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如实道：“皇后跪地祈福，地砖寒冷坚硬不说，长久跪在那里，血液不流通，关节受损，所以...”

栾帝仰首：“无乱如何一定不能让皇后落下任何病根。”

太医连忙点头：“微臣知道，一定竭尽全力。”

栾帝叮嘱了若兰几句后，总算是放心离开，若兰将皇上送到行宫外，看着轿撵远去才放心回到寝宫里。

苍莜已经坐了起来，依靠在床榻上，面带笑意。

若兰一改刚才哭丧的脸：“恭喜皇后，贺喜皇后。”

苍莜不屑地瞄了她一眼，轻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这就要恭喜本宫了？”

若兰笑嘻嘻地跪在床边，轻轻揉着皇后的膝盖：“娘娘您是不知道方才皇上都急成什么样儿了，太医说您膝盖有问题的时候，皇上那脸色阴沉得都能滴下水来，可见皇后在皇上心目中还是很有地位的！”说完若兰就有些后悔了。

果然，苍莜狠狠抬脚替了她一下：“怎么，在你眼中，本宫在皇上心里也就只配得上用受伤来博取同情的程度？”

若兰连忙跪地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罢了，罢了，”苍莜十分不耐烦地睨了她一眼，“你给我好生打探着淑妃那头的情况，还有，最近一段时间给本宫好好看着太子，不允许他再往永和宫跑。”

“是！”

平阳被禁足寝宫三天，再一次踏出房门的时候永和宫里已经是哀嚎声一片。

平阳站在房间的门口呆滞了很久，常嬷嬷红着眼眶伸出手：“走吧，公主殿下，淑妃娘娘还在等着您。”

从自己的寝室到母妃那里，这条路从小到大平阳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以前平阳总是嫌它太长，可今天她觉得这条路实在太短，她一步一步靠近母妃的寝殿，那凄凉的哭泣声越来越清晰，寝殿门口宫女太监跪了一片。

平阳不敢去看，她低着头跟着常嬷嬷的脚步挪进寝殿。

刚进门，皇后就过来轻轻拥住平阳，她用那双戴着赤金护甲的手轻轻捧住平阳的脸：“从今往后你就是本宫的女儿，旁人都不得欺负你。”

看着皇后这张刻意扮出悲恸模样的脸，平阳只觉得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她木然地给皇后行礼，转身走向淑妃的床边。

栾帝坐在床边，依旧紧紧握着淑妃的手，一言不发。

这是平阳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母妃，她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面色发青，双眼深陷，嘴唇已经干燥地裂开了口子，一向端庄持重的她如今头发蓬松，面容惨淡。

平阳扭头对翠竹道：“母妃一向注重仪表，你帮我给她稍作收拾吧？”

已经哭肿了双眼的翠竹沙哑着嗓子应声道。

栾帝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他冷冷地说：“朕的淑妃任何模样都好看，如今她在休息，你们不要打扰她。”

平阳缓缓在栾帝面前跪下：“父皇，母妃她...她睡醒的时候，若是发现自己如此模样，一定会不开心的，父皇您应该知道，母妃向来体面。”

皇后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对母女暗暗冷笑：体面？将死之人还谈什么体面。

栾帝犹豫了许久才缓缓让开：“你们动作稍快一些，莫要惊扰了她休息，她极少睡的这样安稳。”

平阳强忍着心里的疼痛，在翠竹的帮助下将淑妃扶起，拿起那只她平时最爱的象牙木梳子将她头发细细归拢好，又用一支十分素净的珠钗插好。翠竹打来热水，平阳小心翼翼地帮淑妃擦拭着脸，然后又帮她把已经汗湿的衣服换掉。

淑妃安静地躺在床上，任由平阳摆弄。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平阳才低低地在淑妃耳边唤了一声：“母妃，儿臣不孝。”

翠竹手中的水盆险些摔在地上，她忍不住别过脸去，常嬷嬷等永和宫里的人也都默默流着泪。

突然淑妃深深喘了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顶。

“淑妃！”栾帝一惊，连忙推开床前的平阳，探到淑妃面前，“朕在，朕在这里，朕在你身边。”

淑妃缓缓转动着眼珠，看到栾帝时眼眶湿润，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她的嘴巴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唤皇上，但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她又抬眼看了看床边的平阳，那眼神，平阳在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都觉得心痛，放佛在说母妃再也不能护你左右，你需好生活下去。

平阳噗通跪在床边：“母妃！”

淑妃嘴角勾起一丝微微的笑意，最终将目光放在栾帝身上，片刻后缓缓闭上眼，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很快淑妃病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永和宫一夜之间挂满了挽联，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平阳穿着一身白衣站在廊下，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宫女太监们，如同掉进了冰窖，从头到脚都透着寒意。

栾帝在淑妃闭眼后发疯似的唤来宫中所有太医，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医治好淑妃，否则便抄家，此言一出，众太医都纷纷跪地求饶，皇后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直到太后亲自驾到才将这次风波摆平，太后看着哭红了双眼的栾帝，不由分说给了一巴掌，惊得众人大气不敢出，皇后挺身为皇上说情，请求太后谅解，并主动请缨操办淑妃的葬礼，这场风波才算勉强平息。

皇后没有食言，淑妃的葬礼统统按照贵妃的等级来操办，各宫嫔妃纷纷前来吊唁，几乎所有人跨进永和宫时都是红着双眼，平阳冷眼看着她们假意悲伤的模样，闲话不多，仅仅以礼相待。

桂嫔带着浔阳公主过来，捏着帕子宽慰道：“事已至此，平阳你一定要节哀，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浔阳也跟着道：“是啊，妹妹，你若是觉得闷，来我寝宫里小住，我陪你解解闷。”

平阳抬眼看见浔阳那串藏在白色衣袖里的红色玛瑙手串，娇艳欲滴，她淡淡的鞠躬：“多谢桂嫔、浔阳姐姐体恤。”

桂嫔脸色一沉，勉强挤出个笑容便携着浔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