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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入梦来》第九章 故人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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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钰赶到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副骇人神情的顾清歌,顾清歌见来人是他,一瞬间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搞得奚钰甚至怀疑自己刚才眼花看错了。

“你怎么来了?”她问,“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已经回府了么?顾彤安全回府了么?”怕就怕是冲着北镇侯府来寻仇的,分头刺杀她和顾彤。顾彤毕竟是顾清歌这副身子的亲妹妹,平日里两人不和,但真的让她枉顾顾彤的生死,她还做不到。

好在奚钰点点头说:“已安全送回去了。我本来送下她就走了,走了一会儿却觉得不对,从北镇侯府到嘉王府是有一段是和你们顺路的,你和阿岚走得比我早,应该早到了,我去的路上却没有遇见太保府的马车,于是便又返回去,传人去问你回去了没有,果然你是没有回去的。我就在北镇侯府门口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你们的车子,心中便不安起来,担心你们遇到什么麻烦,却又想大将军府的护卫个个都是练家子,不至于有大麻烦,没有想到竟是遇上了刺客。”说着,脸便沉下来。

云岚也追了过来,看见顾清歌没事竟忍不住红了眼圈,又一打眼,见她衣裙破碎,从后颈到肩膀的一片胜雪肌肤都暴露了出来,心中怒火便跟着窜了上来,“那个王八羔子,怀的到底是什么龌龊心思!亏得你想办法保住了性命,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天长日久的在这京城里,总要翻出他来,抽筋剥骨细熬慢炖地和他靠,谁先叫娘谁是狗!”

顾清歌见她气得什么市井腌臜话都往外冒,丝毫不顾及身份和旁边这许多人,倒是笑了出来,颇为没心没肺,拉了她的手前后左右打量她,“你有没有受伤?手下的人有没有折损?”

云岚摇头宽慰她,“我没事,手下的人也都没事,那两个人身手虽好,但好像只是为了拖住我们,所以未有伤亡。”

顾清歌心中一凉,“那就是说……是专门冲我来的。”

云岚又问:“刚才那刺客招式厉害,一点虚招也没有,招招都让人猝不及防,我时常和我爹的手下比武,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霸道凌厉的招数,你怎么在他手底下活下来的?我以为,我以为……”说到一半,竟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强忍泪水紧紧地拥了拥顾清歌。

“言语上耍了小聪明与他拖延时间,侥幸罢了。”其实顾清歌也庆幸得很,原本她只是想找些话去激怒他,但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凭空猜测,万一人家就是高门大户养的死士呢?万一人家父母双全朋友健在生活美满就是杀人从来没有愧疚心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呢?那她不就失算了么?感谢上天垂怜,她都蒙对了,不但实现了自我保全坚决不给云岚拖后腿的目标,甚至还伤了刺客,倍儿得意。

奚钰强压心头怒火,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长衫脱下来披在顾清歌身上遮挡,脸上乌云密布,良久,咬牙切齿地说:“回头我让我爹去追查这件事,一定要还你个公道。”

云岚还嫌不够解气地补充道:“叫那王八羔子跪在你面前俯首认罪!”

顾清歌却摇摇头,“你们两位,家里皆是身高位重,不便出面的,若要追查,只能北镇侯府亲自去查,要么或是我祖父会禀明皇上。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你们就别抢着蹚浑水了。”

奚钰略一沉思,说:“我父亲和大理寺卿……”

顾清歌还是摇摇头,“我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为了我以身犯险,况且是关系到家族的大事。刚才的刺客身手不凡,我虽然不怎么接触外面的事情,却也能猜到这些人来头不简单,你们都别急,我暂且回去将这事与我父亲说明白,而后作何处置我再告诉你们就是了。”

奚钰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坚持,只是觉得不知为什么却与她不如以前亲近了,以前他们无话不谈,她受了气或是被人欺负,会依赖着他,红着眼圈叫他钰哥哥,今夜的她却这般淡漠镇定,全然不似往常,甚至也不似以前那般单纯——一个不接触世事,高门大户的闺秀,和一个多年于刀刃上舔血、出手招招狠辣不留余地的刺客对上,她究竟是怎么拖住他的?甚至没有受伤,完好无损?奚钰突然觉得眼前的顾清歌竟然是如此陌生,仿佛他从未认识她,仿佛她……变了一个人。

顾清歌经历了这一场劫难,身心俱疲,仍是上了云岚的马车,这次奚钰坚持让魏远跟着,她们也不再拒绝。奚钰目送她们的马车离开,转身上车,一袭白衣玉带,背影尽显落拓。

云岚和顾清歌沉默地坐在车厢里,各怀心事。

云岚还有些惊魂未定,但终究是大司马的女儿,打斗场面见得也多了,只是了然于心地地说:“你能拖他那么久,定然不是只靠说话来拖延时间的。”

这话,似乎是刻意回避了奚钰来说的。

顾清歌想,她这一具平白得来的身体,虽然相貌和她前世一样,看起来比她前世还娇弱简单,实际上,也许还有很多连原主自己都已经忘记的秘密……

或许云岚知道些什么?她默默不语,只等着听云岚说。

“你交了底,是不是?”云岚神情严肃。

顾清歌迟疑了一下,她前世未曾接触过散打、武术之类的技能,仅仅是靠这身体的本能挡了一挡,但是本能反应尚且如此,她能够感觉到这个身体绝不是她原本以为的娇弱贵女,其柔韧程度和灵活程度若是全部发挥出来,不一定会输给那刺客。

原来的顾清歌,很有可能比她想象的心思更复杂,她会武功,但是却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得不隐藏实力。一个文官的女儿,却有一身功夫,顾廷在朝中担任要职,她父亲顾运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落人把柄的事情?所以一定不是他的功劳。今天云岚说她八岁之前不在京城,很有可能就是在某处习武,为她一身的功夫打下了基础。

顾清歌斟酌着说:“也不算是交了底,他出手快准狠,我不敢和他正面冲突,只能投机取巧地应对……”

“不管怎么说,你会武功这件事,怕是藏不住了。”

顾清歌心中一惊。她果然是隐瞒了会武功这件事。而且她自己也知道,明儿天一亮,她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今天我先你一步冲出去,就是想护你一护,拳脚的事情都是我来,你便能继续隐藏下去,我想着你多年都不曾动过重新习武的心思,今天要么就是交了底拼死一搏,要么就是不敌他……”云岚停顿半晌,一声叹息,“你祖父是朝中相国,亦是我父亲的恩师,当初你头次进京,我父亲便让我与你交好,多多提点你、关照你,让我告诉你,京城不比青胥,京城虽然没有穷山恶水,但人心却比穷山恶水更险恶、更不可预料,身在京城便犹如身在泥沼,一旦陷进来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你需圆滑得似个泥球儿,与它们披上一样的外衣,才能勉强跻身,更难的是如何在泥沼中保持内心的清明。以你的身份,想在京城活下去,唯有藏锋。却不料,藏锋七年,终是藏不住了。”

顾清歌从云岚的话里听出了百般命运的无奈,就好像她现在的境地,如困泥沼,明明预知了未来的命运,拼命地想做一些改变去扭转那些事情,并且为此努力了许多年,以为这件事儿终于算是过去了,却不料命运转头就给你一个惊喜,叫你这许多年来的努力都付诸东流,甚至仿佛你所做的一切都成了那个固定的命运的催化剂。

“今天的事,你也不要再插手,回去就当做没有发生过。”顾清歌见她这样说,便沮丧地嘱咐道,“若是这个时候为我出头,把你和奚钰都牵扯进来,就成了拉帮结派的话柄,我不懂朝堂上的事,但是我知道在皇帝眼里看来这一定不会是件好事。你我的长辈都在朝中身居要职,我们必须处处小心才行。”他们这些人在朝堂上混迹多年,游刃有余,却往往在自家人身上吃大亏,只因为家人便是他们唯一的软肋,顾清歌深知这一点,她是重活一世的人,能从险境中活下来,便格外惜命,每一步都要像掐着算盘算账那样精打细算,第一步便是决不能给她那位官至相国的祖父留下不好的话柄。

云岚问她:“今天行刺的人,你有没有什么头绪?相国大人或是顾大人可有什么仇家?”

顾清歌摇头,她哪里会知道顾廷和顾运鸿的事情,想了想却总又觉得事情不对,“身在官场,仇家自然不可能没有的,但是谁会蠢到这样明目张胆地来行刺?而且若是仇家,怎么不趁机分头行动,而是偏偏来找我,而顾彤就安然无恙?就算他们人少,不好分散,那一个一个魏远再加上几个功夫一般的护卫,比起你我和太保府上的人来,你若是刺客,你选哪头?我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这些人像是冲着我来的,可我又哪来的什么仇人?”

“也许他们忌惮奚钰的身份?”云岚不确定地猜测着,然后却半天不说话,脸色阴沉得可怕。嘉王府要忌惮,大将军府就不用忌惮?这个猜测显然不能成立。

顾清歌伸手去推她,“你别沉着脸不说话,怪怕人的。”

云岚幽幽开口,“听你的梳理,那些人便是明明白白地要来探你的底了,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所以半路截我们不是巧合,缠住我去与你过手也不是巧合。”

顾清歌吃惊,“他们闲得没事来探我的底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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