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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凤婠传》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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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长郡神情不变,一双黑眸直直地看着我,方勾起了唇角一抹笑来,“既然是恭,那便必有喜。难不成,陛下荣登大位,不是喜吗?”他如是说,倒是有番古怪。

我只做没听见他语气中的那抹似笑非笑,垂了眼帘,方又托起那朵开得正艳的花,然后手指轻屈,一声脆响,娇艳的花朵遮掩了我大半个手掌。我将手抬高,蓦地置于裴长郡的眼前,问道:“依皇子看来,这花如何?”

裴长郡似是眯了眼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可我却总觉得,他的眸光不时在我面上扫过。最后,他伸出了手,指尖似无意在我掌心划过,取过那朵花,放下鼻下轻嗅,“花香怡人,虽开得艳,不过里头却是生了虫。”他说着,手一松,那朵花便飘飘扬扬地落地,“既然生了虫,就得扔,不然,只怕会害了自己。”

这番话,倒是和驸马有几分相似。我看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不禁有一时的恍惚。裴长郡却是笑着开口道:“那日请陛下前来一聚,谁知陛下却半路有事走了,今日是陛下的大喜之日,可否请陛下赏脸,就此一聚?”

蓦地发出邀请,我虽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可经过那一日他的追问,倒让我不得不对他心存怀疑。正踌躇间,裴长郡只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我登时脑子里一乱,却是果断地应了下来。

直到坐在御花园中湖心亭的上,看着宫人鱼拥而入,摆上佳肴,我方才恍然大悟过来,竟是糊里糊涂地答应了裴长郡。

裴长郡坐在我对面的石凳上笑得温和,有宫人捧来金制的酒樽,细细地斟上酒,他便端起来放在唇边轻嗅,“大孟宫中的酒果然不错。”这话虽是夸奖之意,可我从他的面上却瞧不出一星半点的赞美。

酒着实是好酒,父皇在位时,颇爱美酒,曾经收尽天下美酒藏于宫中,后来皇兄登基,虽不似父皇那般喜爱美酒,却也是偶尔会弄上一些好酒对月独酌。

我端起酒樽小抿了一口,酒香伴随着浓烈的热辣在舌尖蔓延开来,又带着些许苦涩。宫人呈上银筷,上端镶着玛瑙,裴长郡宛若是好奇般地将筷子拿起凑到眼前摆弄,筷身反射着冰冷的光。

“想必陛下一定很是好奇,当日为何本宫会那般问陛下吧。”他蓦地开口,我持着银筷的手便微微一顿,裴长郡只笑道:“陛下可知道,借尸还魂一说?”我故作镇定地抬眼看他,裴长郡只笑得如沐春风。

于是我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安,淡声道:“这说法倒是新鲜。”

裴长郡仍是笑,端起酒樽挨着唇边,红润的唇映着金制的樽,看得我一阵模糊,“借别人的身,还自己的魂,陛下难道就不会觉得荒谬吗?”他如是道。

我不知不觉竟想起了驸马,半眯了眼,摇晃着手中的酒樽,没有说话。裴长郡接着道:“陛下九龙至尊,怕是也不会在意这种荒谬至极的说法吧。”他说罢,仰头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阵风袭来,将裴长郡耳边的一缕发吹起,他的十指纤长,我便不经意从嘴边吐出两个字,“长安。”裴长郡的手一顿,酒樽便定在了唇边,双眸直直朝我看来,黑得发亮。

“陛下醉了。”他轻声说道,缓缓将酒樽放下。我登时清醒了过来,勉强地勾了唇角的笑,却埋怨自己怎么会如此情不自禁,于是只好干涩了嗓子道:“不知皇子如今可还习惯府中生活?”

这是典型的客套,惯用于任何场合,任何时候。

裴长郡的神色莫测,晦暗不明,还未开口,本应守在奉先殿的崔谨全却急匆匆地跑来,噗通一下在我面前跪下,整个人几乎伏在了地上,打断了裴长郡几欲说出口的话。

“陛下。”他欲言又止地叫我,我僵了僵身子,然后抬眼去看裴长郡,“怕是又要失陪于皇子了。”

闻言,裴长郡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吉服,朝我拱手道:“那么陛下,告辞了。”说罢,他转身离去,我便复又去看崔谨全,“说罢。”

他依旧伏在地上,声音却清晰地响起,“陛下,大司马求见。”

这并不是什么无法言语的事情,许是经过了皇兄亲手毒杀皇嫂的那一幕,崔谨全心中对大司马或许会有一点的心怀愧疚,抑或是不愿面对吧。

我没有多想,只道:“传吧。”

于是崔谨全恭恭敬敬地退下,有宫人又鱼涌而入地将石桌上的东西撤了下去,换上新茶,我坐在石桌前,刚刚端起茶杯,吹了吹里头暗绿色的茶叶,有朦胧的白烟升起,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便传来过来。

“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大司马的声音中气十足,只是略带了些许疲倦。独女逝世,想必饶是如大司马这般厉害的人物,也会因此而一蹶不振,大受打击罢。

我放下茶杯,起身踱步到他面前,虚扶了一把,“大司马不必客气。”他便顺势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立在我面前。我复又坐下,然后道:“大司马也坐吧。”

大司马却道:“臣不敢。”他说着,又一撩袍子跪了下来,一声闷响,我便挑眉看去,他伏在地上,满头华发衬着玄色的官袍,“臣今日,是来向陛下请辞的。”

这话颇为让我意外,大司马正值壮年,虽素日操劳早白了头发,可每日去给官员们请脉的太医却道,大司马身体无恙,甚至可以说,十分健壮。可现如今,这个十分健壮,且位于高位的人,却告诉我,他要辞官。

于是我问道:“大司马何出此言?”

“臣不敢欺瞒陛下,先后娘娘已逝,臣膝下再无子女,只想辞官携臣妻归于田园,还望陛下成全。”

天空白云蓝天分明,偶尔有鸟肆意飞过,不留痕迹,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那么,便依大司马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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