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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鸩》第3章 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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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们走远,白鸩才猛地从附近的一堆树丛中跳出来。

刚刚蹲着憋了许久的气,差点儿窒息。她深深呼了口气,看着这四周的碧绿色雾气,眸子闪了闪,笑了起来,一张小嘴中露出如月牙般白皙的牙齿。

这尸绿对付她,可真的不怎么管用。

白鸩从袖中摸出一瓶透明药水,滴了两滴在太阳穴。眼中一片清明。

来这之前,在山脚下郎中那偷的这瓶药水,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此时已入深夜,天空只有几点星子闪烁,树影横斜,山沟纵壑。月色如水,万籁俱寂。

白鸩不知此时该往哪儿走,这四周荒无人烟,连方向都难辨认。

她随手折了一根树枝下来,从枝梢开始摘叶子。

“前、后、左、右,前、后……”

摘着摘着,已经数到最后一片了。

“左。”

她叹了口气,将光秃秃的树枝一扔,朝左边走去。

这一夜,她确实也遇到不少陷阱阵法。什么七魂阵,北斗阵,九星六芒阵等等,一路上还差点掉下陷阱里去。好在她机灵,小心谨慎,一路走走歇歇,竟也走到了山的边界处。

此时天空也逐渐泛起鱼肚白,天要亮了。

白鸩从山头向下望去,底下是一条不宽不窄的江水,而江的那边是一片芦苇迷漫的沼泽,看不见尽头。这山不算高,但临江的一面却是十分陡峭。

她望着底下那条江,停住了脚步。

这江水看上去平静无比,其实水底可藏着不少可以夺命的怪物。

就比如其中之一的,水虎。

这水虎形态似虎,但非虎,黑色,看得见却摸不着,乃江中一霸。喜肉食,常常潜伏在水底。因其惧怕阳光,便白天潜伏晚上出没。水虎生性十分凶猛,但凡落入有水虎的水中,非死即残。看这岸边到处都是水虎蜕下的皮,可见这江底水虎不少。

昨日她望星辰,算着今日是水逆,水虎理应陷入沉睡。至于其它的怪物,更是纷纷藏在水底深处不敢出来了。

水逆,乃水之逆。每月十五,普天之下,凡是有流水的地方,所有的水都将在这一天倒流。如果她没算错的话,现在下水还是安全的。

她看着底下涛涛江水,汹涌的水花拍腾着石壁,泥黄的江水席卷着画出漩涡。这些水由低处向高处流去,寒江肆虐,不禁令人畏惧。

犹豫半晌,再看了看身后,回去是不可能的,也只有往前走了。盯着那条江看了半天,最终她还是咬咬牙,纵身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巨响,她整个身子被水花包裹了起来,立即沉沉坠入江底。她憋着一口气,挣腿向上浮游,两手扑棱扑棱拍着水花。在汹涌的水流,她奋力支使身子向浅水沼泽地游去。

所幸这江不宽,她刚刚那一跳已经跳在江中央了。剩下那一半路程,在她坚持不懈下,也逐渐在缩短距离。

待片刻后终于游到浅水处时,她几乎已经精疲力竭了。猛地把嘴里的脏水吐了出来,她拖着湿漉漉的身子在沙滩上坐了下来。冰冷的江水冻得她嘴唇发紫,手臂也僵硬的缩成一团,头发还在不停地滴水。一张清丽的脸上挂着水珠,惨白惨白。

她又望了望远处的江水,依旧汹涌,但也没见有什么怪物爬上岸来。于是她松了口气,硬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往沼泽地里走去。得趁着白昼赶紧赶路。

白鸩把零乱的头发用手挽了挽,用发带系紧,又把还在漏水的布鞋拧干了,最后趴在地上,准备着匍匐前行。这沼泽陷下去可就真的上不来了。无人的山林,只她一人,死了连尸骨都找不到。

这片沼泽十分辽阔,密密麻麻的芦苇铺在沼泽上,每根芦苇都有一个人高。芦苇里有不少是干枯的,也有许多新冒出来的嫩芽。它们生长在沼泽中,粗壮的根茎牢牢抓紧土地。一眼望去,很是壮阔。只可惜此时没有芦花。

白鸩刚钻进去,便被芦苇淹没了。她在沼泽地上艰难爬行,身上早已沾满泥泞,本来还算干净的衣裳已经全然成了一片漆黑。身边的芦苇刮着她的脸,隐隐可见几条血痕纵横在她脸上。

爬了不知有多久,在她爬出沼泽的最后一寸土地时,天地豁然开朗起来。一片原野出现在她眼前。

再往前走,大概快到西海了。

这西海是片极其荒凉的海域,素来以乱著称,传闻妖魔鬼怪甚多。有受天罚的罪犯和被贬下凡的神仙,还有些无恶不赦的邪道中人,都聚集于西海。加上这西海左边临着仙中道,右边有四皇山阻隔着与中州的来往,便更是杳无人烟了。

至于这仙中道,指的便是那些漂浮于四海之外的岛屿。居住在这仙中道上的人,基本是些凡人修仙成的道士,还有些渡仙劫未成的老妖。非人非妖,法力不及上界神仙,却也远远超过凡人。他们在岛上日夜吸风饮露,过着清贫隔世的生活,倒也自在逍遥。

白鸩全身仰面朝上躺在地上,微微睁着眼睛看天上的太阳。不知何时,这日头又快要降下去了。时间过得真快。

大概躺了有半个钟头,最后歇够了她爬了起来。沾满黑泥的衣服沉甸甸的,她刚站起来差点儿又摔下去。稳住步子,她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远处有一片农田。

农田,这意味着有人家。望着不远处的村落,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然而却说不出。索性也不管了,径直往前走去。

“咚咚咚”,白鸩站在一户人家门口,抬手就是敲门。

“哎哟,谁啊!这天都快黑了。”应声而来的是个年轻女子,看这打扮应该称作妇女了,毕竟头上挽的可是代表着已成家的发髻。她脸上擦着厚厚的妆粉,一双细细的眼睛打量着门外的白鸩。

“啊!”看见眼前的白鸩,女子顿时一声尖叫。听见这声尖叫,从屋子里急匆匆跑出来一个男子,一身素灰长袍,衣衫半解,约摸着刚躺下准备歇息。

他连声询问怎么了,然而顺着女子的手指望去,看到白鸩后,也一脸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确实,白鸩此刻的样子,着实有些瘆人。

看这一头凌乱的头发,湿漉漉沾着泥土和草枝。满身是泥,鞋子还掉了一只。若不是还能隐约看见一张白皙的面庞,怕早被当成鬼怪了。

缓过神来的女子,顿时用鄙夷的眼神扫视了白鸩片刻,仿佛明了什么似的,二话不说,蹬蹬瞪跑回里屋,回头用勺子挖了一勺热腾腾的米饭,往白鸩眼前的地上一放,说了句“吃吧”,然后砰的一声把门一关,接着里面传来插门闩的声响,还有男子与女子嘀咕的声音。

白鸩也不客气,把饭端起来,就蹲在她们家门口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净。

周围的人家听见刚才那声惊为人天的尖叫,纷纷跑出家门口看热闹。此时却又见白鸩吃得正香,估摸着大概就是一个乞丐乞讨,纷纷觉得无趣,又都把门一关。周围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门口的灯笼摇晃着发着暗淡的光。

白鸩吃着饭,总觉得这村落有点儿熟悉。这布局,和她在入山前歇脚的村子很是相似。而且,这户人家的门楹上的倒福字,也刚好缺了个口……

这不是……顿时,白鸩惊得跳了起来。

不好,这是个陷阱!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一声一声很是清晰。

“姑娘可曾吃饱?”

突然,一声低沉的男声响起,白鸩抬头一看,只见一男子站在她眼前,正笑望着她。

他相貌平平,一身褐色布衣,头发被高高挽起,盘在脑后。他手上拿着一把纸扇,风度翩翩,好似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

这人,和那夜被山鬼剥去面皮的人,一模一样。

她警惕地向后缩了几步,那人却忽然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此刻,白鸩再次观察周围情况时,发现那些村落全都不见了。而她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土坑中,周围是几十米高的高墙。手上那只碗也不见了,只有满手的泥。

原来她刚刚吃的,都是泥。她还吃得津津有味。

想到这,她不禁一阵反胃,转身呕吐了起来。等吐干净了,她还朝地上“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口水。

白鸩皱着眉头站起了身,一双眼睛带着怒意和警惕。看了他半晌,忽然点头道:“果然是你。”

男子脸上毫无波澜,听她一说,笑着问道:“果然?”

“传言,有一类人,异于人异于妖,介乎二者之间,人称山鬼。”白鸩盯着他,眼里流溢出一丝讳莫如深,道,“这些人大多数是孤魂野鬼,因吸收日月精华而逐渐成为非人非妖之物,行事与常人无异,昼伏夜出,颇为神秘。”

白鸩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看来你们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你倒是懂挺多。”男子也隐隐用一双眸子看她。

“懂那么多又有何用,还不是逃不过您的法眼。”白鸩呵呵笑着笑着,渐渐没了笑意,道了一声,“鬼王。”

话音刚落,男子也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他随手揭下了脸上的面皮,露出一张脸来。重压眉,细长眼,高鼻梁下一张薄唇,带着阴阴的邪气,倒显得有几分阴柔。林如郁的模样其实也算得上俊俏。

“从中都追我至此,可真不容易。”白鸩冷笑一道,离他远了一步。

她怎么就一时忘了,这四皇山被称为鬼山,也确是有其原因的。山鬼众多,还是林如郁的老巢。

“是挺不容易的。没想到你倒是自投罗网来了。”男子似乎没听到她满是嘲讽的话般,长眉一挑,细长的眼睛锐利无比,道。

她也抬头,说道:“林如郁,我还是那句话,皇珠不在这儿,你若要索取皇珠,我可真没有,有也只有这命一条。”

林如郁瞥了她一眼,道:“你这命还不值钱。”

“是吗?”白鸩一听,气急反笑道。

“你姐姐的命倒是很值钱。”林如郁也不急不缓道。

白鸩望了他一会儿,似笑非笑道:“你试探我也没用,我是真不知我姐姐在哪。”

林如郁突然收住笑容,对着白鸩冷哼一声道:“还是收收你的小把戏吧。”

说完将她的手一拍,顿时白鸩手里的银针飞向了旁边的木门。

碧罗针,这东西可以麻痹敌人,使人全身不能动弹。又是一件失传已久的毒器。

林如郁看了看那针,眉头皱了皱,眼神不善。这白鸩果然如鬼姬所说,身上藏着不少毒器。

白鸩被林如郁那巧妙地一拍,手顿时麻了。知自己不是他对手,也明智地选择不再纠缠。

此刻她也同样皱起了眉头。这人高深莫测不说,性格更是难以捉摸。在中都时便被此人追踪,好不容易甩开他,现在又被他盯上,真是麻烦。

“人人都知皇珠是我姐姐出生时口里含着的东西,那本是她的贴身之物,怎会落到我手中?如今她已经消失很久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哪儿。你要是想找她尽管去便是,捉我做什么?”白鸩也不管他听没听,往旁边石头一坐,翘着二郎腿一股脑儿说道。

林如郁也不答,只静静地笑。

“你笑什么?”白鸩说完,看了看他,似乎不信她的话。

“别装了。”林如郁不屑道,眼神很犀利。

“听说你姐姐消失前,曾去中都郊外的古寺烧香。你们使了什么把戏我不知道,但是这事你可不能否认吧?”林如郁道。

白鸩听了,说:“是又怎样?”

“之后你姐姐就莫名其妙消失了,这岂不是很怪?”林如郁继续用犀利的眼神盯着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白鸩仿佛听了什么笑话般,嗤笑一声道:“这和我姐姐消失有什么关系?”

“那傅羽晚呢?”身后传来林如郁的一声,语气很有深意。

白鸩刚想走,听见这个名字后身形一顿,随即又很自然地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说:“不认识,去问我姐姐吧,她或许知道。”

然而还没等她走一步,肩膀便被一只手大力抓住了,力气之大让她感觉骨头都差点被捏碎了。

她痛呼着回头,用手奋力甩开林如郁的手,却发现这只手牢牢抓着她的肩膀,丝毫挪不开半毫。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鸩有点儿不耐烦,“都说了皇珠不在我这,我姐姐也消失很久了,那什么傅羽晚我也没听说过。”

林如郁只是静静跟着,不缓不急,也不说话。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她的肩膀,冷冷哼了声,道:“不急,我等你慢慢说。反正你现在在我的地盘,想逃也逃不走的。”

这倒是真的。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想逃,难如上青天。

“来人。”林如郁打了个响指,瞬间周围出现了无数的山鬼。他们手里拿着长矛,穿着盔甲。从他们的穿着看来,应该是鬼兵。

“带回去!”林如郁莫得一声令下,白鸩便被一群人蜂拥而上,抓着四肢,用冥绳七上八下把她绑了起来。

接着白鸩脖子便受到了重重一击,瞬间她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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