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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溪剑歌》第一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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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汝县东偏北三十余里,有一条青色巨龙东西横卧,名唤“石界岭”。石界岭高逾百丈,壁如斧劈,陡峭处有荆棘咬岩挣扎,枯苔化石成尘;其稍缓处怪石嶙峋,林木丰茂,间有奇花异草点缀,珍禽异兽出没。

石界岭主峰百丈崖树木尤多,一年四季多有烟岚缥缈,或曰:“有神仙居焉!”在这百丈崖上,竟尚有数百眼清泉汇出倾泻而下,织就一道天瀑。日久年深,瀑脚踱出一汪深潭,名曰龙潭。潭水聚多则溢,形成一条小河,叮咚流过,宛若幼龙于巨龙腹下哺乳,便得龙溪的美名。在龙溪边,有良田数倾,炊户十几家,静幽概方圆二十里,倒也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那十余户瓦舍,历经风雨,颇具沧桑,皆是山中农猎户所有。在其南百余步,有一新户略抢人眼。青石砌成地基,由薄苔染绿;黄土夯就墙体,以白灰污之;墙前开两窗,用厚版宣覆盖;树干架成屋顶,错落有致;再用藤条编成网状,以火熏黑,搭在屋架上,黄泥粘结,最后用瓦当铺就,便能遮风挡雨。

在房屋左前处,有一格局略小的厢房,厢房对面则是木排围成的厨房了。周遭树以腕粗的竹篱,高达丈三,形成院落,这是拒挡山中虎狼的一道屏障。院内有两棵大槐树,其树冠遮蔽了多半个院落。这座小院根本算不上奢华,却在素与绿的对比中,峰和岭的慰藉下,彰显出雅致的风韵来。

已是中秋,天高云淡,阳光灿烂宜人。

院中有七个孩子正在树荫下,跟着一位中年妇女诵读千字文。微风吹过,院中大槐树择下几片树叶,抖下身子,轻轻一丢,那几只叶子便如蝴蝶一般翩翩的舞在“天地玄黄”的诵读之声中了。

这时,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五十多岁的乞丐来到了小院门前,向中年妇女拱拱手,从喉管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说:“主人家,可否赏顿饭吃吗?”

他的话语截断了朗朗的读书声,孩子们及那位中年妇女不约而同地转过脸瞧着他。

中年妇女起身、缓步走来,苍白的脸色更映衬出漂亮的容颜了。只见她嘴角微微上翘,淡淡一笑说:“老人家,尚未到饭时,家中只有炊饼充腹,您看可好?”

“甚好,甚好!”乞丐连连点头称善。

中年妇女回头冲着那群正用一脸稚气来度量老乞丐的孩子们说:“今日早课已止,你们散了吧!”

孩子们听到课毕的消息,便无暇顾及欣赏老乞丐了,像群欢快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飞向村落的各个地方。

中年妇女邀老者进屋休息。老乞丐后脚刚迈进屋里,立时俯身跪拜:“夫,夫,夫人,我终于找到您了!”言毕,就痛哭起来。他身上脏兮兮的丝丝缕缕,随着他抖动的躯体,也一起颤抖着;顺着他干瘪的脸颊滑落的泪珠,搅和着腮边的污垢,一触土地,便慢慢洇开。

齐夫人一怔,即刻警觉起来,双眸仔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老者,冷静地问:“你是谁?”

老者尽力抑制住悲伤,擦了把眼泪,抬起头望着后退几步的齐夫人,哽咽着说:“齐夫人,我是花,花平傲啊!”

“花大哥,你是花大哥?”齐夫人欢喜地反问了两句,旋即又厉声说:“你若是花大哥,为何是这副模样?你到底是谁?”

经此一问,花平傲不像刚才那般激动了。

“夫人,我逃出少林寺后,就昼夜不停地赶回龙凤山庄,到达时已是次日未时,山庄只剩下一片焦土!我以为您和两位公子可能都不在世了,正打算清理、掩埋废墟下的尸骨时,山下衙役接案赶来,不得已我躲入藏仙洞养伤。

三日后,我到尧县县衙打听案情,听说县衙只清理出二十三具尸首,而并无孩童和婴儿,我就猜想两位公子兴许还活着。之后,我碰到四处搜寻您和两位公子的江湖人,才知道您们还活在世上,也晓得了盟主已经惨遭毒手。

盟主惨死,我不愿苟活于世,本想去少林寺收殓盟主尸骨后与仇家拼个死活,可是盟主临别嘱咐我照顾您和两位公子,遗命如山,万死难辞,我必须要活下来,至少要照顾两位公子成人,再做计较。

为了避开仇人耳目,我便喑了声、黥了容,扮做乞丐到少室山寻找盟主遗骨并四处打探您和两位公子的下落。苍天有眼!三个多月了,几日前我终于在常庄看到了您留的墨云记,猜测您和两位公子肯定在附近落脚,是……”

齐夫人听到“藏仙洞”和“墨云记”这两个鲜为人知的字眼,再仔细听了花平傲的陈诉,便不再怀疑了,未等花平傲说完,赶紧俯身将其搀扶起来,终于忍不住内心长久以来积蓄的悲伤,泣不成声的说:“花大哥,你,你终于,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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