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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使》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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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泉的身后事全部办妥后,宋倧尧决定正式接素馨回家里生活。于是,他们再回到素馨一家住过的那件小破屋里,收拾一些必要的物品,以及一些素馨父母留下的遗物。

“素馨,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宋倧尧看着素馨柔声道:“不要遗漏了什么,你想带走的,都交给我就好。我会替你都拿回家里去!”

素馨走到书桌旁,紧靠着桌角的一个黑色箱子。素馨把它提起来放到桌上,慢慢打开,取出里面那把父亲最心爱的小提琴。

虽然在父亲临终的那段日子,没能够每天拉奏这把琴。但她都有帮着仔细打理。琴面的云杉木料,不仅没有因为年代久远而失去光泽,而在主人精心的保养下,发出透过红光的油亮。素馨轻轻的抚摸着这把琴,仿佛还能感觉到父亲的指尖和残留在琴面上的些许温度。

素馨拿起琴弓,简单的试了试音。接着,一串悠扬的旋律从琴弦上播撒开来。素馨从小就深受父母音乐造诣的熏陶,小提琴的功力当然也不在话下。这是父亲生前最常拉的一首曲子,是父亲为母亲而做的曲子。那深沉而婉转的曲调,会使每个听到的人,都感受到那份发自内心的,确又含蓄而腼腆的爱。这是一个男人,对他一生最爱的深深眷恋,深刻的几乎会让人落下泪来。

泪水,滑落素馨的脸庞,跌落在琴面上,湿了一片。直到素馨回过神来,才用布擦干被泪水打湿的琴。

“你拉的很好听!”宋倧尧柔声赞许。

“……”素馨哽咽着,边擦泪边道:“拉的不好,没有爸爸的那种韵味!”

“这把琴,是当年洁怡的父亲送给清泉的呢!”宋倧尧看着琴喃喃道。

看着素馨忘着自己的眼神,宋倧尧笑叹了一下解释道:“不知道清泉有没有和你说,我和他是大学的同学。大学的第二年暑假的时候,我带着清泉一起去了你母亲的家里……你母亲的父亲,是我的老师,我十岁的时候父母双亡,是老师把我抚养长大的。老师是个非常有才气的学者,还会演奏很多的乐器,他几乎什么都会一点。老师年轻的时候,曾经游历过欧洲,据说这把琴就是那个时候他从国外带回来的。自从,我介绍清泉和老师认识以后,老师很欣赏他的音乐天赋,看他拉的一手好琴,所以临走的时候,老师就将这把琴送给了清泉!据说,这把琴还是个古董呢,是出自名家之手!”

素馨看了看琴,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来历。

“原来宋伯伯和我家的渊源这么深。”素馨轻声道。她没想到,原来母亲和宋倧尧也是旧识。甚至,宋倧尧是自己的外公抚养长大的。难怪,父亲临终会将一双女儿托付给他。

素馨开始仔细的看着宋倧尧,这些日子来,她被各种痛苦缠身,忙着父亲的丧礼,都没有好好的观察过,这个即将成为她家人的男人。眼前的宋倧尧,是个和父亲的气质完全相反的典型。

素馨对男人的审美没有研究,她只能本能的与父亲的形象做对比。父亲,是那种修长而纤细,温文尔雅的典型中国古典男子,给人的感觉醇厚谦逊,如沐春风,淡淡的,沁入心肺。

而宋倧尧,他的体型相比杜清泉而言,是显得宽阔了许多。他身着一袭褐色长款美式风衣,高大而挺拔。黝黑的肤色,透着红光,显得健康而强壮。微卷蓬松的短发盖着棱角分明的额头,中和了刚毅的气质。望着素馨的眼,轮廓清晰,混合着让人心醉的温柔。素馨觉得这眼光,使她觉得温暖。

宋倧尧缓缓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素馨柔嫩的脸庞,为她拭去未干的泪水,柔声安慰道:“我知道,这段日子,你受苦了!以后,宋伯伯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不要有压力,就将你所有的担子、包袱,丢给我就好!知道吗!”

素馨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轻轻的点点头。

宋倧尧看了看她,他明白,清泉的离去,给了素馨太大的打击。这段日子以来,素馨太沉默寡言了,除了必要的时候开口说话,她几乎没有发出过什么声音。神情也显得十分忧愁。尽管心里担心,但宋倧尧知道,这种悲伤的情绪是要靠时间来治疗的,他不能太过急躁。

他的大手附在素馨的肩膀上,慢慢的把素馨搂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无声的安慰着她。

素馨感到一股如父般的温暖,她安静的靠在宋倧尧的怀中,可以听见紧贴在耳朵下的那颗心脏,正有力的跳动着。那规律而有节奏的声音,带给她很久未再有过的平静和安宁。她下意识的问自己,可以相信吗?相信这颗心脏会遵守他的承诺,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了吗?

宋倧尧似乎感受到素馨那颗不安的心,他温柔的环抱着她郑重的承诺道:“素馨,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将两人拉开一段距离,宋倧尧望着素馨蒙着薄薄泪水的眼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好吗?”

素馨轻点了下头,转身把琴放回箱子里,整理好所有要带走的物品。

“确定好没有漏掉其他要带走的东西吗?”

“没有了。”

宋倧尧点点头,替素馨拿着两个装好物品的箱子,领着她走出屋外。然后将箱子交给自己的司机,在车子的后备箱里放好。

“上车吧,我们现在回家!”

素馨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与父亲住过的房子,泪眼再次模糊,她在心里疯狂的喊:爸爸,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里了。谢谢你,谢谢你成为了我的父亲,我爱你!你永远都活在我心里,永远永远~

宋倧尧拍了拍素馨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走吧!”

拭了拭泪,素馨深吸了口气,依依不舍的坐到了车子里,带着无限的感慨和苍凉,离开了这有着很多美好的,却也无限心酸回忆的屋子。

车子,平稳的行驶着,一路上,素馨都沉默寡言,安静的看着窗外一个个往后移动的风景。宋倧尧也没有开口说话,他明白,此时的素馨正沉静在她的世界当中,而他也不准备打扰。

直到,车子行驶到由高大魁梧的法国梧桐,排列整齐而形成的道路两旁的树荫下,一座外观看起来有点年月的,典型中国式园林建筑风格的庭院别墅。深深吸引住了素馨的目光。

她迅速的趴到车窗前,急切的观望。宋倧尧见状,顺着素馨的目光朝窗外望去。

车子继续行驶着,很快,眼前的景物就渐渐消失了。素馨收回目光,神情再次落寞下来。宋倧尧拍了拍素馨的小手,心中已有了打算……

宋倧尧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因为当时国内局势的问题,他是以从海外归国的华裔商人身份回国的。所以,他为当地的整个商业圈,输入了全新的生机。当时国内刚刚走出大运动的阴霾,整个国家可谓百废待兴,政府部门虽然前期对宋倧尧归国审查严格,但还是对归国的宋倧尧表示了极大的欢迎,也给予他相当高规格的礼待,并为他一家安排好了住处。

车子,行驶在铺就着整齐的柏油马路上,蜿蜒纵深的道路转了好多弯,才最终停在了一栋高大的洋房前。

宋倧尧现行下车,再为素馨开了车门,帮她提着那把她珍视的提琴,微笑着道:“到家了,你傅伯母今天亲自下厨,准备了很多她的拿手菜,为了迎接你!忙了一天,你也该饿了!”

“爸爸,你们回来啦!”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别墅的棕黄色大门被打开,迎面跑过来一个身着粉色洋装,明眸锆齿的女孩。那是宋倧尧的女儿,宋玉颜。素馨在父亲葬礼的时候,有见过她。只是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此刻的她看起来全身上下充满了活力,散发着夏日般干净清新的香气。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快乐的跑跳到宋倧尧和素馨的身边,开心的笑喊:“爸爸,姐姐,你们回来啦!我们等了你们好久了!妈妈今天亲自下厨,煮了好多好多菜,我都快馋死了,我很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中国菜啦!”

宋倧尧本能般的溺宠的捏了捏她粉嫩的小鼻头道:“小馋猫!在你素馨姐姐的面前,你就不能表现的矜持一点嘛!”

女孩顽皮的吐了吐舌头,自来熟的来起素馨的手笑道:“姐姐,欢迎你回家!”

“帮你姐姐把东西拿进屋,欢迎的话要有点实际的行动!”宋倧尧笑着说。

“是,小的遵命!”

宋倧尧牵着素馨的手,领着她进屋。屋里的装修,是典型的欧式风格,华丽而堂皇。整个屋子灯火通明,照耀起来的感觉让人觉得非常温暖。大理石铺就的地面清楚的倒映着人影。屋内尽是精致的布局与摆设。素馨看着这一切,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和父亲曾经住过的那间小破屋,心中甚是惆怅。

“你们回来啦!”手里正端着碗盘,从厨房走出来的傅筱棠笑看着他们说:“快点,饭菜都准备好了哦!”

“姐!”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楼上的房间里跑下来,然后冲到素馨的怀里:“姐,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好久了!”

素馨蹲下身,温柔的将雨馨搂入怀中道:“我去收拾了一些我们的衣物和日用品,还有一些爸爸留下的东西,所以迟了一点。”

傅筱棠走到素馨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你累了一天了,肚子一定饿坏了。来,傅伯母今天准备了很多菜,都是我亲手做的哦,希望你喜欢!”

“颜儿,你带着雨馨坐这边!”傅筱棠吩咐道:“素馨你坐这边!老公你坐这里!你们都坐下,我现在就吩咐冯妈把最后的一道热菜端上来,我们就可以开饭啦!”

“好棒!”玉颜开心搂着一旁的雨馨,拉起她的手做出拍手的动作。这些天来,玉颜早就和雨馨混熟了,她开朗的个性,无时无刻不在感染着雨馨。素馨,看着妹妹的笑脸,多少放下了一颗心。

“宋伯伯,傅伯母……”素馨抬起头看着他们轻声的诚恳的道:“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今后,还要继续麻烦你们照顾,我很抱歉,我……”

“素馨!”宋倧尧立刻打断素馨的话,急切的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对我们,你不需要说谢谢!”

“素馨啊!你对我们千万不要有负担!”傅筱棠结果丈夫的话继续道:“我们是一家人啊!我们和你父母,是非常有渊源的好朋友,你和雨馨对于我们而言,和我们的孩子是一样的。所以,以后这里,就是你和雨馨的家!总而言之,我们是一家人,你只要明白这点,我们就很安心了!”

素馨的身世,傅筱棠早在十六年前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对这个女孩,她也是一直都存在着愧疚感。他们夫妻商量好,等找到适当的时机,再和素馨坦白她的身世。现在,素馨才刚从悲伤中走出来,他们不想再刺激她的情绪。

看着眼前慈声细语的宋倧尧和傅筱棠,素馨本能的暗自问着自己,可以相信他们吗?真的,可以完全毫无保留的,将那些困住她的枷锁,负担,都交托给他们吗?

窗外,黄昏的余晖渐渐消散,灰色的阴霾慢慢笼罩住了整个天空。而即将降临的,是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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