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君见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是喝多了，赶紧与素芸说道“素芸姐，莫不要听他瞎说，我也是碰巧路经过，看见了润琦在，便一起吃了饭。润琦最近压力大，事情好不容易解决了，他便一开心喝起酒来了，说些胡乱的醉话来了……”

素芸眼里见他们俩定是有关系，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哥哥起身不要胡闹。

“这天也不早了，既然是醉了，那便遣人送回去吧！家里的汽车来了没有。”

润琦没有说别的，只是问起曼君来，“你可要回去。”

“嗯，”曼君知道自己与润琦的事儿，让安家人知道并不好——特别是这安家大嫂知道了，这半个安家人，更是不好对付，“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也回去吧！”

“没劲儿！”润琦有些不高兴，赌气说道，“那你就回去吧！快走吧！”

曼君没有让汽车送自己，走出饭店，叫了一辆人力车，便回了家去。

“润琦老弟啊！这……我俩是不是打扰到你们啦！”秦维生哪壶不开提哪壶，见润琦有些不高兴，便又提议道，“要不老弟陪老哥我去老哥家里吧……”

“大哥！”秦素芸忙制止道，“润琦都喝醉了，你让他去家里做什么，还是早些回去吧！”又转身与润琦说道，“我同你一起回去！”

“哎啊！老弟！”秦维生一把揽过润琦的肩膀，“润琦老弟一直在天津呆着，这回儿子应该是在北平长待了吧！既然是要长待的人了，与老哥我的这些朋友交往一下，也不是坏事嘛！再说，大家都想见一见，创丰银行的新少东家呢！”

安润琦经不得秦维生这般子教唆，便答应了。

秦维生见他答应了，自然是高兴，又转脸作出一副大哥样子，“素芸，你就不用管了，你先回家吧！等到时候，我会把润琦老弟送回去的。”

秦公馆位置不甚好，有些偏僻，汽车走近了，却见得建筑式样却很是时髦，进公馆的时候一路都是细长的柏油汽车道。

汽车载着安润琦停到公馆旁边的空场上时，便有几名听差迎了上来，把二人引入公馆之内。秦维生眼角瞟着他，口中问道，“润琦老弟还没有来过我家吧！”

安润琦不懂秦维生为什么要这样说，虽是有些醉，但不至于沦落到意识不清的地步，“怎么，难不成老哥家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是我没见过的？”

秦维生笑道，“见过，我润琦老弟肯定什么都见过，只是这北平有些好玩意儿是摆不得台面上来的，既然润琦老弟是稀客上门，那老哥自然不会吝啬的。”

安润琦心想，莫不会是大】烟鸦片伶子娼】妓那些下流玩意儿吧！心里嫌恶却还是同秦维生进去了。

二人且说且走，便进入了楼上的客厅之中。只见其中坐了几位倒也不年长的男子，都是西装革履的打扮，见秦维生来了，便一齐起身，乱纷纷的招呼寒暄。

“秦大爷！我们等你可等了许久了！”然后又转向润琦，做惊讶状大张了口道，“哟，这不是创丰的新少东家嘛！昨日还在报纸上见了，真的是英雄出少年啊！没想到真人更加漂亮光彩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安润琦觉得这客套话无意，却只得勉强的敷衍了几句。幸而在座众人，倒并不是都舍得把时间花在客套上的。只听秦维生说道：“诸位，所谓千金难买寸光阴，我们也不要在这里浪费千金了，请去隔壁就坐吧！”

原来这隔壁房间，乃是一间很精致的小客室。天花板正中处低低的垂下一盏晶莹剔透的小吊灯，里面亮着五十支烛光的电灯泡，正明亮的照耀了下方一张红木圆桌，桌上铺了厚实平整的桌毯，两副崭新的扑克牌，已经摆在了桌子的正中心。

围着桌子，是一圈舒适的小沙发椅子，椅子旁边又放置了小茶几，上面放了纸烟听、茶杯和各色点心干果碟子。除此之外，门口又侍立着两名干净利落的听差，垂手笔直站着，随时听候差遣。

安润琦也不是什么第一天出来混的，在天津时候，赌局的牌面可不比这秦公馆的气派差在哪里！可是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把赌坊开到家里来的。

安润琦回头看身边的这个胖的有些笨拙的秦维生，想着——“这人得是多好赌，才会想起把赌坊开到家里来啊！”

虽不是没纸醉金迷过，但是也是因为润琦是第一次来，所以也不肯贸然行动，处处都瞧着别人，见别人纷纷入座了，他才随着坐下。

这时一名少年听差俯身从桌下一掏，便捧出个红雕漆的大盒子出来，轻轻一摇，只听里面悉索有声，原来装的是筹码。他们是玩久了的，不必多说，直接就把筹码分给众人，秦维生口中自语道：“每人十万，倒是不多。”

润琦有些发慌，不知道他们这儿竟赌的这么大！拈起一片绿色的圆形筹码看了看，竟是有些想走了，可是见台子上的众人，都似饿了数天的狩猎者一般，自己也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坐定了，想着，不过十万，自己因为丁鹏宗的案子，白得的二十万——倒是自己也还输的起。

秦维生紧挨着他坐下了，似乎是瞧出了他的心事，却不理会，只向他淡淡一笑：“老弟没有问题吧？”

润琦咬了要薄唇，“当然没有问题。”

润琦手气不错，前两把都赢了，桌子上的筹码，小半都到了自己跟前，胆子也就大了一些。

小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钟，时间过的飞快。

已经是天色暗透了，润琦终于是输光了自己手上的所有筹码，这才率先站了起来。只见他一张脸白里透青，满眼都是血丝，“今天就到这吧！我也输光了。”

秦维生这时早就没有踪影，不知怎么的，在这人群中，润琦似乎是有着主人翁的地位，所以众人听了他的话，便也纷纷表示疲惫，认为有必要结束了。听差们察言观色，赶忙送来了雪白的热手巾，润琦接过一条擦了擦脸——熬了一夜，他有点脑仁发木——酒也是全醒了。

放下毛巾，润琦又接过听差的茶盏，喝了两口凉茶水，“咱们结结账吧！”听差们对着安润琦报出了一个结果。

安润琦听到了这个结果，笑得脸都酸了——小半夜来，他输了整整二十万。

安润琦要来支票本子，强压着手抖开了支票，这时秦维生又是笑嘻嘻的出现了，“润琦老弟今夜手气欠佳啊！”

“嗨！这十赌九输，输赢乃是常态啊！”

是常态。

润琦在天津时，狐朋狗友间玩的小局顶多也就千百块，有时还撒皮赖账，是怡情用的，这会子，一输便是二十万，还现下就结了账，倒是让润琦有些懵的回不来神。

“要不说，这安家的生意在北平做的大呢！瞧瞧安少爷这范儿，多大气，倒是给我们开眼了。没事，我润琦老弟为人阔，我这个老哥自然也不能做差是不是，下次老弟再来，我做大哥的，给老弟专门置办一场，怎么样？”

“哈哈哈，下次有空再说吧！”

润琦哪敢再接话！心里只想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越是呆的久，越是心疼自己的二十万现金！

秦维生在家里开赌场的事儿，秦素芸自然是知道的。人硬是在客厅里等到了润琦回来。

“这么迟了，大嫂还没有睡啊！”

近凌晨四点，安润琦才到了安公馆。

这一回来，秦素芸便看出不对劲，“润琦，你同大嫂说，你输了多少？”

润琦自然不会说实话，只是打了一个马虎眼。

“润琦，我知道我虽是是你长辈，可是说话并不是多有份量的，可是现在爹也不再家里，我还是要讲你几句。那边虽是我的亲大哥，可是我也是知道他的为人的，你最好还是和他少来往，那秦公馆里去的都是什么人，水有多深，不是润琦你能把握的住的啊！”

“大嫂我知道了！”润琦嘴上应着。

润琦虽是输了钱，可是毕竟还是个聪明人，吃了一次亏，自然是有了记性，却是没有想再替这件事儿了，只好赶紧敷衍道，“大嫂，天也不早了，我也折腾了大半夜了，我要去睡了，您也快去睡觉吧！”

秦素芸常年跟着安家大哥在西京。安家的大哥是个最老实的人了，加上又是在政府任职，更加没有这些北平公子哥的怪习惯的，秦素芸见着润琦这个样子，想起安家大哥生前对润琦的好，更加的恨铁不成钢，竟是有些老母亲的焦虑来了——生怕润琦入错了道，四下又无人商议，老爷子在城郊的小公馆也不再管家中的事儿，素芸想了想，也是大半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到了正在吃早饭的安亚琦来。

“你说，润琦现在和宁曼君那个女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