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天空中布满了来来回回移动的云彩，太阳一会儿被遮住了，没有阳光照射下来，一会儿云彩又移开了，太阳又露头出来，播撒下温暖的阳光，照耀四方。同一个区域，这会儿是明亮的，下一刻又变得昏暗了，忽明忽暗的天气，让人捉摸不透。看起来好像是太阳与云彩在做着捉迷藏的游戏，一会儿我追上了你，一会儿你又跑开了。地上的人们，只能默默接受，丝毫没有任何发言的权利，也没有能够改变他们的力量。微微的清风在人群中穿梭，在花草树木间穿梭，遇见障碍物，就分散开来从上下，从左右，从四周分散的穿插过去，挡不住它。遇见色彩鲜艳的旗帜，便撩一下，让旗帜觉得它可以拉住清风的手，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但是一转身清风便飘飘而去，旗帜要奋力的拉住清风的手，却怎么也拉不住，只留下自己飘飘的身影。

龙江城门口，鲜艳的旗帜分列两侧，随风飘扬，一队又一队的黑色的甲士从两侧旗帜中间鱼贯而出，整齐而有气势，铿锵激昂，一根长长的旗杆上挑一面鲜红的旗帜，旗帜上镌绣着金灿灿的龙弦二字，不必靠近，远远望去，便能感受到它的庄严和隆重。高处风大，旗帜呼呼作响，煞是有气魄。这是一面金灿灿的旗帜，高贵的金色彰显着它的崇高和荣耀，一个大大的黑色“胡”字镌刻在这面旗帜上，金底黑字的胡，表明了这只军队是皇族的军队，是英勇的中央军。列在城门两侧的旗帜将一队一队威武的军士和送别的人们分割开来，人群中不时地传出抽泣声、呼喊声、祈祷声、祝福声···但是所有的声音都是离别声，甲士一队一队的走过，送别的人们基本分辨不出来谁才是自己想要送别的人，每一个甲士都是是妻子的丈夫、父母的儿子、孩子的父亲，还有兄弟。送别的人们在不断地呼喊，他们期盼着当自己关心的人走过时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让他知道他的亲人们在祈祷他平安归来。

这时一列的马队夹杂在军士中，徐徐地走出来。走在前面的将军一身金色的盔甲，金色的头盔上白色的翎毛微微翘起，肩上灰色的披风被清风微微的吹起，笔直的身杆像是被镶在了马背上，他双手牵着缰绳，眼睛扫过两侧送行的人们。他回头一看，看到了在城门门楼上巍峨的站立着，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摄政王胡屿，侧身，双手抱拳，俯身，行礼。摄政王点头示意，回礼。没有想到摄政王皇姑母会悄无声息的前来为大军送行，这位将军是征南将军、皇太子胡海越。

大军渐行渐远，城门口送别的人们也慢慢散去。

“每次有大军出征，都是相似的景象。我特别愿意来看大军出征，看到那些送别的人们，他们的祈祷和祝福，他们的哭泣与泪水，每次总会深深的刺痛我，也在时刻提醒我，慎战。大军出征，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白骨长埋疆场。”

胡屿自顾自的说道，身旁的胡海林并没有答话，而是和胡屿一起遥望着远去的大军。胡屿目送着大军远远离开龙江，成为一条线，成为一个点，彻底的消失在天际之间。

胡海越率领大军一路行至陶州，陶州布政使、按察使、节度使等地方官员一起出城迎接。

胡海越骑马行至近前，陶州当地官员一起行礼，恭迎皇太子、征南将军胡海越。胡海越并没有停下马步，更没有要下马的意思，径直走过，同时说道，大战在即，这些繁文缛节能省就省了吧。留下在身后的众位地方官员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的起身，跟随胡海越进城去。胡海越身后的大军，就地安营扎寨，安顿下来。

到了陶州布政使安排的将军府，一刻也没有耽搁，直接下命令，要陶州节度使前来议事。陶州节度使林翰此时正在将军府外候着，听到传唤自己的命令，赶紧一路快走到将军府的正厅，参见胡海越。

“易州那边有什么新的动向吗？”

“这些日子，末将一直昼夜不停的安排人员巡视江边，一刻未敢放松，末将能调动的陶州州军都全部调来了沿江一线，这几日的情况和前几日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易州江边一直在不同的军队换防，军队调动比较频繁，前几日沿江的军队增加了不少，但是这几日也没有再增加。不过这几日他们沿江的防御工事增加了不少，据末将估算，得增加了一倍。整体的情况是比较稳定，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在为和我们的战斗做准备了。”

“知彼知己你做的很好，但是还是不能放松对易州江边情况的打探，同时也要防着易州军会来偷袭我们，兵不厌诈。”

胡海越看着面前桌子上摆放着的区域地图，教诲道。

“我们的江防也要再加固，你看正对着易州的这一片地方，都要加固。白天晚上的巡逻，一定要严格执行，尤其是晚上，要再适当的加派人手。现阶段，江防的任务就由陶州的州军来负责，旭光，中央军的训练一定不能放下，尤其是水上作战的训练一定要加强。林将军，旭光这里的中央军的水上训练，还要你们州军多出几个经验丰富的教头啊，陆上作战他们在行，水上作战还都是新兵啊。”

胡海越语重心长的对林翰和副将骁骑将军刘旭光说道。

“将军放心，教头的人员由我亲自来拟定，一定保证全部是最出色的。”

林翰斩钉截铁的说道。

“林将军，陶州有没有熟悉大江或者陶州和易州气象条件的长者，两军作战，还是要讲究天时，了解了气象条件才能更好的安排作战呀。”

“将军，这您可问对人了，末将坐镇陶州这么多年气象和水文的信息全部是由末将的军师提供的，每一次都是非常的准哪。我的军师向老先生早年一直混迹于大江之上，后来又一直往返于陶州和易州之间做贸易，对这大江和陶州、易州的水文气象那是拿捏的非常准。”

“那太好了，这样在天时上，我就放心了，有机会林将军也给我引荐下这位你夸不绝口的向老先生。”

“若将军需要，向老先生肯定是会随叫随到。”

“对了林将军，你坐镇陶州也是有些年头了，对易州的易州军和易水青了解的多吗？”

“不瞒将军，末将在陶州节度使的任上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对陶州的风土人文那是非常的熟悉。易州虽然和陶州是一江之隔，两州人民的往来也是非常频繁，但是前朝皇帝对易州是格外偏爱的，单说易州军，易州军完全是按照中央军的要求来招募、装备和训练的，而且易州军的训练是水上和陆上皆有兼顾，据臣得到的消息，易州军的军饷是远远超过州军的，怕是不会比中央军的军饷低。从宝兴二年易州军筹建到现在，易水青就一直担任易州军统领，他在易州军中的威望很高，而且易水青其人很会带兵，军队纪律很是严明。至于易州军的战斗力怎么样，那末将也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倒是从来没有听过易州有山贼出没。”

“易州军的待遇、装备好是肯定的，宝兴皇帝本来也是把易州军当做中央军来看待的，易州军的建立本来也是要用来平衡中央军的。看来我们还是要派些密探到易州去刺探下易州军的虚实情况。”

胡海越故自感叹地说道。

这时，刘旭光不屑的说道。

“易州军的兵源仅仅是易州一州，是肯定不能和我们中央军的兵源来自全国相比的，从军士的素质上来说，我们中央军肯定是要更胜一筹的。军队作战本质还是在军士，其他的都是虚的。”

待刘旭光说完，林翰忙不停的说道。

“刘将军切不要小看了易州军，这次易州军是背家乡作战，颇有背水一战的意思在里面，易水青、胡海昆等叛将如果再强力的蛊惑一下，易州军迸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也是很有可能的。”

胡海越听到这里，直接把拿在手里指点地图的手竿投掷在地图上，然后略带愤怒的说道。

“不管他这些易州人怎么样，我带的这些中央军将士就是来屠杀他们的。他们受了那些贼人的蛊惑又怎么样，背水一战又怎么样，我就是要直接把他们的信念打没，全部打掉，让他们在恐惧中跪地乞降。林将军，我能理解你作为一州节度使的所念所想，不过你放心，这次作战全部由中央军来承担，陶州的州军只要负责江防就好。这次我会让你好好的见识下，中央军和州军的差距，就算是看似好像是强大到足以和中央军对抗的易州军，中央军照样碾压他们。”

林翰默然不敢答话，心里溢出了一些漫不经心的恐惧。

“好了林将军，就按照我们讨论的，你先去安排吧。不用在这里听候差遣了。”

林翰行礼，告退。

林翰走后，刘旭光没好气的说道。

“将军，末将怎么感觉这陶州节度使都快被易州军给吓破胆了，每次提到易州军，都是一种仰望的姿态。”

“易州军就在近前，中央军又不在近前，况且易州军确实各方面要比普通的州军强，他们这些节度使都是只想保自己的一州安宁，对易州军仰望也是正常。这次我们来了，不仅要让这些州军仰望我们，还要让他们害怕我们。”

说完，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易州城里，胡海昆、易水青、胡灵妙、赵程、杨帆，还有一众易州军的将领都聚在胡海昆听政的府里讨论着，胡海越率北方大军来到陶州的应对方法。

胡海昆先开口说道。

“此次胡海越亲自率大军前来，是来者不善，我们面临的是一场恶战，大家都要做好心理准备啊。此战定要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我们所有人都无路可退了，易州就是我们的家园。他们中央军败了还可以向后撤，我们失败了，我们真的就无路可退了，没了家园，我们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灵州和禹州肯定会拿我们这些人的项上人头向贼皇帝邀功要赏。话说回来，我们若是击败了中央军，那么至少北方贼皇帝的威胁是暂时没有了，我们也能腾出手来好好的招呼灵州、禹州，这两州土地、财富都是我们的！”

易水青站起，行礼，紧绷的脸色，好像火山喷发前的寂静，喷发已经在倒计时，行礼完毕便是喷发的号角。

“盟主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们确实是到了生死关头，此战若胜利了，易州军的威名将传遍整个原州大地，此战若是失败了，天地之间将再也没有易州军，易州军也只会沦落为别人嘴里自不量力的笑柄。但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易州军可不是普通的州军，我们的训练不是白训练的，我们的装备也不是白装备的，我们易州军的威名也不是白来的，这里是我们的家园，这里是我们出生成长的地方，这里是值得我们誓死守护的地方。浴血奋战到底，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易水青铿锵有力的说完了这一席话，坐在殿里的易州军的将军们热血沸腾，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眼角泛起了泪花。这时有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传来，回荡在议事的殿中。

“光靠热血是打败不了胡海越的，我们有热血，北边一样有热血。我们要保护我们的家园，北方也是想着要维护他们中央军的名誉和威严。大家都是血肉之躯，面对刀枪剑戟、斧钺刀叉，一样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况且要知道这位皇太子胡海越早年间追随蜀王胡屿在平定李应内乱中可是屡破敌军，战功无数，以致被父皇封为破军将军。大家都忘了吗？”

胡灵妙一字一句，吐字清晰，不带任何感情的把话说完了。剩下风吹鸡蛋壳的易州军的各位将军们。没等易州军的各位将军们反应过来，胡海昆抢先的说道。

“灵妙，你干什么，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你要干什么？提什么十二年前的李应内乱，在我们父皇的治理下，我们国家已经十二年没有战事了，胡海越再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了。看过去没有意义，做好当下的事情才是正道，我们所有人都坚信这场战争我们必胜。”

胡灵妙想都没想的直接接话答道。

“要想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胡海越必须先死，胡海越不死，只要他还统领着攻打我们的军队，我们就没有安宁的日子，就算一次胜利不了，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根本受不了。要么就直接消灭来攻打我们的这些中央军，让他们无兵可用，这也是解决办法。”

胡灵妙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话。留下满大厅里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的人们，一片寂静。胡灵妙目光尖锐的扫过大厅，没有人敢接住她的目光，纷纷躲闪。良久，易水青开口说道。

“末将认为妙公主的观点其实是一套作战思路，先让北面中央军群龙无首，然后趁他们指挥混乱之际，奋力发起进攻，尽全力的消灭中央军的有生力量。这样不仅可以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而且因为极大限度的消耗了中央军的主力部队，我们承受的来自北方叛臣的威胁会小很多，甚至可以完全消除。但是妙公主，末将有一个疑问，单单杀死一个胡海越或许相对简单，但是他们还有副将，把他们的副将也一起刺杀，这个难度就比较大了。不知公主是否有妙策？”

“我倒是很希望这个副将能够代替胡海越来统领他们的军队，刘旭光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他来代替胡海越领军，他会把他们这支军队带到坟墓里去的。”

说完，胡灵妙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大厅里。稍后，胡灵妙正色，接着说道。

“陶州的密探来报，来的中央军的副将是骁骑将军刘旭光，这个人我了解，他有勇无谋好冲动，做事情不爱动脑筋，优点就是听胡海越的话，作战也确实勇猛，是一员猛将，但是万万不可做统军将领，他缺少大局意识，只顾自己打的痛快，无意间就断送了整只大军。”

大厅里的众人都情不自禁的笑起来，一片闷闷的笑声散发开来。听了好久讨论的胡海昆，清清嗓子，开口说道。

“灵妙的战术听着是挺不错的，整体思路也很好，但是还需要好好的斟酌细节，必须要有一个详实的计划和行动方案出来。大家都好好考虑下，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来找我谈，大家要集思广益，共襄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