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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秦记》第四章 何为射戏与阳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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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坼着实与人有异,才从河里爬出来,这身上就干了三分了;钻进舱内,又干了八分;饮了一盏热茶之后,身上的衣物就干洁如初,阳坼完全不像一个落过水的人。就连阳坼也是颇为诧异。

饮过了茶,阳坼这才仔细看清舱内的环境:

船上共有五人夏洁的侍女翠儿此时在船头煮茶,王可儿的侍女小绿一直在船尾棹舟。而舱房内只有阳坼三人。舟小,人也年幼,船上五人又都是一般年岁,因此虽然舱房有些狭小,但相对来说也比较宽松。

船舱内的装饰很简朴,和普通的渔家船只没有什么差别,真正要是有区别,那就是小舟的主人不一样。

阳坼跪坐着,将茶杯轻轻放好,才抬起头来再次感谢对面坐着的一双丽人。

夏洁坐在左手座,她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仪态优雅,一席洁白衣裙将其身段笼罩在下面,遮挡住了所有想要窥视的人的目光。

王可儿坐在右边,一身干净利落的武服,一看就知道出自武学世家。紧身的武服将她俏丽的身姿出卖。给阳坼的感觉,宛如一朵高傲的、含苞待放的雪莲花傲立在人世间,。

“雪莲花”的眼神并不停留在舱里,双手枕着脖子,一边欣赏着窗外初春的景致,避开阳坼探索的视线;一边又赌气般的嘟着嘴,时不时拿白眼翻一下阳坼。

撞见阳坼了目光,夏洁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小女夏洁,出自医官夏家,这位王可儿乃是大将军成武翦嫡亲的孙女,今日幸会公子了!”王可儿白眼一翻,切的一声,表示并不赞同,心里却正在盘算着怎么将天山雪莲给带出来。

“原来是两位姑娘!今日多谢两位救阳坼一时窘迫!这里,阳坼失礼了!”明白了两人的身份,阳坼立刻致谢,却又缓缓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只是阳坼自出生起,十年不曾出阴池,不知两位姑娘是如何识得在下的!还请解惑!”

说到这里,王可儿的心思也活络了过来,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好姐妹一下子就能将阳坼辨认出来。内心里涌现出无限种可能,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夏洁感受到身边那灼热的目光,感觉好气又好笑。不好目视阳坼,她只好转头望着河面,将缘由娓娓道来:“说来其实并没有什么玄妙,只是我辨出阳公子衣袍上刺的阵法乃是小阴阵罢了!”

“小阴阵?”阳坼一愣,这才想起来今早下人们才交代给自己的话。低头看看身上,小阴阵正藏在黑袍里运转,乌光游走在全身,晦暗又神秘。

“适才公子才坐下衣服便干了七八分,我想一半是公子体质异于常人,而另一半的功劳应当就是这小阴阵的吧!”

“这……姑娘所言极是!”阳坼摸了摸自己的衣物,面料十分柔软,并没有以前自己从阴池爬上来之后硬邦邦的感觉,确实与往常不一样。

“光凭这一点……也太牵强了吧……”王可儿不依不饶,觉得夏洁就是在敷衍自己。

“有何牵强?你平日里不也遇见过阳支的子弟吗?他们不都穿着这般一样的黑色袍服吗?”夏洁微微一笑,反问到。

“……”王可儿语结,一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还没完全弄懂。

“阳坼愚昧,请姑娘说的再明白些……”他还是一头雾水。

“小阴阵乃是一种较为罕见的阵法,阵法运转会产生阴气,所以多用于储藏或培育阴寒之物所用,但是小阴阵运转所产生的阴气会侵蚀人体周天的阳气,会损坏使用者的根基。因此,是没有人会在衣物上缝刺小阴阵的,除非……”

“除非这个人必须要佐以小阴阵调和周天阴阳才能出入世间?”王可儿抢过话茬,眼睛里冒着星光,崇拜的望着夏洁。

“没错!”夏洁微微一笑,如同看到自己教了多年的学生突然开窍了一般欣慰,“一个与我们一般年岁,需要佐以小阴阵调和阴阳才能出入世间的阳支族人,又是谁呢?”说道这里,夏洁将目光投向阳坼,答案呼之欲出。

听到这里,阳坼立刻行了一个大礼:“夏洁姑娘学识渊博、心思缜密,阳坼佩服得五体投地!”

阳坼此刻满腔热血沸腾,刚刚认识两个雍都世家的子弟就如此厉害,其他的世家子又将是何等风采?此刻阳坼落水的窘迫之感已经消失殆尽,想要一睹雍都风光的念头充斥着他的胸膛。

“切!这还用你说,我们家夏洁可是迷倒一片雍都公子哥儿呢!我都要爱上她了!”王可儿白了阳坼一眼,没好气的贬低阳坼,搞得阳坼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着。

“我说……喂!从小就没有人教过你吗?为何傻到直接往河里走,如果不是你命好遇到了我们俩,你今天就溺死了!”王可儿就是这般,黑的可以说成白的,仿佛阳坼的命是她和夏洁救的一般。理直气壮的质问着。

阳坼暗中苦笑,这王姑娘和夏姑娘可真是两个极端啊,也不知晓她们俩是如何交好的,不过对于这位可儿姑娘的提问。阳坼此刻全是首次交友的喜悦之情,也就如实的回答了:

“阳某生在雍都,长在阴池,从来没有离开过阴池,那里别的没有,就只有一汪阴池。

阴池里的水也与此河不同,不论何时,阴池的表面都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盖。就算尚且不能稳住周天阳气的年岁,我也能在阴池上畅快奔玩,阳坼才进学宫,不明事理,因此才会闹出这般的笑话。

想必……若是阳坼一生不曾离开阴池,恐怕我一生都会以为人是可以直接在水面上行走的吧……今天可是丢尽我阳支的脸面了……”阳坼坐在对桌,独自叹息着。

听完阳坼的讲述,夏洁表现出的是同情,她无法想象一人能够独自一人生活十年,这样的寂寞,她自问是无法承受的!

而王可儿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精光,常年都结冰的阴池?这奇异之处,才是吸引她的地方!

“喂……”王可儿想跟阳坼对话,却不知道叫他什么好。

“王姑娘何事?”阳坼虽然涉世未深,但是也看出了王可儿的那分尴尬,连忙接话。

“那个……我……能去阴池见识见识吗?”扭捏半天,红着脸的王可儿才从牙齿缝儿里蹦出来一句话。

“当然可以!”阳坼语气很是轻快,自己从来没有朋友,阴池也从来没有来客,若是王可儿回去阴池游玩的话,想必大鱼也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王可儿对所有的未知都充满好奇,她激动的侧过身子来抓住夏洁的皓腕,拼命地摇,“小洁,我们今天就去阴池!怎么样?怎么样!”

夏洁对她这幅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嗔了王可儿一眼,夏洁开口劝阻:“你忘了,傍晚还有集会呢!今天可是有你最喜欢的射戏呢!再说了,哪有你这般贸然登门拜访的?”

“对哦……”王可儿反应过来,不经有些失望,心情变差,语气也不由的重了,“妖怪!今天我不能去了,改日吧!”

“可儿!”夏洁秀眉紧皱,责怪自己的好姐妹没有礼数,“快给阳公子道歉!”

“无妨的……”阳坼微笑的劝阻着,“坊间传闻的事情坼也是有所耳闻的,率真性子很好!夏姑娘就不要责备她了!况且,我觉得妖怪挺好的!”

“阳公子雅量!”无奈,夏洁替自己的闺蜜致歉,此时翠儿将煮好的热茶送了进来,夏洁便亲手为阳坼斟了一盏茶。

“说起来……”阳坼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却又不得不问,“适才夏姑娘所言的射戏为何物,还请姑娘解惑……”

“你不知……射戏为何物?”夏洁先是诧异,后来又想通了其中缘由,独居十年,阳坼又怎么会知晓射戏是什么呢?

“说来惭愧,阳坼着实没有见过世面。不光如此,适才几位世兄在学宫外谈论起甚么“阳祸”,阳坼也不知晓他们谈论的什么,是我阳支的族人吗?……”

阳坼是真的天真无邪,在踏入玉带河之前,他对世界的看法都是美好的。但是令人失望的是:世界却在时时刻刻不在处心积虑的浸染着他的心灵。一次又一次,痛苦又残忍……

听了阳坼的言语,夏洁眼神微微一动,心中对阳坼充满了同情,就连对阳坼并不是很待见的王可儿也是露出了怜悯之色。

夏洁微微沉吟一下,决定先给阳坼解释什么是射戏:

“射戏……就是投壶的游戏,本源自大汉朝儒门,乃是儒门弟子娱乐的节目之一,后来入了我大秦,也成为了雍都子弟争强斗胜的一种比赛方式了……

雍都的射戏分为二种,一种是仅供娱乐的:首先在远处放一个小壶,壶内盛放着半壶米,比试者站在远处往壶内投掷筷子,最后根据入壶筷子的多少决定胜负,然后进行赏罚;

而另一种则难度更大,唤作射赛。要先将半两钱穿绳,然后每十步悬币一枚,比试者站在同一条线上,若是筷子能够穿过半两钱,则继续尝试更远的悬币,直到角逐出魁首为止,同样的,魁首会有奖励……”

说到这里,夏洁眼神微微一动,想要接着说什么,却又强迫自己停下,最后抿了一口茶,等待着阳坼的开口。

原来如此!阳坼弄明白了什么是射戏,又接着发问,“那,谁又是阳……”

“阳祸……”夏洁打断了阳坼的话,却又不知该怎么接话,夏洁的纤纤玉指抓住自己的裙摆,关节都应用力过猛显得更加苍白,最终,她选择告诉阳坼真相:

“阳祸……其实是你在雍都市井中的另一个名字……”

“什么?”阳坼悚然一惊,连忙问到:“此话怎讲?”

“听坊间流传,十年前阳支有妖孽降生,周天阳气鼎盛,降生时刻旋即点燃雍都,更是引来了九重天劫……若不是守城大阵及时开启,只怕整个雍都城都灰飞烟灭了。饶是如此,我朝积累千百年的雍都大阵也被烧毁了大半……因此,从此坊间就将你……称之为……阳祸……”

听罢,阳坼微微叹息,但很好的藏起了眼角的悲伤,尽量把最亲近的一面展现给夏洁和王可儿,以图与旁人口中的阳祸区分开来……因为,他不想失去这两个新交的朋友。“多谢姑娘解惑,阳坼谢过了!”

“阳公子言重了!”夏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心中对阳坼充满了同情,因此她害怕自己的言行伤害了阳坼,“不知公子今日是否有其他打算,若是被我二人耽搁了时间,我二人心中过意不去啊!”

“夏姑娘哪里话!阳坼初来乍到,再也不敢贸然闯入学宫深处,冒犯了禁地,阳坼担待不起啊!”听到夏洁这般问,阳坼这才想起自己其实无处可去,望着愈高的日头,自己连午饭在哪吃也不知道,一时间迷惘了……

“这么说,你并不知晓学宫规矩,也不知何去何从?”王可儿插嘴了,虽然她基本上没说什么话,但是女孩的同情心最容易泛滥,不知不觉间,她也很关心阳坼了。

“也并非完全如此,若是兄长也在学宫内的话,阳坼应当去寻他才是!”

“你兄长?阳折?”王可儿惊呼,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又紧紧的抓住夏洁的裙袖,“小洁!那银针!岂不是有着落了!”

“好了!好了!你先冷静!你可是大家闺秀,这样成何体统?”夏洁对自己的好姐妹也是头疼无比,性格直爽是不假,但更多的时候却感觉没有脑子一般。大家闺秀就这么没有体统……

“……不知可儿姑娘为何如此激动?”阳坼不知道王可儿这是怎么了,刚刚那一下动静震得船都剧烈的摇晃着,若不是王可儿的侍女及时稳住船只,恐怕这一船的人都要翻入水去。

听到阳坼的问话,原本处变不惊的夏洁咻的一下羞红了脸,向阳坼到了个万福:“阳公子有所不知,此次子弟间的射戏,头筹乃是一盒银针。”

“莫不是与姑娘有渊源?”

“渊源谈不上,只是小女子出自医门世家,心怡罢了……”夏洁越说越羞,最后实在是开不了口了。

“那……此事与我兄长又有何关联?”阳坼一头雾水。

“阳傻子!你可知你兄长阳坼是何人物?”王可儿看不下去了,反问阳坼。

“阳支长子,未来家主……”阳坼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将自己知道的全部抖落出来,完全没有半点防备心。

“你可真是个傻子……”王可儿怒气勃发,就差起身揍阳坼了。

“可儿!”夏洁牙根紧咬,耳垂滚烫,掐着王可儿的手腕不准她再往下说了。

“好了好了,别掐了,我不说就是了!”王可儿吃疼,连忙把手抽了回来,赌气的靠在一边去,眼睛盯着自己的闺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事情被王可儿捅漏出来,夏洁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缘由原原本本的告诉阳坼:

“教公子知晓,阳大公子乃是雍都子弟中出类拔萃者,此番集会,阳大公子应当是要来的,而大公子又是数次集会上射戏的魁首,可儿的意思是……意思是……”

夏洁脸皮子薄,始终说不出让阳坼去讨要银针的话来,只得像阳坼道歉,不说清楚,这件事只怕是会越描越黑,“公子恕罪……”

“听懂了没有?阳傻子?你去找你兄长把银针要过来,送给我们家夏洁,算是我们救你一命的谢礼,明白吗?”王可儿一边吃着手臂上的疼痛,一边威胁阳坼。

“原来如此……阳坼明白了!”阳坼算是听明白了,看着正在赌气的夏洁,脸颊都快要滴出血来了,阳坼于心不忍,于是轻声安慰:“夏姑娘放心,兄长对阳坼爱护有加,相信一盒银针,阳坼还是能要来的!况且今日得蒙两位姑娘出手……相救,阳坼感激万分,贸然入了舱房,更是唐突了二位……阳坼本就该备好礼物,登门道谢。还请姑娘放心,银针一事,若是兄长能够胜出,阳坼定会想方设法索来!”

“如此……就多谢阳公子了!请告知大公子,若是方便,夏洁愿意以物交换银针!”夏洁欣喜,立刻道谢,随后又立马开口:“即使没有银针也无妨的,这件事本就是我二人唐突了……”

“言重了……”

“既然公子现无处可去,不如留下来与我二人共进午食如何?我也好派遣侍女去打探你兄长的动向。”夏洁向阳坼发出邀请,等待着他的回复。

“这……”阳坼想了想,自己现在当真是无处可去,况且若是不跟着夏洁和王可儿两人,自己恐怕又要闹出笑话,于是便答应了,“多谢夏姑娘……”

“还有本姑娘呢?”王可儿柳眉倒竖,像是要发怒了一般。

“是是是……多谢可儿姑娘!”

“哼!”

“翠儿去……”

夏洁一声命令,将正在烹茶的侍女差遣出去,又命棹船的侍女拿上食盒,邀请阳坼一同共进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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