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十年代，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元旦第一天，就带给冯依然一个兴奋的消息。杨英明来信了，他的年底综合测试保持全优，不仅文化课测试名列前茅，他的体格测试、旋梯测试、滚轮、抗眩晕测试以及跳伞测试也都在预校范围内名列前茅，并当选了预校的分队队长。杨英明告诉她，预计九零年五月，他将结束预校的训练，转为飞行学员，暑假一定回家探亲。

看完信，冯依然激动地在图书馆再也坐不住了，分别一年半了，她已经习惯了等待，习惯了现有的平静生活，习惯了一个人默默体会思念的美好。可是现在，她平静的心一下子被杨英明的这封信打乱了，她按捺不住那种心慌，仿佛即将来临的这五个月，就象五天一样指日可待、屈指可数，转瞬就到。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快速收拾好课本，走出了图书馆。信步来到图书馆外的葡萄架长廊下，冯依然一边来回的踱着步，一边胡乱地想着，明天早上一定要晨跑，她担心自己是不是比以前胖了？还有头发，上次刘海让黄玲修剪地有点短了，能赶快长起来吗？夏天的裙子，是留在了家里，还是在行李箱里？

这时，开晚饭的铃声响了，陆续有同学从她的身边路过，冯依然痴痴呆呆地一手捏着信，一手搂着头发，也顾不得和同学们打招呼。不一会儿，黄玲抱着一摞书本从图书馆走了出来。

“依然，你什么时候出来了？也不说一声，马上考试了，你不想活了？”

冯依然似乎正在等着她的出现，她一把拽住黄玲的胳膊，把信的最后一页展现给黄玲看，没想到，黄玲一点儿也不惊奇地说：

“过年又不回来，再等半年才回家探亲，到时候你还能认出他吗？我看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先把期末考试考完再说。”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拉着依然去食堂。

食堂里稀稀拉拉坐着不多的学生，还有十几个学生围坐在一起，把各自打的菜集中在一起，正在开心地说笑着，权当作是元旦会餐了。

“依然，今天食堂的人不多呀，没几个人来吃饭。”

“昨晚各班都开联欢会，大家玩得太累了，肯定有人还在宿舍补觉呢。”

“恩，我看了一圈，又没看见小艳这丫头，她又把晚饭给省了，肯定又窝在宿舍，给林程补抄作业呢。”

“她还在给他抄作业？我以为上次咱俩说过她，她不再干了呢。”

“哼，小艳还一直瞧不上人家潘明霞呢，说人家爱情实用论，为了考试得到照顾、巴结老师，才和王朔走到一起。我看她才是当局者迷，轮到她自己，她就是一叶障目，完全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其实，潘明霞学习很刻苦，虽然她有点太在意分数，太在乎名次，但是做为一名学生，这也无可厚非啊。“

“对，小潘有点急功近利。依然，不管你信不信，我可是旁观者清，林程答应和小艳在一起，他才是爱情实用论的真正代表。”

“如果是林程为了考试前补捞学分，主动让小艳帮忙补抄作业，那他也太过分了。不过，说不定是小艳主动帮忙呢。”

“依然，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哪个女孩子不是为了自己的爱情，甘愿奉献？我为了石磊，什么都敢做。”刚说完，黄玲觉察到自己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赶紧闭嘴。可是，依然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清炒黄豆芽，压根就没有听出来黄玲的话里有话。

黄玲慌乱中赶快低下头吃饭，不敢再说话。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女孩子为了爱情，过度奉献的背后，必定是惊慌失措的等待、隐隐作痛的懊悔和无语言说的秘密。

晚上，冯依然躺在床上，黑暗中摩挲着杨英明的来信，想象着他回来时候的样子。白天黄玲的话，又在她的耳边响起，“再等半年，你还能认出他吗？”是啊，两年没见面，冯依然心里突然感觉一阵慌乱，一张张的照片上，杨英明似乎不太象以前那个记忆中的样子。在每次读信的时候，回响在心中的声音，似乎也不再那么清晰地显现出他原有的声音。

冯依然不断地问自己，两年时间，我会忘记那个曾经磁性的声音吗？他会成为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吗？他会不会象王子良一样，开心畅快地和我一起分享慵懒的时光？我们会不会象黄玲和石磊他们一样，默契地去玩，疯狂地去闹？

想着想着，冯依然开始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有些懊恼，不想了，不想了，明天抓紧早起，跑步，学习，复习，再学习，再复习，圆满拿下期末考试，睡意朦胧中，她渐渐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