上作战，真怕是还没拔出刀，便已没了性命。”这位军士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旁边有军士说道。

“住嘴，你个乌鸦嘴。说这些话，不知道不吉利嘛，咱们这是要去打仗，不是过家家，赶紧把你那些话收回去！”

那位军士还没来得及反击，旁边又有一位军士说道。

“就是啊，你连州军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在中央军服役，赶紧滚犊子吧！”

“嘻嘻···”。周边的几位军士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被人一笑，那位军士挺不好意思，赶紧说道。

“行了，行了！笑什么笑，咱们这是去出征打仗，不好好照顾好自己，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你们听到了吗？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正当几人在随心说笑着，一阵咚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什么声音”？“什么声音”？越来越响的声音让船舱里的军士躁动不安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说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呀？不会是水怪吧“？

”别胡说，哪有什么水怪”！

“有人凿船！”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嗡嗡扰扰的交谈声，犹如一声晴天霹雳，将天空划将开来。领军的将军，赶紧跑到船上面去，指挥军士跳水去击杀在水底凿船的敌军。一时间扑通扑通的跳水声不绝于耳，慌乱的声音一下便传遍了所有的船只。接到禀报的刘旭光和龙灿，也是一时间手足无措。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快点，快点！找些水性好的下水去杀掉凿船的人！哎哎，你们弓箭手准备倾斜角度向船底射箭，能射死一个凿船的人是一个！都给我快点！”刘旭光慌慌张张的指挥着。

慢慢的，陆续有几艘船被凿穿了，汩汩的江水涌了进来，喷涌开来。“快堵上，快点堵上！”慌慌张张，匆匆忙忙，靠近的几位军士赶紧脱下衣服来把船底漏水的地方堵上。“使劲堵上，用力啊！”可惜无济于事，舱底的江水还是止不住的喷涌上来。

“这可如何是好，将军！有几艘船已经被凿穿了，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沉没。”一脸狼狈的龙灿慌慌张张的跑来向刘旭光禀告。

“撑住，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撑到岸上去！在水上我们没法和他们作战，一定要到陆地上去，一定要到陆地上！刘旭光紧紧的抓住龙灿的衣领大声的咆哮道。

刘旭光跑到船头上，大声的喊道。

“传我命令！所有船只以最快速度前进，既然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我们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岸边，跟他们在陆地上作战！所有船只，以最快速度前进！”

“将军，易州那些人已经发现我们了，咱们这次已经算不上是突袭了，想必他们还会有后手准备，不会让我们轻易登岸的。末将说句不该说的，不妨咱们先撤回到陶州，这次就放弃吧···”龙灿进言道。

“你放屁，滚开！既然已经开打，我绝不会后撤！”刘旭光怒气冲冲的说道。转身回头，拔出佩剑，拿剑指着龙灿说道。

“谁要再敢妄言撤军，别怪本将军的剑，不认人！”

胡海越带来的中央军多习陆战，而少习水战，虽然胡海越曾经下令让陶州军经验丰富的将军们教习中央军的将士们水战，且不说中央军的这些人他们学进去了多少，单从练习的时间上就是远远不够的，遑论他们完全没有水战经验，毕竟最好的练习就是实战啊。虽然在整个陆地上他们可以吊打州军，但是到了水上就是要被这些习水战的州军吊打了，更不要说水下了。先先后后到水下参与水战的军士的尸体都陆陆续续漂浮了上来，水面也多被染红了，但是却鲜有几具易州军的尸体。对于落水的天然恐惧，被凿透了的船舱彻彻底底的释放出来，那几艘被凿穿的船，已经乱成了一团，旁边的几艘正常的大船，正在试图靠近被凿穿了的船去救助船上的将士们。

“火···火船！是火船！火船来了！”有几艘船上的军士大喊。“有火船来了！有火船来了！”

刘旭光和龙灿都向前望去，火船是在慢慢变多，恍惚中看到一艘船没有着火，不是火船，下一秒钟它的船身上便燃起了熊熊烈火。刹那间，刘旭光好像大脑短路一样，双腿也失去了支撑身体的信心，整个人都魔怔了，毫无征兆的瘫坐在地上。身边的军士赶紧蹲下来急切的问道。

“将军，将军！您怎么样？您还好吗？”

关切的声音不绝于耳。刘旭光双眼无神，脸上苍白无色，有几缕头发挂在脸上，尽显疲态。龙灿双手扶住刘旭光的肩膀，情真意切的说道。

“将军，您要振作啊！”您继承的，可是皇太子殿下交给您的中央军啊！“

听到龙灿的一席话，刘旭光双手也扶住龙灿，急切地说道。

“快！龙灿，快点叫他们撤军！撤军，全部撤军！快点啊！“

”好，好···马上让他们撤军，马上撤军！“龙灿忙答道。

龙灿直起身子来，大声喊道。

“将军有令！全体撤军！全体撤军！全体···”

话音还未落，一只火箭直直的射到了龙灿的肩膀上，强大的惯性把他带倒，倒地后龙灿挣扎着坐起来，啪啪几巴掌扑灭了火箭上的火，紧紧咬着牙，面容扭曲着，心一横，把箭拔了出来。稍稍一放松，又扑棱扑楞地挣扎着站起来。正好看到旁边的大船被疾驰而来的火船撞上了。火船上装着苇草，下面是油，在撞上大船的一瞬间，整个大船的船头全部被引燃了，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着木头被烧的气味和噼里啪啦的声音，闪亮的火光照亮了一个个惊魂甫定的面容。向前望去有好几艘船都被引燃了，熊熊燃烧的烈火照亮了周围的这一片江面，头顶一阵阵的火箭飞过，扎在船身上，扎在桅杆上，扎在船面上···周围不时的听到有军士中箭的声音，落水的声音，被火烧着的叫喊声···龙灿倚在船舷边，躲避着从天而降的飞箭。一点一点的靠近艰难的接受了现实，恢复了气力的刘旭光。听着外面一阵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是易州军来登船了。此时已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局面，已经成为了死局。

“将军！形势对咱们不妙啊！”龙灿眼睛里饱含泪水的对刘旭光说道。

“我都听到了···他们要登船了···”刘旭光平淡的说道。

“龙灿，你带领将士们撤退吧···多带走一个人，是一个人，能给皇太子殿下多留下一个人，是一个人···“刘旭光看着龙有气无力地灿说道。

”将军，是您带领我们前来易州平叛的，要带大家走，也应该是您带大家走啊！在您的带领下，将士们才会更有士气，我们才能有更多的将士们突围出去啊！“龙灿情深意切的对刘旭光说道。

”我不会走···我也不能走！我是主帅，今天的惨败是我的责任。我没有脸面再见陛下和太子殿下，更不能抛下因为我的轻敌和失误而殒命的将士们。我要留在这里战斗到最后一刻！你不要再跟我说了，我心意已决。你们早走一刻，便多了一分保命的希望，便有可能多带走一个人。如今，惨败已是定局，能多减少一点损失，就多减少一点吧！别废话了···我命令你！带将士们撤退！“刘旭光边说着，边直起身来，以手中的佩剑杵地，向着龙灿咆哮道。

”将军···龙灿，龙灿领命！将军，保重！龙灿会尽最大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龙灿向刘旭光行礼，边流泪边说道。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目送龙灿离开了大船，刘旭光举起剑跳入厮杀阵中，参加战斗。领了军令的龙灿，指挥还能正常行驶的大船满载中央军将士，渐次驶离了战场，向大江北岸的陶州撤去。

此时，易水青和赵程两人带领的易州军，乘坐着大船逼近了中央军被火船包围的船队。易水青一声令下，胜利在望，士气正盛的易州军将士奋勇的冲上敌军大船，厮杀开来。经过了凿船，火烧的风波，幸存的中央军将士心气已经折损了大半，看到如狼似虎，面目狰狞的易州军冲杀过来，犹如做梦一般的恍惚迎战。大江底部的水流涌动，江面上秋风呼呼的吹，军船在江水和秋风的你拉我扯下左摇右晃，既不偏离江水一些，又不偏离秋风一些，就像是一位身纤柔弱的可人儿，在两位虎视眈眈的凶神恶煞之间起舞，让你可望可及而又可望不可及，只让你心情焦躁，无可奈何，深陷其中，而又十分享受那飞舞衣袖上的丝纱，轻轻拂过面庞的温柔。但是这温柔对中央军的将士们而言，是真的很残酷，也很无奈。就是那种，你看着那个被你鄙视，被你无视，本就是弱鸡一个的混蛋小子，现在耀武扬威的向你挑战，不仅向你挑战，还挑逗你，羞辱你，你很生气，你想还击，你想教他做人，你知道这个小子在你面前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你站起身，想走两步，却发现自己站不起身，不仅站不起身还头脑晕眩，腹中翻江倒海。你想战却不能战，你能赢却打不赢···这种内心的胶着在煎熬着火花绚烂的舞台中心的每一位中央军的将士。

噼里啪啦的木头燃烧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噗噗噗噗的火焰燃烧的声音环绕四周，点缀着刀剑钢铁相互撞击的忽远忽近的声音，一起构成了舞台中心的大型交响乐，血腥和烟尘相互凝结共同演绎了交响乐向外发散的嗅觉冲击波。音乐本身是没有感情的，有感情的是人，人把自身的感情赋予给音乐，于是我们说音乐是有情感的。就像面前的这一场有火焰、血肉、刀剑、燃烧的木头，外加时而来点缀一下的落水声所奏响的音乐，对于欢欣鼓舞，信心高涨，志得意满的易州军将士而言，这是胜利的庆祝，是上天的眷顾；而对于深处绝命之地的中央军将士而言，这就是追命索魂曲，是催命曲啊，曲消人散，声断魂离···

火光掩映，黑暗相间里，赵程奋勇冲杀，此前他也是中央军的一员，但是自从龙江政变之后，他跟随胡海昆和胡灵妙流落易州，心中的愤恨、怒火和着对胡海昆和胡灵妙兄妹的忠诚，化作了利刃刀尖。清除了这一片区域的敌军，赵程小心留意着，他默默观察着，在寻找着能够一击致命的好位置和好视角。好了，就是这里，就是现在，说时迟，那时快，赵程拉弓搭箭，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犹豫，这是在心中酝酿已久的计划，更是胡灵妙对自己的期许，也是胡海昆对自己的信任。嗖，羽箭离弦而去，划破空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羽箭正中易水青的太阳穴，易水青应声倒地，嘴里噗噗的冒着鲜血，浑身都在抽搐，大大的睁着眼睛，但却一秒一秒的失去光泽。他没能来得及说一句话，便殒命了。

见主将中箭倒地，众人慌忙询问查看将军的伤势，一秒钟前还是整齐有序的将军护卫队，一秒钟之后便乱成了一锅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嚷着。

“保护将军！有刺客，保护将军！”

“将军，将军！您怎么样？快点，快叫军医来！快点！”

“箭是那个地方射来的，跟我来去抓刺客！”

“军医来了没有？快去禀报赵程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