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内部的独立空间内，「湮灭」闲适地扇动着自己背后的金翼，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看着自己的“对手”被传送到自己面前。

“哦？怎么回事？只有两个人？看来我也是被严重小看了呢。”他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一只手把玩着两个小球，面无表情地说着，“不过就是想偷一会儿懒，顺便看看你们能搞出什么把戏，结果看来，并没有什么惊喜嘛。”

“呵。”爱琳娜失笑道，“爱说大话的孩子，姐姐可不喜欢哦。”

“孩子？”湮灭歪了歪头，“如果存在时间超过百万年的我辈也能被称为孩子的话，我看这个文明也确实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爱琳娜眉头微蹙，“百万年？真是不得了的怪物……”

“如果用怪物来形容，能让你们知难而退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你们给我省点功夫。起码这下你们能理解，在百万年的光阴里，在我手上覆灭的星球能有多少，而你们的存在又有多么微不足道了吧。”

“嗯哼？真的是这样吗？”爱琳娜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接着道：“和我们相似的星球虽然很多，但据我所知，拥有圣遗物的……可只有一个啊。”

“遗物？”湮灭那毫无情绪波澜的双瞳第一次流露出了不同的神色，然而这种感觉只存在片刻便消失了，留下的，仅仅只有湮灭那冰冷的话语，“那又如何？你当真以为身为蒙德洛尔大人使徒的我们，会输给区区遗物？直接告诉你们也无妨，除非女神就站在我们面前，否则……你们将毫无胜算。”

“那可未必。”这时，神风祈零也说话了。

湮灭扭头看向这个身穿长裙的神秘女孩，半饷，说了一句：“虚无体，有点意思……我记得听终焉说过，上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个体，还是几万年以前。看来我运气不错。”

祈零短促地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握紧权杖，明明自己的身世才是自己最大的依仗，如今被敌人一眼识破，再好的准备说不定都会变成泡影。但转念一想，对方的绝对自信又何尝不是机会，于是她镇定下来，将冰凌权杖高高举起，“到底是哪边运气比较好，光靠嘴皮子可看不出来！”

湮灭停下把玩圆球的动作，只道：“尽全力攻过来吧。”

爱琳娜与祈零对视一眼，便向着两个方向分开。

神风祈零跃上高空，冰凌权杖光芒大作，她呐喊道：“咆哮吧！雷兽！”

吼——

周身闪动雷光的半透明灵兽凭空出现，它就像一只扑向猎物的猛虎，咆哮着亮出自己的獠牙……

湮灭往下方看了一眼，抬起一只手，在雷兽即将接触到自身的那一刹那，仅仅是一个弹指……

呼……宛若一阵风吹过细沙。

来势汹汹的雷兽便泯于无形。

然而深知自己的攻击不可能第一次就奏效的祈零此刻已经准备好再次出手。

只见冰凌权杖漂浮于她的身前，顶端的宝石砰然碎裂，顿时幻光流转于祈零周身，让她看起来已不再是同一个人，仙气飘然的她睁开眼睛，双瞳之中倒映着星辰，空灵之韵从她口中传出：“须弥诸天。”

话音回荡间，神秘的金色符文于湮灭身旁逐渐浮现。

他稍微直起身来看了周围一圈，“这是……”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让湮灭感觉到了些许疑惑，而就在他低头沉思之际，金色符文开始旋转。

神风祈零伸出双手不断为法阵注入力量，使得那符文光芒更甚。

然而，当湮灭再次抬起头，说了一句：“若是以为梵道便可以脱离物质之外，我看你还是太天真了些。”

他摆了摆手，怀里的黑白双球便飞了出去，这两颗小球一为纯黑，一为纯白，它们相对旋转，并迅速膨胀，那看似无形的符文在触碰到球体之时竟瞬间熄灭！它们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并在解除须弥诸天法阵之后向着神风祈零射去。

祈零急忙一个翻身堪堪躲过，却不料还是被黑白双球擦到衣服，以至于她背部破了一个大洞，而这个大洞的切口极度平整，就好似布料诞生之初就是这番模样。

旋转的双球在与祈零擦肩而过之后继续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这时猜测到双球本质的祈零向着那个方向大喊：“离它们远点！！”

隐藏在空间夹缝等待出击的爱琳娜听罢，咬咬牙放弃了现在藏身的夹缝，第一时间转移了出去，当她回过头便亲眼目睹双球击碎了存在裂缝的空间，并在世界树身上开了一个大洞！

湮灭抬起手，双球便恢复最初的大小回到他手上。

“这下总该明白了吧？”湮灭歪着头道，“无论什么样的攻击，什么样的防御，在我面前，都是没有意义的。一切物质，若是和它的对立面相撞，唯一的结果，只能是‘消失’。光或者魔力，也不例外。”

局面，陷入了长久的僵持。

……

另一边。

「轮回」使徒早与薇安娜四人打得不可开交。

或者再准确一些，是薇安娜四人和“自己”打得不可开交。

轮回全身上下蔓延着的白色裂痕此刻更加耀眼，暴露在外面的齿轮缓缓转动，并且每当吸收敌人的攻击之后，便与身后漂浮着的圆环一同反向旋转，他冷漠地抱着手，双瞳充盈着白光，俯瞰脚下的生灵徒劳挣扎，不禁道：“我应该说过，若是你们不能用比现在强大百倍的力量攻击我，那么下一秒，你们将自食其果。”

已是女武神状态的莉莉娜嘴角已流下不少鲜血，她已经记不清这种事情发生了多少次，只记得友方的每一次全力攻击，在下一秒都会被对方反弹回来，唯有间隔小于一秒而且威力远大于第一次攻击的复数攻击，才能对轮回造成伤害，然而，打在他身上，也仅仅是在齿轮上留下一个很小的划痕。

哪怕强如薇安娜，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捉襟见肘，更别提利用时弥剑的特性进行反击，因为若是失败，迎接反弹之时说不定会让友方瞬间损失大半战力。

米柚召唤了一个覆盖友方的护盾艰难抵挡着轮回的反击，她微微合着眼，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僵硬地举起手，虽然她在这场战斗中是唯一不会遭到轮回反弹的单位，但是要知道，她的每一次防御都相当于正面抵抗来自于友方的全力合击，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奇迹，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否会倒下。

“可恶！”投鼠忌器的缇娜骂了一句，为自己的无计可施而感到恼怒，“这样下去的话……米柚会……”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莉莉娜一边后退，一边射出一箭以抵消来自轮回的反击，“我们还有机会。”说着，她看向薇安娜，“薇安娜！不要再顾忌我们了，全力上吧！我们掩护你！”

收到来自同伴决心的薇安娜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便向着轮回发起了冲锋。

莉莉娜高高举起啖影，圣洁的气息从她手中流出，“缇娜，米柚，拜托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对面的两人无声地颔首，她们一个放下手臂，转而为队友释放了汲取术——这是偷偷跟达左学的法术，虽然听起来很可怕，但关键时刻却很有用，米柚体内的魔力缓缓向着莉莉娜、缇娜流去，而她的脸色也越发苍白。

而另一个则选择燃烧自己的身躯，换取最后一次攻击，缇娜用左手撑起自己的右手，让早已过载的炮台散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刺眼的光辉。

一秒之内，唯有第二次攻击才能奏效。

她们心中谨记着这句话，出手了。

“冰凝箭雨——”冰结而成的箭散发着雾气激射而出——

“烽火流柱——”火焰的旋风紧随其后——

轮回使徒神情冰冷地看着这一切，似乎依旧无动于衷。

然而就在下一刻，呐喊声再度响起。

“根源·光影绝尘——”

“天道·火陨——”

一次看不见的攻击命中了轮回的胸膛，乒的一声，齿轮上出现了一个迅速蔓延的裂痕，紧接着，席卷的天火迎面而来，将轮回淹没！

可是谁心里都清楚，这还仅仅是开始。

“时间，如我囊中之物！——”

时间，停止了。在这一瞬间，所有物体都呈现出反相的色彩，唯有薇安娜保持的原样，她高高跃起，将时弥剑置于右后方，双手齐握，呐喊着挥出那足以弑神的一剑——

“时弥·弑天——”

这一刻，时弥剑的剑身绽放了奇异的光芒，它就像是回应着所有人的期待一般，划过空间与时间，以斩断一切的气势，冲向了自己敌人——

……

……

然而。

“你忘了吗？”在那静止的时空当中，轮回伸出了手，“忘了自己，原本是属于谁的剑？”

几乎是贴着轮回的脖子，时弥剑停了下来，并且剧烈颤抖着。

“或许在你的记忆里，自己还是蒙德洛尔大人的造物，但你确实忘了……这把剑，一开始就是由我，扔到这颗星球的。”

在薇安娜惊愕的目光中，一切，似乎都早已成了定局。

……

战斗从未停下，也从来没有过结束的迹象。

神风祈零与爱琳娜已经进入了相当吃力的状态，因为无论什么样的攻击都会被湮灭瞬间化解，无论什么样的防御在圆球面前都会顷刻破碎。

她们频频闪躲，唯有接受自己无力的现实。

此刻是爱琳娜已经化身为大妖狐形态对湮灭发起攻击，看似虽能加大湮灭的防御压力，但巨大化的身体在湮灭看来也只是个活靶子。

稍不留神，爱琳娜便会堕入万丈深渊。

“阴阳万道——”

“诛邪破灭阵——”

两人配合着同时发起攻击，一时间法阵的符文与八卦象互相融合，竟将飞来的黑白球从原本的飞行轨道中炸离些许。湮灭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便注意到爱琳娜从下方飞来，他刚想挥手召唤反物质双球进行攻击，却再次被神风祈零转移了注意力。

“万物……归零……”

只见少女打开双臂，强烈的白光开始在她身上散发出来，她睁开双眼，一股数据流转瞬即逝，最终留下的，唯有一个数字：0。

“她想做什么？”

疑惑间，反物质双球已旋转着迅速向神风祈零靠近！然而，就在双球中的黑球接触到已完全虚无化的祈零时，湮灭能感觉到发生了一丝变化，可是直到白球穿透祈零的胸膛再次飞出之后，湮灭才注意到黑球已然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湮灭在战斗中第一次流露出不快的情绪。

神风祈零昂着头看向千疮百孔的穹顶，衣袂飘然，长发纤纤，她莞尔一笑，眼中已然知晓自己的末路，但不知为何，她并不害怕，习以为常罢了，最终，残缺的身体渐渐化为万千光粒消散……

而白球则转了个弯瞄准了爱琳娜的身躯。

妖狐踩着祥云毅然往上，明知身后的那个东西必须躲避，但唯有这次，她选择向前。

湮灭依旧风轻云淡地看着下方，因为他知道，敌人不过就是在赴死罢了。

让人忍不住屏息的时刻终于来临，妖狐张开了嘴，向着湮灭咬去，也是在此刻，白球残酷地穿过了她的身躯，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恢复成人形的爱琳娜无力地坠落了，但在她的嘴角，却留下了一个神秘的笑意。

从妖狐嘴中上浮的一点星光在湮灭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面镜子，一面有着精致雕花的镜子，一面……曾经映照女神身影的镜子。

而当湮灭看向这个神秘来物，当他看见镜面反射中的自己，哪怕是神明，此刻也应当会陷入一时的恍惚，又何况只是区区神的使徒。

上百万年来，或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湮灭，看见了自己梦境……

……

轮回卖了一个幌子，要成功对他造成伤害，根本不是一秒之内两次攻击就能办到的事情，因为他的反击频率不是以秒为单位的，而是以最小的物质震动频率为单位的，而那个频率是——每秒9192631770，九十一亿九千两百六十三万一千七百七十。

换言之，若是有人能在他吸收第一次攻击之后，于九十一亿九千两百六十三万一千七百七十分之一秒内再次发起攻击的话，那么这一次攻击，便能造成实打实的损伤。

莉莉娜，便做到了。

因为她在同一时刻，发动了两次光影绝尘，而这，正是她的绝式达到根源态之后的效果。无人能避，哪怕是神。

然而……

当轮回伸出两根手指抓住不断震颤的时弥剑时，他身后微光坠坠的圆环再次反向旋转……

于是在薇安娜眼前，不但自己的剑被轻易止住，就连莉莉娜拼尽全力造成的裂痕，都随着圆环的反转，而彻底成了无用功。

“区区一把剑，在奢求着什么。”

轮回的话语，正如同一把剑刺入了薇安娜的胸膛。

“爱？友情？正义？希望？”

轮回渐渐向着薇安娜靠近，面对面继续着无情的揭示。

“忘了吗？凡人眼中这些美好之物，正是毁在你手中的，不是吗？”

“多么讽刺，杀戮之物渴求着救赎。”

“多么悲哀，染血之人渴望着大爱。”

薇安娜紧握时弥剑的双手开始渗出鲜血，她咬着牙根，虽颤抖着，虽恐惧着，但是她从未低头。

“说完了吗？”

轮回轻吟一声，似乎有些许意外。

“还不打算放弃吗？”

“呵。”薇安娜不禁笑了，“你说我不该奢求任何情感，却要求我学会认输？呵呵呵，哈哈哈哈……”

轮回的眼神霎时冰冷了下来，但薇安娜可不打算闭嘴。

“你们确实强大到不讲道理，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

“时弥剑或许原是你的剑，但你也别忘了，时弥剑早已不是当初那把弑神之剑……因为，现在的它，有我，而我……还有身后这一群善良的笨蛋在。”

乒……

一个裂口，出现在了时弥剑剑身中央，轮回神情微变……

“夕阳下的海，是什么颜色，你知道吗？热气腾腾的一碗饭，是什么味道，你知道吗？吵吵闹闹的海边、湖畔，互相嬉笑的街道、阁楼……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有她们在，才显得如此珍贵，如此耀眼……”

又一个裂口，出现在了剑锋……

“而你，为什么不知道呢？呵，大概……是因为你永远只有一个人吧。所以说绝对的强大，真的有意义吗？呐，轮回，蒙德洛尔那家伙，可曾笑过一次？”

轮回无动于衷，但裂口还在扩大。

“到底是谁需要可怜，你告诉我啊！！是我？还是你们！！？”

时弥剑的剑身砰然破碎，浩荡剑气汹涌而出，连轮回都没有料到这一幕的出现，他第一时间松开手与薇安娜拉开距离，然而就在他后仰之际，必杀的一剑从上到下划过他的胸膛，齿轮赫然分离、停止，白光从伤痕中溢出，在轮回惊骇的目光中，薇安娜手中的时弥剑已然瞄准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啊啊啊啊——”

她怒吼着，呐喊着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

只需要最后一点时间。

还差最后一点距离。

如果女神愿意的话，

请给我仅此一次的机会，

让我守护身后之人吧……

……

“真是狼狈啊。”

哒。

一个响指，于星球范围内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