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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白帝》第一章 北越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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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约中年的灰衣男子,在出离西京至萧关的路上,抬头望了望东方的朝阳,自忖“想来这时应已踏上大河之路,吾当行至北塞出关,这春雷也应当要炸裂了”。

这接近北塞的男子手中一支绿色的竹杖,男子拄着竹杖,已然接近北塞边关,春寒之雪,不知何时已飘然而下,或许是北方临近关隘,格外萧寂,男子独行山谷之中,看了一眼四周,“看这地势,萧关,不远矣。”

低头继续前行,雪花落在他的身上,竟然未曾融化一片,甚至落在发丝上的雪花,依旧如初。

这时的大夏国无力控住西京,多年以前戎族被通侯引入西京,一片杀戮之后,王室衰微,继任平王无意反杀,胆小怯懦,且目光短浅,为避西戎族,放弃优良屏障的西京,甘愿东出关外,躲进东都暂且不表。

且说大夏国王室为避戎族,将岐山之西土地,赏赐于西秦。自此,大夏国失去自祖辈开辟的故土,且失去关内屏障,长远看来,西秦究竟是屏障还是威胁难以尽言。

然而东都的繁华吸引了平王。又无西北苦寒,又无戎狄威胁,哪管身后如何呢?

平王倒是志向颇大,“且东都新建,看我宜人伸展。”

文公近日夜梦,有黄蛇自天而降,垂天接地,醒后文公困惑不解,问于敦何故?答曰“此乃祥瑞之兆,此蛇乃白帝之子,君乃秦侯,当以建畤以祀白帝。”

在秦人看来,得到神灵庇佑,国家将会安全。西秦,古时为奴隶部落,嬴姓,五帝颛顼后裔,自襄公奋发图强以来,西进戎族,北击狄族,长戈染血,离人别苦,襄公甚或赠妹予戎族,得以生息。

后秦国立,襄公封侯,岐山属地,尽归西秦所有,后有大夏国属臣叹曰,赢,姜之隽,且大,其将兴乎?

故至文公时,西京平原境内戎族,狄族,已不能嚣狂。后文公于渭水之岸,陈仓之北,欲设鄜畤,以牛马羊三牲祭祀白帝,其后西秦赢姓大盛。

而赢祖,伯益,是五帝颛顼之后代,五帝,是华夏族始祖。西秦诸氏虽被放逐于大夏国时代,然襄公高瞻远瞩,退击强敌,维护天子,终赢回高位。后文公出,战与狄戎,于行军之际,行于渭水,千水所汇,至一紫气升腾之地,大惊,诸将中,有识的此地者,回文公说是汧渭之会。

文公大善,命秦地建都于此,“百年来,吾等受尽欺压,子民苦不堪言,此地,将为我大秦西进戎族,北击狄族,收复夏土的新征途,愿我大秦,永昌!”

诸将挥戈击鼓,齐喊,“大秦永昌。”

北塞,萧关,竹杖男子低头抖了抖发丝上的雪花,呵呵笑了一声,“这边塞的雪就是于关内不同”。戍关将士这时候大多躲在营房烤火,当值的将士也大多躲回到城墙上的堡楼里,只是偶尔起身看一下边关之外的动静,无人会注意关内的动静。

这时的萧关,仅仅只是一座边关要塞,还未成为后世那座出名的边防巨城,戍边的卫士大多来自秦族的精锐将兵。

所图北狄族若有妄动,将会赶得及西秦援军赶到。约么一个春秋便会换防一次,以慰戍军,而回防的将士,大多回选为秦公卫军。

所以仍旧有很多秦族的优秀将兵出北疆卫戍,萧关这时戍关的将官名诤,嬴姓赵氏。

赵诤虽为秦国公族,却体恤兵将,值此飘雪之际,并未强令兵士当值,深得兵士拥戴。赵此刻正戴着斗笠,在边城之上巡视,约是午后时分,早早将当值的兵士换下岗食中饭。

忽有所感,回首发现竟有人接近边塞,大叫“何人在此,竟敢强闯萧关。”

这灰衣男子停下脚步,声音不大,中气十足,稳稳的在这山谷之中传播开去,传到城墙上,“吾欲借道贵途,出塞访友”

赵诤年岁并非很大,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双耳被震得嗡嗡作响,不由暗暗吃惊,却也不退缩,“今日萧关闭,待风雪之后,再来出塞。”

灰衣男子微笑摇头,“朕便非要今日闯关,朕今日出关只要见你,别的却也不管,相见是缘,便让你识得朕手段。”将手中竹杖背在身后,在灰衣袖袍里抽出一支极短的小剑,剑刃银光闪闪,剑身却彷如布满鸟形文字一般,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人的目光。

令人难以相忘,细致之处却也回想不起来。剑柄倒是颇为长,一只手恰恰能握住。“这汉子握剑的姿势倒是真飘逸。”赵诤心想。

“小将军,朕今日便施一招,破关势。今日与你有缘,却看你天分多少,学的几分了。”灰衣男子舒展了身体,作了一个剑诀的引势,赵诤看在眼里,仿佛满是破绽,便欲掌弓射他一箭,却隐隐有种即便这人再慢也会躲过去的感觉。

这引势做好之后,灰衣男子却也定住不动了,犹如僵住一般,许久,赵诤看的疑惑,“这汉子怎地了”,再细看,这男子好像一呼一吸的以特殊的节奏起伏身躯,头顶之上开始冒出了白气,这回男子开口了,“小将军,朕知你为西秦公族,不必紧张,方才这一招你可看的会。”

赵诤腹诽:“哪里有招式哦?”

看招!

赵诤直觉眼前白花花一片,也看不清男子如何动作,竟倏地发现那细小的剑上射出白茫茫一片剑光,砍断了萧关镇前的铁链!

咣当声响,城门前的铁链哗啦断裂,这男子一跺脚,弓足发力,姿态优美至极,犹如天外仙人,或是三皇五帝重现世间一般纵飞过城墙,轻飘飘落往关外。

赵诤大惊,急忙四下找寻。忽然发觉周围兵士如入定一般,竟无人发现适才关内景象,更是惊奇,甚或带有一丝恐惧,“莫非方才仅有吾听到这汉子声音?可是那镇耳的隆隆声怎生回事?”

这时听到身后的兵士群声大喊“关下何人!竟敢强闯萧关。”赵诤跑过数丈宽的城墙,看着关外,这男子竟然不知何时到了关外。

“糟糕!”赵诤,彻底的产生了一种恐惧的心理。大喊“勿的妄动,任由他去,此人不与我等为敌。”

灰衣男子回首对着赵诤眨了眨眼睛,好似说了一句“做的好,我们将会再见。吾去也!”

赵诤目送这汉子离去,眼前却是那灰衣男子奇异的剑引势以及怪异的呼吸节奏。他并未看清什么剑招,却只能记得那引势和呼吸,赵诤觉得这一招式并不简单。

身边的将士虽不解公子为何如何做,但素来秦军虽悍勇无敌,却军纪严明,他们只是想擒下这妄为男子,公子却命他们不许动,难免将士愤懑。赵诤明了若自己不解释,军心将会涣散,将帅的地位将会受到质疑,于治军无益。于是伸手指了指关内。

“方才这人动手斩断铁链,尔等有谁听闻。”

众将士大惊,奔过去城墙看,每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叫做惊惧,害怕的东西。这时方知公子作了正确选择。

赵诤并不清楚这灰衣男子究竟是何人,仅自这灰衣男子要传授自己一招绝学难以判定敌友,且不说自己学得几分,这份气势,确是对秦军士气造成巨大冲击。

“敌我难辨啊!”赵诤感叹,那灰衣男子拄着竹杖早已远去,至于那小剑,大概是被收进袖袍里了吧。

众将士默然不语,深深感受到这灰衣男子带来的沉痛压力。

塞北之上,云天一色,峰峦参差,银装素裹,这汉子持着竹杖,一路向北。

走的并不迅捷,步伐却是极大。

北风凛冽,却吹不散此人衣衫,那绿竹杖倒是依旧晶莹,并未变得灰暗。每步出去,便有十丈远,极是惊人。偶有呼啸而至的饿狼猛兽,只觉眼前一花,这人已不见去向。

不知行至多远,出离萧关,远去盘山,便至北塞高原之上,山口逐渐开阔,两侧山峰倏地延展向两边,这即便早春将至,这塞北依旧严寒。

终有长河蜿蜒横亘眼前,这塞外的天气使得河水裹挟着大量的冰凌顺流而下,锐不可当,湍急而迅猛,汇聚向远方未知的长河。

河流对岸偶有羊群或马匹,吃过水草,便来饮水河边。间或夹杂着几名执马鞭呵斥的汉子。

“终究还是到了。”灰衣男子长吁一口气。

脚上草鞋跨过眼前泥泞,临了河岸,对岸便有三三两两的狄族人聚过来,呜噜呜噜的叫骂着。

灰衣男子约是听清且听懂了对岸的狄族人叫喊的话语,看了他们一眼,岸这边远处也有狄族人骑马飞奔而来,这男子伸了伸懒腰,将手中绿竹杖扔了过去,对着这河面直射而去!

男子身形一纵,竟然后发先至,踏竹而行,强势渡江。南岸的狄族汉子飞奔过来已惊呆了。

对岸的牧马人已经跪伏地上,向天祈祷,认为是神灵再现。再也不敢大声叫骂。

十丈余宽的河面竟然仅凭一只竹杖渡江,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岸边将至,提气轻身,清喝一声,却响彻在每个对岸朝拜者的心间。这周遭的狄族人愈加惶恐,朝拜的越发虔诚。狄族人对于神灵的敬畏确实由心而发。

这片刻间,便有这片区域的巫祝被请来。这巫祝一身兽衣,身形显高于平民,持着一只雪白兽骨做的法杖,脸上抹着三道油彩。

这狄族的巫祝,巫术越是精深,地位便是越高,脸上油彩的数目便是越多。这萧关之地,历来为大夏国戍关要塞,抵御狄族之重地。相应的,狄族这边扣关大将亦多精悍无敌,能征善战。这三条油彩的巫祝便是级别相当不低的首领。

狄族人,姬姓,传言中是大夏国祖先轩辕氏的后裔。轩辕氏生子苗龙,苗龙后人中生子白犬,白犬即是狄族人的先祖,白犬非长子,封于北塞之北狄国。

彼时萧关并非关塞,白犬北出萧关,立誓回归中土。其后人历数百年繁衍,经苦寒之地历练,后长侵大夏国。

夏国不敌,遂立萧关。

其后白狄族与北塞之北种族融合,为求神灵护佑,狄族后出巫祝以护佑族人。

这巫祝上前见礼,以北塞族特有的礼节,屈身半弯了腰,小臂遮于身前,以狄族特有的语种开口说道“颠连族祝隗参,见过大夏君侯。”态度甚是恭敬。

“有礼,公子参。朕虽夏族人,未曾言明为夏族君侯。”大汉不咸不淡答道。

未曾想这灰衣男子竟然懂得狄族人的话语!更加重要的是,灰衣男子竟然认出这巫祝是狄族王族的人。

灰衣男子伸出宽厚的手掌,按在隗参的头上,这是先辈见过后辈的礼节。

在狄族人眼里,只有力量才是实力强大的证明,在隗参的眼中,只有最高等阶的大巫祝,或许才能有此能力,因为隗参只有在那个传闻中的疑似大巫祝的人那里感受过这种威严。

隗参非常谦卑,诚惶诚恐“大人在上,请大人赐示。”这刻便是狄族人如何敌视外族,亦不敢随意释放敌意,这灰衣男子绝非当下可敌,且通晓翟语,难分善恶。

“廖赞,汝即为王族,当知鬼萧君何在?”灰衣男子问道。

这平凡的问语听在公子参耳里,双目大睁,犹如晴日雷霆一般炸响,这鬼萧君即便于王族之中,亦仅限极少王族男子知晓,而隗参之所以明晓,只因隗参出自王族嫡系。且曾被鬼萧后人指导巫术。

狄族王族将领需在外掌兵数年方可。

“小童未知吾祖萧君何在。自帝辛发兵东夷,萧君消逝久矣,我族再未有人见过萧君,传言他修巫术以长存世间,却未有见过萧君者。”战战兢兢的隗参回答。

他害怕的是为何此人竟知晓萧君之事,他不敢想下去。

要知道帝辛,可是第二纪元的中土世界人族领袖。可推知鬼萧君是上个纪元的人物!鬼萧君传闻亦是白犬之后,天赋异禀,体术卓绝,被彼时狄族人认为可大兴狄族。

“今日狄王为何人?我欲进贵族王庭,予贵上商讨一事,有望另公子早归王庭,愿公子同行否?”灰衣男子从来一副风轻云淡表情。

“小童卫戍此地,以观夏国,不得妄动。难同大人前往,望大人见谅。”隗参头上已经冒汗,他并不想同一个来历久远的老怪物同行,因他听闻,晚年的鬼萧及其可怕,为练巫术,身边的人经常神秘消逝,天晓得身边此人有无此种怪病。。他不想早夭。

“那朕欲借灵驹一匹,可否?”灰衣男子侧头轻声问道。

“大善,小童自有灵驹数匹,具乃我族上品”隗参大喜。

“哦?”灰衣男子说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直视远方天空。

这巫祝顿觉自己反应过激了一些,命手下牵了几匹良种马匹过来,任人挑选。

不久,四名狄族卫士牵来四匹马儿,俱是难得一见的优良品种,其中有一匹雪白无暇的灵驹,仅仅额头有一缕黑色的鬃毛,外形高大,大腿健康有力,脖子修长,乌溜溜的大眼盯着前方的几人,桀骜不训的头颅不肯轻易的低下,直拽的那卫士手忙脚乱。

另外的几匹马儿,高大威猛,棕色的皮毛在阳光映衬下闪闪发光,倒是很少温顺,安静的站在周围。

灰衣男子满意的嗯了一声,“都是难得一见的上等马匹,公子参,多谢。”

“小童愧不敢当,愿为大人效劳。”巫祝低头虔诚的说道。

灰衣男子目光顺着几匹马儿看去,毫不意外的盯住了雪白无暇的白马,身侧巫祝殷勤的解说道“大人好眼光,此驹名绝尘,堪与我的坐骑相较,脚程极快,却野性难训,自幼便难以管教,大人如若收服得了,它便是大人的,我们大草原上,马儿是我族最好的朋友。这点,想必大人不会失望。”

三条油彩巫祝眼里满是对绝尘的称赞。

灰衣男子自然瞧得出来,这匹名为绝尘的白马之非凡,只是感觉略有不妥,他伸手向绝尘摸去,摸上绝尘的脖子安抚下去,瞬间绝尘停滞了躁动,安分了下来,目光对着灰衣男子和善了许多。

灰衣男子对着绝尘耳语了几句,绝尘滴溜溜的大眼温顺了,居然轻轻的用头触碰了灰衣男子的身体。

众狄族大惊,皆未曾想到一向桀骜不驯的绝尘今次如此听教,莫非世间真有神迹?

隗参首先行礼参拜“大人功参造化,我等敬服,愿大人此去王庭无往不利。”

“不必多语,公子参,良驹配佳人才是,朕乃凡夫俗子,”灰衣男子盯了牵马的卫士一眼,卫士直被看的发毛,内心打怵,这男子早移开了目光“公子廖赞,时有人不如马,最紧要多多训出此等上品才是,吾去也!”

绝尘而去,身边的狄族人早大汗淋漓。

此人如此可怕,且莫敌之,最后一语为何意?

巫祝并不明白这男子的话语。

灰衣男子逢关过关,逢山过岭,遇水跨水,无往不利,一口气行了几百里地,双掌安抚于马背之上,不久,马嘴里流出大量白沫,便找了个水源,停下来任由绝尘吃草饮水。“这马儿如此脚力,却被人下毒,哼,此事再过计较。”

令人吃惊的是,虽然这男子说马儿中毒,然而这绝尘此刻自嘴里吐出大量白沫以后,居然毫发无损。真乃神迹!

重新上路之后,男子握缰策马,座下神驹奔驰迅捷,迎风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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