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轻在心里盘算，班里组织的秋游再有一天就会结束，回去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没必要非得刨根问底弄清楚所有旁枝末节。唯一难忍的就只是夜晚，但几个同学睡一张大炕，两侧都是温暖缓和的呼吸，她也就不那么害怕。

就只有一晚而已，何必那么扫兴。

这想法在心里过了一遍，就到了山另一侧的盘山路上，两侧均是高大的核桃树、栗子树，对她这种没见过的人来说，不失为一种美景，一行人笑笑闹闹，从道观里带出来的森严庄重很快就消散了。

当晚一群人热闹地喝酒打牌，杨轻轻索性喝多了些，直接躺到床上就睡，她清楚自己的习惯，喝多了眼皮沉，什么动静都听不见了。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她视而不见，对方也就没什么凭恃了。以前跟妈妈回老家，那边的人都是这样讲的。

这一夜果然无事。

第二天又是四处游玩，杨轻轻就不再多想，只当自己看花了眼，跟众人该笑笑该闹闹。等到下午，开始收拾东西打道回府，她包里突然掉出张纸片，捡起来一看，上面写了行字：“姑娘，小心头上长怪东西啊。”

这口气，就只有那个道士了，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杨轻轻想了半天也不记得，就把纸条团了扔垃圾桶里，心想，什么怪东西？犄角吗？

并没有当回事。

徐明月嘻嘻哈哈地从外面进来，怀里抱着一堆矿泉水，每人发一瓶：“留着路上喝。”又给杨轻轻塞了一包话梅，她来的时候晕车晕了一路，吃点酸的可能好点。徐明月凑过来请功，“我好吧？回去帮我个忙呗？”

“帮什么？”

徐明月难得地扭捏了下：“回去再告诉你。”

神神秘秘的，杨轻轻撇了撇嘴，徐明月过来挠她痒痒，两个人闹腾一阵，和大家一起带好东西上车了。

杨轻轻一上车就闭眼睡觉，迷迷糊糊还真睡着了，再醒来时，发现车停了，奇怪的是四周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往窗外看去，车却还是在马路上，旁边的车道上一辆黑色suv，也停在那里。杨轻轻下意识回头，正好看到一旁的徐明月夸张地大张着嘴笑，后槽牙都露了出来，却动也未动。

杨轻轻惊呆了。

这世界特么bug了么？

她慢慢往外走，突然从前面挡风玻璃看到一个慢慢走过来的身影，说“走”可能不太合适，应该是“移动”，那么大一块，像坐小山似的。等离近了才惊愕发现，那就是山，昨天她还和同学们一起爬上去的双角山。

杨轻轻想往后退，两腿却跟不上大脑的运作，丝毫不能动弹。

裂缝从山脚蔓延过来，又四分五裂出无数枝桠，朝气蓬勃地向四周进发。那双角山逐渐升高，大块的岩石从上落下，山上的道观分崩离析。杨轻轻看得入神，没注意到裂缝已延伸到车下，车子一歪，她也站立不稳撞到一侧座椅上，这之前，似乎看到升起的双角山下露出一双巨大的眼睛。

背上一阵疼痛。

杨轻轻睁开眼，车停了下来，四周闹哄哄的，司机师傅嗓门很大：“那你也不能这么挡前头啊，我要是刹不住车就撞上了，我这一车孩子呢，哪个出点事能行？”

原来刚才是在做梦。

她吁了口气，看到车窗外司机师傅正一脸不爽地跟三个人理论，班里几个男生也在下面，均是一脸不爽。

“怎么了啊？”她悄悄问徐明月。

徐明月努努嘴：“那辆车从后面超车把咱们这车别停了。”

杨轻轻讶然，看到前面的车就是一辆很普通的家用汽车，是胆子太大还是车技太好啊，敢跟大巴叫板，还没这车轱辘高呢吧。

于是巴着头努力看看对方三人是什么长相。三人大概有所察觉，竟齐齐抬头将目光落向这边，杨轻轻心中一凉，那三人又似乎约定好似的移开视线，她心里却扑通扑通地。

只见其中一人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另一人从钱包里掏出几百块钱塞到司机师傅口袋里，三人上了车扬长而去，临去时一人忍不住回头又往这边看了一眼，被旁人扯了一把。

老师傅开了半辈子车，哪见过这种事，愣了半天，吐了口唾沫：“算是个什么事啊！

接下来倒是一路顺风，没再节外生枝。一群年轻人在一起少不了笑闹，杨轻轻听着他们插科打诨，笑得肚子都疼了，早就把那个奇怪的梦忘到了脑后去。

路上还不显，一回到宿舍，身体上的疲惫就蜂拥而至，洗洗就都上床睡觉了。徐明月磨叽半天，却爬到杨轻轻床上，讨好地说：“轻轻，你帮我个忙呗。”

“睡醒再说。”

“睡醒就来不及啦！”

杨轻轻闭上眼不理她。

徐明月不依不饶，推胳膊扯被子，又揉乱她头发，杨轻轻被折腾得无奈，只好问：“什么事那么急啊？”

“我妈叫我明天回家相亲。”

“你不是打算做单身贵族吗？”杨轻轻惊讶地看着她。

“所以找你帮忙啊。”

杨轻轻翻了个白眼：“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给你妈打电话说你是个gay吗？”

徐明月切得一声：“我妈有那么弱？她说别说同性，就是人妖也不要紧。”接着笑容一变，谄媚地凑过来，“你跟我一起去呗，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光彩夺目，相亲的对象都去看你了，就看不上我了，我妈当然也没有借口怪我。”

杨轻轻连忙摇头：“这可不行，你妈会拿刀来砍我的。”

“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所嫁非人啊？”徐明月哭丧着脸。

她俩声音小，但宿舍也小，另外两人也听得清清楚楚，睡对面的宋敬暖翻身面向这边，突然道：“你妈妈好开明啊，我上大学头天我爸妈就嘱咐我不许谈恋爱。”另一人朱晓就也加入话题。

徐明月在这件事上明显很苦恼，又抛下一个炸弹：“我妈不只让我找对象，还勒令我22岁结婚呢！”

顿时一片惊呼吸气。

“那你今年都21了，22不是马上就到了？”

“还要赶在过生日之前，幸好我生日是11月的。”

徐明月语气里满满都是郁闷，杨轻轻深表同情，仔细想了想，虽然这个陪相亲的想法不靠谱，但要是没别的法子，也只好如此吧。并且她真的有些好奇，徐妈妈给她的印象可不是那种老古板，会逼得女儿如此曲线救国？

徐明月扯着她的被子，可怜巴巴又极为诚恳地列举这个做法的必要性，杨轻轻困极了，也就答应了。徐明月立刻欢呼起来，兴高采烈地回了自己的地盘。

杨轻轻无语，又听到徐明月说：“轻轻，我刚摸你头上有两个鼓包，你撞着哪啦？”

“没撞哪啊。”杨轻轻摸摸头顶，果然两个包在那，还挺明显的。她不想动弹，就也没太当回事，很快睡着了。

等醒来时，已经夜幕降临，杨轻轻起床去上厕所，出来后洗手，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往屋里看去，幸好，另外三人都还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