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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赤霞,不负御景》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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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景和团队最后检查了一遍船体,特别是导航和定位系统。小小的码头上一片忙碌紧张。现在是太平洋时间早上5点,时值盛夏,santabarbara的船港被晨辉照耀得明亮清新,杂乱的人影晃来晃去,在粗糙的水泥码头上拉出一道道斑驳的线条。

源之助伸着两条长腿,跨坐在一根铁缆桩上面,耐心地等着秀景忙完准备工作。

阿姐今天就要出发了,他当然要来送她。其实除了他,家里也没别人来了。老头子不可能来,老爹也是,阿姐的外祖父轻微脑中风刚进了医院,阿姐的朋友们大多不知道这事儿,唯一那个“好”朋友,赤司征十郎,不知道在干嘛。真的就只有自己在这里。

一切就绪,秀景终于有时间来和弟弟说话。

“谢谢你来送我,阿源。”秀景穿着她最喜欢的航海紧身运动服,头发结成了一根粗辫子,甩在身后,看起来就是个精神抖擞的亚马逊女战士。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源之助看向姐姐身后,安静待命的帆船。最新碳纤维强化复合材料打造,完全体现御首山家族造船业最高水准的工艺,像一件艺术品一样,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中悠然地浮动着。

“这船太漂亮了,回来的时候,教我驾船技术吧,阿姐!”

“没问题的。”秀景笑了笑,“阿源这么聪明,跟我出海几次就会了,以后开公海比基尼趴就方便啦!”

“喂!”源之助被姐姐闹了个大红脸,“我还未成年啊,阿姐,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啦!”

秀景看着这个最心爱的弟弟,笑得非常开心。源之助大概会是第二个正德,一辈子断不了桃花运,来米国之前,已经收情书收到手软,社交圈里扛把子的小鲜肉;来米国才两个星期,从密苏里农场到洛杉矶团队中心,所到之处被姐姐妹妹甚至哥哥们宠爱得一塌糊涂。这人的好人缘,真的是天生的。

“我大概一刻钟后就出发了,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源之助认真地点点头:“阿姐放心吧,虽然我还没可能做到你的程度,但是会尽力的!”

“不用说这种话,阿源你多厉害,我是知道的。如果我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去找小町要密码,我有些交待留在卧室的保险箱里。”

“呸呸!”高大的男孩猛地就跳起来,用脚跺着不吉利的话,叫道:“没可能的!别乱讲!”他是认真地急切地望着姐姐,要她停止说下去。

秀景摇摇头:“你明白就好了。”

源之助顿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阿姐,你要想想赤司那家伙,无论什么难关。”

秀景眯着眼望向远处的海面,那里有成群的海鸟掠过,在耀眼的朝阳里时隐时现:“他一直没给我回信,我想他真的是生气了吧。不过,那也没关系,无论我们之间怎么样,我这趟是必须要走的。”

她和源之助拥抱了一下,又击了拳。源之助看着她解了缆绳登上船,娴熟又利落地升起风帆,扳动船舵,对团队成员挥手作别,缓缓驶入了太平洋。

源之助强迫自己的眼泪不要流下来,对着大海用力吼道:“户香山号,我要你把御首山御景完好地带回来!”

7月18日,户香山号单人40英尺无动力级帆船从米国santabarbara出发,目的地东洋横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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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景突然的启程让赤司如鲠在喉。

幸之助那段插曲三天之后,他又坐在东京本宅父亲的书房里,面临他人生最艰难的一次战役。

父亲要说什么,他要说什么,大致都能预测到。他从来没有正面反抗过父亲,因为父亲虽然严酷到不近人情,但是他颇能认同自己的人生角色,生来如此,别无他法,只有扮演好这个角色。甚至于未来婚姻的选择,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那是所有利益放在天平上精确衡量的结果,唯一的目的就是确保家族繁荣昌盛。

然而人毕竟不是ai,人是高级动物,人有感情。在多年剥夺个人喜好的压抑之下,那反抗的念头愈发强烈。在解决了向内迸发造成的人格分裂之后,向外喷涌已经无法克制。秀景不过是恰好吻合了这个时机,即使没有遇见她,总有下次,下下次。赤司家族虽然没有御首山家族的权力争夺那样极端激烈,但是权威的更迭不可避免地开始在年轻的储君和□□的君主之间萌芽。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历史恩怨,现实限制和相性不合。

“你当知道爱情太盲目了。”

“那么您爱母亲吗?自从母亲去世以后,我就在想这个问题,父亲。”

征臣的眉下笼罩了一抹沉重的阴影。这个儿子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一声不吭就能消化所有任务的神童,他不仅长得比自己还高,更越来越像诗织。自己或许教会了他帝王术,但是他那温和又倔强的反抗,和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您当然是爱母亲的,不,应该说没有任何人比您更爱她。”不然的话,怎么能够解释,御曹司之一的家主,娶了最著名□□教授和活动家的女儿?!要说相性不合,分明是父亲和母亲才对啊!

因为失去了母亲,失去了最爱,就强迫自己忘掉那美好的时光,也强迫儿子忘掉,以为用繁重枯燥到令人崩溃的“事”就能掩盖住“人”的消失。这是父亲的弱点,赤司征十郎从来没有这么明确过。

谁都有权利去了解爱是什么,哪怕爱是最昂贵的奢侈品。

父亲显然对他的反击相当意外,但是见惯风云变幻的君主是不会退让的:“我和你母亲,至少情投意合,你们有什么呢?”

“都一样的。”山顶的树孤零零长在那里,孤独感,蠢材永远不懂,明白人永远不靠近。

君主挥出了致命的一击:“你大概还不知道,御首山秀景下周一就出发横渡太平洋了吧?”

赤司的瞳孔瞬间收紧,这一击穿透了他的盔甲,直接命中心脏。他是知道她有这个计划的,但是不应该在9月底吗?

“你觉得你能驾驭得了御首山家族的人吗?顺宁皇后当年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惨痛吗?我们赤司家族,从来不允许重蹈覆辙。”征臣站了起来,“所谓吉祥天诅咒,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赤司家的人,只要与御首山家的人发展任何私情,都会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是铁律。”

赤司简直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他还是败在父亲的手下,确切地说,父亲戳穿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自欺欺人:他和秀景的确情投,但是真的意合吗?他给秀景打电话,用近乎质问的口气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提前出发的决定?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坐下来好好谈谈未来的事情,他知道她忧虑那个诅咒,没关系,既然都来到了这里,那就一起面对吧。

可是秀景只是轻声道歉,始终不肯松口要留下来。

他只觉得满腔辛苦无处发泄。

他原本以为抓住了她,可是她的手在逐渐滑脱。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把这个黑洞少女拽离他的引力。

如果你不喜欢,如果你不介意,为什么还要靠近?莫非你真的是吉祥天女的化身,反复无常、性情多变?哪里都待不长久,一时起意就会自顾自地离开,此刻眷顾的人或事物,突然之间就忘却了?

他还是看不清秀景,很少有人能站在户香山上看清那人间仙境的全貌,特别是当火烧红霞覆盖天际的时候,传说那是仙人也向往的神奇景象。

可是如果他不抓住她,还有谁能够呢?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去领略仙境的美呢?

thebrawlingofasparrowinthee□□es,

thebrilliantmoonandallthemilkysky,

andallthatfamousharmonyofle□□es,

hadblottedoutman\'simageandhiscry.

他终究还是没去和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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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之助打电话到赤司家族马场找赤司。

赤司的秘书三上客客气气地回复,说少爷现在没有时间接电话,但是连是否需要留言都不问。

源之助冷笑了一声,告诉三上转告赤司:我看错他了,他是个孬种。一个字都不许给我漏。

赤司和雪丸跑完两圈,停下来稍事休息。雪丸毕竟20岁了,在马匹中已不算年轻,因此他今年开始已经开始减少长时间长距离的骑行。

赤司对雪丸的照顾无微不至,他总是亲力亲为,帮雪丸备鞍梳洗。今天雪丸的状态不佳,总是往右侧转头,显然有什么不对劲。他决定把马鞍解下来好好检查一番。刚招呼马师过来,一解皮带,竟然断下来半截。

马师连忙把马鞍卸下来,扣在地上检查,原来是束腹带从倒数第五个孔那里磨断了。

“少爷,给雪丸更换新皮带吧。”

赤司点一点头,拍拍雪丸,让它去放松。自己坐在休息区,边喝茶,边听三上秘书汇报今天上午以来的事务进展。

三上秘书一口气说了七八件事,末了,见赤司要起身,略带为难地说:“方才御首山家的源之助少爷来电话了,我回复您没有时间。”

“你做得对,现在暂时不要理他。”

赤司转身向雪丸那里走去。

三上秘书挣扎了一下,跟上前去,小声说道:“少爷,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赤司并没有放慢脚步:“如果是废话就留在你自己肚子里吧。”

“那个……”三上吞吞吐吐,“的确是废话,但好像真有什么事。”

赤司蓦地就转过身来,犀利的眼神把三上吓了一跳。

“他说他看错您了,您是个……孬种……”三上被赤司的气场压得呼吸困难。

皮带断了,他不知怎么就想起来她。

“命运是垂死的奴隶。”

在她的马鞍下面,刻着这句话。

他已经成功地把她从脑海里屏蔽出去了两个月,可是功亏一篑。一根皮带就把他的伤口重新豁开了。

赤司大踏步地朝马场私人办公室走去,“接源之助。”他刚进门就吩咐三上。旋即自己抢过电话听筒,戴着手套就开始拨号。

“接电话吧,你这个混蛋。”他歪着头,用脸颊和肩膀夹着话筒,快速地把手套褪下扔到桌上,恨不得立刻把源之助从话筒里揪出来。有事情,一定有事情!

源之助上线了:“你有本事就别接我的电话,赤司大少爷!”

“阿秀怎么了?!”

“你终于想起她来了!”

“说,她怎么了?!”

“人丢了,满意了吧!”从听筒里传出的嗓音,听起来有种失真的感觉。

“你给我在楼下等着。”赤司撂下这句话,一声不吭去更衣室,以最快速度换了衣服,踏上三上秘书备好的专车,往御首山大厦疾驰而去。

他知道秀景在航行期间会在社交媒体上做简短的更新,可是他都没有看。他不愿意看。她越独立越强大,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越远,原本以为翻过重重高山就能汇合,结果才发现中间还隔着深深的海洋。即便是他,也没法游过那道深渊,那是命运之手开的玩笑,许人相思却不准相守。

御首山家的佣人把他迎到了楼下的花园里。

这个家族虽然是武家出身,却相当懂得风雅为何物,比暴发户的龟抟底蕴深厚太多了。同样的现代大楼绿化区,御首山家的出自桂大师之手,绝无仅有。能请动桂大师在耄耋之年出山,留下这个高山仰止的代表作,除了御首山家,大概也没有人能做到了。

穿过翠竹排成的风墙,东京都繁华的喧闹忽然消失了。眼前是静谧雅致的和园,凉亭下,不仅有源之助,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这人闻声转过头来,是一张英俊的壮年男子的脸。

赤司停了下来,用晚辈的礼仪礼貌地问好。

御首山正德。

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御首山正德回到国内十分的罕见,恐怕这次也是为了阿秀吧,一股寒冷的沉重感悄然袭上心头。

正德向源之助示意:“你先回去吧,阿源。”

源之助老大不情愿地踱出了凉亭。老爹因为阿姐的事,破例回了东京,听说赤司这家伙要来,居然在这里等他。他特别想听听他们究竟要说什么,可是小町管家寸步不离地把他给请了出去。唉,如果不是因为阿姐,这些怪物怎么可能坐在一起说话呢?!

赤司只在迪拜见过正德一次。他和父亲的年龄相仿,但是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这个人生得英俊非凡,风流倜傥,拥有不可思议的魅力,不仅是个□□oothoperator,更是个难以揣测的对手。秀景的长相,其实整体上偏向正德,特别是凝神或者微笑的时候,那种说不清是诱惑还是嘲讽的神态,如出一辙。只有在她开心大笑的时候,才类似母亲的明朗。

正德也在观察着这个年轻的赤司。他对征臣和诗织的印象更加深刻,所以征十郎的脸倒是在记忆中来回聚焦了几次,才形成了最终印象。

“你真的太像诗织了。”正德好像微微叹了一口气,“转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不过嘛,阿秀也是大姑娘了,时光如梭啊。”

赤司只略略颔首示意。他曾经听外祖父家里提起过,正德和母亲原来是一个中学就读的,细究起来,正德还是父母姻缘的媒人。上位圈其实小得很,他的姑父和龟抟夫人还是表兄妹呢。每次高级聚会,随便哪两位往上最多数三辈都能攀上亲戚,唯独赤司家和御首山家不行,一切都止于643年前的元湖之难,顺宁皇后那一把火,毁了一切。

“你父亲和我从年轻就互相看不顺眼,没想到阿秀居然看上你了。”正德笑了笑,“造化弄人啊。我们御首山家好不容易养大一个好姑娘。”

赤司对正德毫不掩饰的吹捧无语。秀景确实是御首山家的好姑娘,但是对外人来说,可是个供不起的仙女娘娘。

他还是没说什么。

“从你的角度来看,未必能理解我的生活方式,可是我对阿秀的父爱,一点也不比其他父亲少的。”正德做了个让茶的手势,自己举杯品尝着,悠然自得道,“甚至我和阿源的关系,也是相当不错的。”

赤司饮着御首山家待客最惯用的黑茶,苦极了,还带着厚重的涩感,盛在晶莹通透的日光茶碗中,好像披上华丽外衣的□□。

玩弄人心,操弄权势,踏着滔天血海傲视群雄,让无数羔羊癫狂洒泪堕入地狱。这样的家庭也有父爱?那么父亲和自己的关系又当如何评价呢?

正德仿佛看出了赤司的念头,笑着说:“御首山家的人也是人,不是狼人。”他又给赤司斟了一碗茶,“我对女人的态度,并不妨碍我和子女的关系,毕竟他们都是我的骨血。你们赤司家,历来以正人君子自居,和我们相性不合,我完全理解。但是,这不代表御首山家没有真爱,你以为,只有你们家出情根深种的人物吗?”

赤司抬起头来,和正德对视着。

“你父亲是个情种,你母亲也是,我看你更是。不过你想不到阿秀这孩子喜欢你到了什么程度吧?”

秀景在14岁那年因为过度的压力患上了暴食症,接下来的一年,她的症状非常严重,jacob和文氏已经没法独自应对,向俊敏发出了警告。就在俊敏考虑要不要把秀景弄进精神医疗机构的时候,正德出面把女儿接走了。

他带着秀景在非洲自驾游了一整年,期间秀景只离开了一次,就是回去参加信良丸的验收邀请。在父女二人结伴而行的时候,秀景的焦虑已经因为父亲的关爱而开始好转,从东洋回来以后,正德发现她有了更不寻常的进展。

某个晚上,在马赛高原的一堆篝火旁边,秀景慢慢地对正德讲述了她对赤司的感情。正德一点也不意外,秀景是他的女儿,拥有无边无际的宙宇级别的丰沛情感,这是妥妥的遗传。可是他意外的是,这宝贵的情感居然给了一个没见过几面,长得瘦小单薄的小鬼,而且那个少年老成的小鬼又恰好是赤司家的孩子。

麻烦,真麻烦。

正德当时仰望着非洲大地墨蓝的星空,暗自思忖这莫不是老天对他们御首山家强行改天换命的报复?照他自己的个性,喜欢就喜欢了,管他什么恩怨情仇。可是秀景搞不好真的能当个家主,接下老头子的位子,到时候就麻烦了。且不说两家之间扯不清的那套发霉的黄历,就是宫家也不可能放任最大的两家御曹司联手的。宫家这个最大的烂摊子,因为左右手互博,实在搞不定该遵循传统立个男性继承人,还是打破常规选个女天子,索性把整个上位圈都卷了进来,大乱斗人人有份,谁也别想好好过。结果就是赤司家站亲王家的儿子,御首山家站太子家的公主,在这个问题上水火不容。

正德自己不愿意掺和在里面,索性放弃了家主继承权,可是他的孩子们因此倒了霉,非得按照老头子的标准杀得你死我活不可。他倒是不担心阿秀的战斗力,吉祥天命格,谁斗得过她?不过,这孩子要是因此而失去享受俗世乐趣的权利,也算是暴殄天物了。吉祥天还有她的毗湿奴呢,凭什么秀景就不能有个喜欢的人哪。

被火光映亮的阿秀,痴肥傻黑,没法入眼。正德哀叹一声,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先把她变回那个用美貌就可以杀人的女儿再说。后来在旅行途中,他偶然发现秀景喜欢和当地部落民众一起跳舞,灵感乍现,马上鼓动她去学习超大运动量的啦啦操。借着出色的身体素质,啦啦操把秀景送上了康复的正确途径,等她结束非洲之旅之后,终于开始绽放真正的光芒和自信了。

正德讲得慢条斯理,赤司听得沉默不语。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

可是喜欢你的这个人干嘛逃走去海洋深处呢?!

正德一直在观察着赤司的神情。这个年轻的男孩真是出色,他明明是冲着阿秀的失踪来的,居然能够忍耐到现在都不发问。不,他不是不焦急,如果说现在的赤司征十郎唯一略显稚嫩的地方,那就是他每次听到阿秀的名字的时候,眼中闪过的光。这是无法控制的真实感情,如同阿秀在最狼狈的人生阶段也掩盖不住地对纯洁的爱的渴望。对于正德这个从来不信仰爱情的风月老手来说,算得上是一种莫名的触动。

“青春真好呢。”正德发觉自己真得不再年轻了,居然对小儿女关怀有加。“阿秀这个坏丫头,现在不知道哪个海域漂着吧?”他不愿意再耗着赤司征十郎了,万一真把他得罪了,恐怕是个比征臣还讨厌的对手,这种为了爱要死要活的人最让他头疼了。

赤司一怔,他本来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猛然听见正德的话,觉得希望仍在。他缓缓咽下了最后一口茶和狂喜,冷静道:“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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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景像往常一样看着海图,不断地监视着海象。航行进行到第36天,航程已完成9成,一切顺利。

她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把头发挽在脑后,戴着老爹送的天价墨镜(反正她自己是无论如何不会花这个价钱买的),美美地来了张自拍,发给了阿源。落日的余晖把无边无际的太平洋染成金红一片,这幅壮美的背景把源之助惊呆了。

秀景简单地吃过晚餐,都是些高能量补充体力的食物,准备去下舱小睡几个钟头,然后再起来掌舵。现在正是洋流最弱的时候,方向和坐标正好,风力完美,暂时不需要守在驾驶舱。

回到狭小的睡眠区,看到赤司送的防晒品,没来由地一阵发呆,随即黯然。她原来并不知道多愁善感为何物,现在却品尝到了——个中滋味,当真销魂。

可是她真的是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这些年,亏了蝉叶大师的无上法力,她的残暴被逐渐压制。可是最近,她却感到这股可怕的力量蠢蠢欲动,特别是赤司靠近的时候,她越是渴望他,就越想将他撕碎。如果说以前的杀意只是针对一切蠢材,那么对于心爱的人也释放出来,让她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吉祥天诅咒恐怕是真的。

她没法把这股可怕的力量释放出来,因为佛法的制衡,然而她的躯体已经承受不住了:她越来越爱吃带血的牛肉,饿得特别快,看到一切美好的人或者事都克制不住毁灭他们的冲动。这远超人类的力量,配上家族遗传的嗜杀性格,正在快速转化为毁灭性的人格。

恰巧此时,爱人的吻打开了潘多拉宝盒。

所以她必须马上就走,外太空旅游的名单上,她要排10年;唯一的出路就是太平洋,在那广阔无垠的大洋中,她可以把无辜的牺牲降到最低。而且外婆说过,妈妈小时候的愿望就是环游各大洋,然后买个小海岛定居。那么她这样做,也算多少随了妈妈的心愿吧!

这一切都没法对赤司说出口。她不能想象自己对他说:我爱你,但是我现在要去自爆了,所以再见。他们两个都会当场疯掉。她毫不怀疑,赤司会陪她一起去死,虽然他总是那么冷静。这个人像诗织阿姨一样,都是性情中人,他既然敢排除万难来向自己倾诉衷肠,就没有他做不来的事情。与其这样,不如先斩后奏,让他措手不及,等一切结束了,让世俗责任把他带回从前,这样至少他还能活着。

想着想着,就沉沉睡去了。现在每多活一秒钟,都是那无数的秀景姑姑们在保佑她吧。

秀景被一声巨大而又深沉的声音惊醒了。这声音是从深深的大洋底部传来的,好像什么未知的巨兽在□□。船体忽然上下剧烈抖动起来,龙骨发出咯咯的挣扎声。她猛地就从床上爬起来,冲上了驾驶舱。

饶是胆大勇猛的秀景,也被眼前的奇异恐怖景象惊得哑口无言。

几个小时之前还风平浪静的海面,此刻如同沸腾的开水,翻涌着黑色的巨浪,在她和户香山号面前形成数十米高的海墙,远远望去,竟然像是实体一样凝固。天空中,血红和墨黑交织在一起,一会儿融合一会儿分离,耳边仿佛传来了可怕的嘶吼。

海墙下的海面,忽然出现了巨大的漩涡,强大的向心力裹着户香山号开始打转,愈来愈接近恐怖的漩涡中心。

秀景奋力把脚蹬在方向舵上,用最快的速度扯住了风帆:“给我转向啊!”户香山号整个船体都在变形,挣扎在漩涡边缘。

空中回响着隆隆的雷声,粗大的闪电不断劈开黑色的海水,露出隐藏在海水下面的某些怪异的轮廓。

“那是什么?!”秀景在电闪雷鸣的瞬间好像看到了粗大的触须,“海怪吗?!”

气温骤降,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海水,夹杂着冰雹疯狂地砸了下来,船上的玻璃在一息之间全部粉碎。秀景躲在方向舵的操作台下面,顾不得查看自己被碎片划破的伤口,大脑飞速地运转:不妙,这不是普通的海难。这更像某种深海神秘力量,在搅动整个大海。

炫目的闪电再次划破狂暴的夜空,这次她真的看清楚了,数根巨大粗长的触角,从漩涡中向她飞了过来。

“怪物!”秀景像只猿猴一样跳过损毁的驾驶舱,猛地攀上了桅杆,把主帆的缆绳缠在腰间,双脚蹬住桅杆,用尽浑身力量拽紧主帆,“herewego!”户香山号像一颗小小的银丸,在惊涛骇浪中急速冲上了海墙,越爬越高,擦着怪物的触手滑进了天空。

又是震耳欲聋的凄厉叫声,听者仿佛血液都被冻住了。秀景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现在翻过了海墙,可是旋涡依旧在不断形成。它就在我下面,怪异得很,我居然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和移动,它在追我,不,速度太快了,这不是正常的生物,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冰冷的海风几乎要把她冻僵了,可是她咬着牙,拼尽一切控制着主帆,不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喘息。说来奇怪,最初的恐惧过后,留下来的竟然是因为激动而抑制不住的颤抖,她浑身都在哆嗦,眼角却睁得奇大,现在的视力好得不可思议,在血与死的狂暴大洋中,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户香山号终于被追上了。一个差点要把整个船体打碎的重击,有什么东西攫住了船身,咯吱咯吱,好像是啃咬的毛骨悚然的声音从右侧船身传来。秀景松开缆绳,飞快地往下舱跑去,她看见长满了肉瘤和利齿的巨大触手就在身旁蜿蜒蠕动,恐怖的力量压得船体摇摇欲碎。

“赤霞啊,赤霞!”秀景被触手摇晃得四处乱撞,内心却停止不住愤怒地呼喊,她大声怒吼道:“给我出来啊,赤霞!”

那是她的佩刀,家族无上荣誉,首任家主的心爱之物,天下第一的无鞘宝剑。传说因为杀意太重,没有任何剑鞘能够容得下它。在临行前,她把它悄悄带上了船,希望能够借助赤霞的神威,对抗毁灭的力量。

现在不正是赤霞出战的时刻吗?

下一个呼吸,赤霞从储物柜飞了出来,跌落在她的手边。

秀景捡起赤霞,把发梢咬在口中,顺着窗户爬上了甲板。

那令人作呕的触手还把户香山号举在半空,准备再次摇晃。

秀景缓缓闭上了眼睛,默念着正心清流刀诀,“正定天地,心无旁骛,清流斩祭!”

赤霞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仿佛比闪电还快,咆哮着斩向了怪物的触手。一股腥臭难闻的粘液从触手的伤口处迸发出来,四处飞溅。怪物发出了惨烈的嚎叫。

秀景全然忘记了恶心,一击得手,双足用力,飞向船首,接着一个鹞子翻身,借着冲力砍断了另一根触手。

怪物疯狂地摇晃着帆船,因为疼痛造成的愤怒。

“还没结束呢!”秀景已经杀红了双眼,“说什么,我御景山秀景也不能死在你的手中呀!哦啦哦啦哦啦哦啦!”

她狂暴地砍杀着怪物缠在船上的其他触手,船上,身上,到处都是黏液,怪物在她不要命地攻击下,不断惨嚎,似乎开始退缩,举着户香山的触角开始缓缓下沉。

就在户香山马上落在海面的瞬间,海水骤然消失,猛然间探出一根无比粗大的触角,将船身急速抛入空中。秀景像个破布娃娃,被巨大的惯性甩在船舱顶部,身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在陷入昏迷的一刹那,她看到了那些触手下有一张可怕的巨嘴和一对蝙蝠样的翅膀,“莫非是……克苏鲁..….吗…...”

秀景的身体慢慢离开船体,悬浮在半空中。她面色发青,昏迷不醒,浑身都是流血的伤痕。一团血红色的雾气,从她的胸口溢出,逐渐膨胀,扭曲着形成了一道巨大的身影。这身影带着不可抑制的狂怒,冲着克苏鲁张开了巨口,发出暴躁的啸鸣。

克苏鲁从黑色波涛中探出半个庞大的身躯,怒吼着伸出利爪向影子抓来。

血色影子看起来像个女性躯体,她卷起了赤霞,自上而下猛地朝克苏鲁挥去。

惊天动地的嘶吼直刺深空,让宇宙似乎也震动了一下。

天上开始下起了血腥的火花雨,仿佛天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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