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太阳淹没在厚重的云层中，将天空染成血红的颜色。陈国巍峨的皇宫在阴霾之下透出一股诡异阴森。

几只麻雀在树枝上懒洋洋地窝着，突然像受了惊吓，扑棱棱地惊慌飞散。两队禁卫军在宫闱内跑步前进，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陈国太后左幂，皇上慕容睿疾步前行，皆面色阴沉。尤其是太后，眼中杀气腾腾，甚是恐怖。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禁卫军冲进萧才人的寝宫飞花轩，身上的铠甲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泛着粼粼寒光。

一个体态娇小的宫女从内室奔出，五官娟秀淡雅，看到这样的阵势毫无惊慌之色，只是按礼节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嘴里高呼：“奴婢苏元儿恭迎皇上圣驾，太后銮驾！”

太后先一步跨了进来，并不理会她，径直走到正厅主位坐定，方才冷笑道：“自己一人出来接驾，你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苏元儿见太后来者不善，不由得看向皇上慕容臻，慕容臻慢吞吞地坐定，垂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苏元儿心里一沉，知道今天凶多吉少，忙应道：“主子她不在宫中，所以奴婢逾矩接驾，还请皇上太后恕罪！”

太后冷哼，转头对身旁的御前都尉统领左尘道：“还愣着做什么？搜！”

左尘看向慕容臻，慕容臻向太后道：“母后，朕不信那事是元儿做的。”

“元儿，元儿……”太后大怒，声音陡然升高，“你被这个女人昏了头了！妙常已经痛得生不如死，你在还为这个女人说话！”

“妙常腹痛，怎就能断定是元儿所为？”

“是与不是，一搜便知！左尘，给哀家搜！”

左尘手一挥，禁卫军分散开来，在飞花轩内外四处搜查。苏元儿跪在地上，再次求助地看向慕容臻，慕容臻却直直地坐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大人，您看！”不一会儿，禁卫军便有了收获，举着一包东西交给左尘，左尘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太后立刻高声说：“呈上来！”

东西被交到太后手中，是一个红色的褡包，太后的手探进去，拿出一个木头小人，身上扎满了银针，尤其腹部那一针，又粗又长，寒光逼人。而那小人的额头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蓝妙常三个字。

太后笑起来，满意的，阴森的，她将东西往慕容臻怀里一抛，道：“人赃并获，皇上这下信了吗？”

慕容臻霍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到苏元儿面前，艰涩地说：“这是你的东西？”

苏元儿闭上眼睛，无奈地笑，太后明显有备而来，人赃并获岂有她狡辩的余地？

“说话，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她睁开眼睛，看到慕容臻愤怒的脸，她突然很想问问他，这愤怒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外面突然传来叫声：“皇上，太后，臣妾萧紫烟求见！”

是主子才人萧紫烟，她必是听到了风声赶回来相救。慕容臻脸色微变，眼里更多了狰狞的颜色，再次厉声问：“回答朕，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眼泪，静静地滑出眼角，元儿微笑，能在这一刻真正看清楚他的心，也算死得明白。她攀住他的胳膊，嘴巴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陛下，奴婢成全你。”

接着，她仰着头，大声说：“皇上，你明明只爱奴婢一个，又为何还要宠幸她人？蓝妙常她有家世，有名分，又有您的宠幸。奴婢呢？奴婢有什么？奴婢只有您的爱！所以，奴婢恨她，奴婢要她死！”

“元儿，你在胡说什么！让我进去，让我进去！”萧紫烟叫嚷着冲了进来，却被禁卫军架住，进不得门。

元儿回首，脸上是淡淡的笑，但她的眼睛，萧紫烟终生难忘。那对曾经温柔娴静的明眸，此刻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怨毒和决绝。

“元儿！”

她起身，施施然对太后皇上行礼，而后一头撞到墙上。

“元儿！”萧紫烟凄厉惨叫，拼命挣开禁卫军冲进来，抱起她软绵绵的身体，泪如雨下，“你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元儿半阖着眼睛，血汩汩地从头顶一直流到她的嘴里，她舔舔嘴唇，气若游丝地说：“主子……你的……人偶……我……恨……”

她头一偏，再没有了声息。萧紫烟机械地移动眼睛，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偶，爬过去，抓在手里，喃喃道，“这是我的……”

“原来是你！”冰冷至极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萧紫烟挺了挺身子，转过头。

血红色的阳光洒进来，舖在地上，慕容臻一步步地向她走来，像是一个地狱使者，每一步都溅起一朵可怕的血花。

萧紫烟知道，此话一出，自己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但元儿的眼睛还睁着，看着她，似乎在看她即将得到的报应。

她害怕，她悔恨，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不断地转着一句话：元儿死了，是被这个人偶害死的，这个人偶是她的，所以，是她害死了元儿，她是杀人凶手！

她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狠狠地掐住，整个人被这样提了起来。她放弃挣扎，任由呼吸一点点地被夺去，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突然被重重地丢在地上。

“才人萧紫烟，指使奴婢行巫蛊之毒，毒害皇妃。着废为庶人，打入浣衣局！”

这段梦她做了无数次，每次醒来都历历在目，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地清晰。她轻微地转动身体，蜷缩着躲进被子里，没有一点声响。

这是一个简陋的屋子，面积不大，除了一张巨大的通铺，和几个摞起来装东西的箱子再无其他摆设。紫烟睡在通铺尾部，正对着门，刺骨的风从门的缝隙吹进来，刀子似的，让那层单薄的棉被形同虚设。

此刻，她觉得身体忽冷忽热，只得努力让自己全部被被子包裹起来，徒劳地抵抗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寒潮。

“萧紫烟，萧紫烟！”随着叫喊，门被砰的推开，身上的被子被掀到一旁，寒风再也没有任何阻挡，迅速将她吹得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