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把我们叫了过来？」

法伊手感正热，而被强行打断不免也有些扫兴。

「没办法，能用的人太少。」

萨尔瓦抬起头，给出了不怎么能让人满意的回答。

克蕾奥诺亚在她正对面，翻阅地上散落开来的文件，挑看几页，就旁边递过去，利奥搬动着她整理好的一叠，往旁边堆起来。

井然有序的只有他们那个角落。再往外，散乱的文件堆满整个房间，一塌糊涂。

即使自己也加入进来，也要浪费很多时间。

「你说人手太少……」

法伊并没有忘记萨尔瓦的地位，而且从一呼百应的结果来看，这个说法不能成立。如果叫别人来整理，估计不出一会，便能井井有条。

不然克蕾奥诺亚她们为什么没什么难度的就把自己也带了进来？

「可以信赖的人手太少。我们几个彼此是绝对可信的，没错吧？」

说着，她看向阿萨特，后者在对一份目录发着呆。

「对。」

他没有察觉话语中的反讽意图，直愣愣地抬起头来。

真的一团糟。

诺艾尔先来到无人问津的地下室，立刻发现这里被搜查的一塌糊涂，大量的文件被扔了出来，洒在地上，几乎铺满了整个地面。尽管上面都有魔力印记辅助排序，即使如此，整理起来也要很浪费时间，挤占时间。

而她又率先一步离开，把善后留给别人。

这不是法伊喜欢的工作。

「不先把地面上的按时间整理一下吗？」

克蕾奥诺亚抬起头问她。

「明白了。」

虽然怎么不情愿，她还是趁机提出要求：「我觉得魔力测限仪有些问题，月亮石的样本不够纯，所以希望……」

「调节一下吗？」萨尔瓦回答，「我明白了，很奇怪的问题，很重要吗？」

「事关安全。」

得到回答后，法伊开心了些，也只是一些而已：「这个真有必要吗？」

「有，他到底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有弄清楚的必要」

在浪费什么时间？

法伊也想弄清楚，但是她没法回答，而且相比之下，她更想知道，他们自己又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里也有份索引。」

法伊说着把这个挑选出去。

克蕾奥诺亚眼前一亮，语气兴奋。

「索引吗，好的，多谢，放在这里……」克蕾奥诺亚又低下头，依旧仔细查阅，别人在整理资料，而她在快速跳读，将所有能够拿到的文件略略翻上一通，漫无目的地查找着。

「你在找什么？」萨尔瓦有些好奇地问，她进进出出，在问更详细的情况，是一个人进来的，没人看到，「我想要知道更确切的……」

「我只是在确定他在找什么。」

「但是……」

法伊觉得这没什么意义，忍不住搭话。

「假设，我说在某种假设下。」她放在手中的册子，环视一圈，「假设我是他，单纯看了些什么的话，不会花这么多时间把几乎每一层架子清空，把所有东西都扔下来……这有意义吗？」

按照她的推断，没有，顺理成章。

「所以我认为，如果他真的需要什么，不可能是只是单纯的看一遍，不然不会用这么麻烦的方法，一定有什么别的目的，我能想到的，就是把自己要找的资料，也一起拿走。」

「很……合理。」

法伊不知道该用什么别的话形容，因为克蕾奥诺亚的话语很浅显，也很好理解，而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也只会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

「那么，要确认的还有一点，就是他到底拿走了什么……」

她眼神往上飘，看向压抑的天花板：「我刚才通过阅读还确认，有一小部分被调换了封面，所以真的少了什么，也不能用外表判断，一定要确认里面的内容对不对……否则还要浪费时间去额外确认，所以现在先做了。」

这段话很有既视感。

说完之后，克蕾奥诺亚也忍不住自嘲：「很有愚者的感觉，不是吗？」

「的确。」

法伊想，道理一样，不能用外表判断。

「为什么不把弗雷恩叫过来？」

利奥的态度还是不怎么满意，他现在在把克蕾奥诺亚看好的文件重新往书架上放回去，没管次序。这种工作不比法伊现在的工作有趣多少。

也就是说，一样枯燥，也难怪他要抱怨。

「弗雷恩？」

克蕾奥诺亚不明所以地反问着。

「如果说可信的话，他最可信吧。」他用克蕾奥诺亚之前的说辞反呛回去，「毕竟是他发现的，所以他不应该亲自处理……」

「谁？」

阿萨特愣愣地问道。

直到这时，法伊才重新意识到，这里有一个外人。别人也一样，霎时住了嘴。

克蕾奥诺亚和萨尔瓦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才比较肯定的下了决定：「把你叫来的那个人。」

「所以……是谁要把我叫来？」

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懂装懂。

萨尔瓦斟酌了一下，还是在最后给出了避重就轻的回答：「我们暂时，对他负责，他也暂时，对整个情况负责。你一开始就只用知道这个，不是吗？」

克蕾奥诺亚适时补充：「不过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因为他是，呃，克蕾奥诺亚公主殿下信任的人，所以这边的领主也对他青睐有加，你是通过这个被叫过来的。」

法伊不记得弗雷恩见过领主，但她也确信恐怕只是她自己不记得。过来之后他们肯定有机会见面，但她自己的体感只是在图书室里阅读，时间倏忽而过，然后今天，嘣，被投进波纹。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克蕾奥诺亚的说法，很狡猾，她想。既是事实，也被许多谎言包装着，尤其是她的用词，仿佛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是别人似的。

「是吗，这方面我不太懂……也就是说很厉害的角色？」

「你想要什么？」

萨尔瓦直接问。

「啊，咦，什么？」

他没反应过来。

「你有什么要求？是我们无法实现的吗？」

萨尔瓦一边说着，一边帮忙整理着地上的资料，按照给出的索引尽可能排好，她的动作很快，也很熟练，大概因为了解很深入，动作很快，效率也很高。

本来是瓶颈的工作，在她那里不成问题。

但更让法伊感觉，她对阿萨特的态度不上心，不，不上心不合适，应该说是无论他说些什么，萨尔瓦都有处理的余裕。

「不，当然没有……」他词不达意地否定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克蕾奥诺亚公主吗，我对她有些……该说仰慕的情感吗？」

在当事人面前说自己仰慕她。

法伊咳了一声，把自己的头埋得更深，她没有去看克蕾奥诺亚的表情，想必会很有趣，不过当她抬起视线时，才发现并非如此，表情平淡，眼神深处闪烁着失望。

「仰慕什么？」

「温柔，她在弥合伤口。」

在见到克蕾奥诺亚之前，她也有这方面印象，但不深，所以实际见到她，发觉她比想象的强硬一些。也就接受了，她发觉她在是别人口中的温柔待人的公主前，身上有不可磨灭的上位者气质，两者是合同唯一。

「伤口是无法弥合的。」克蕾奥诺亚忍不住摇头，自言自语，「我不觉得有人做得到……好好干，会有机会见到她的。」

没人知道该怎么接话，沉默一会，大家又开始有序进行。她不多久便挑出了几本「缺失」的记录，按照她的说法，可能是被愚者拿走了，可能是之前的记录疏忽，也可能是换上了别的封面，一时没有找到。

「他在这里待了多久？」

「按照他们的说法……半小时？」

萨尔瓦转身向门外问了问，很快便有了答案。

「半小时啊，能做的事情很多，不如说太多了……」

利奥摇摇头，还是一副念念不忘的语气。

「说起来……」

法伊看着克蕾奥诺亚在一份索引上焦虑的摩擦着手指，突然开口。

「说起来什么？」

「按照弗雷恩的做法，这里算次要现场吗？愚者来过这里，也做过些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跳进来了，就挥之不去。

「啊，那个东西。」利奥嗤之以鼻。

克蕾奥诺亚没有回答，她表情茫然地扫视了一圈。

「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没什么有价值的，他只是把这里打乱而已，我也想过，即使知道是什么样，最多也就是艾德蒙的体态特征，不能给我们更多的……信息。」

「是吗？」

法伊有些怀疑，但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就个人而言，她非常喜欢弗雷恩在黑板上列出的那个形式，她在操作的间隙可以思考，找点别的有意思的事情琢磨，而非发愣和等待结果。

「托蕾的住宅哪里，是他向我们证明过她回去过。而洛卡德那儿，是因为直接见过，所以我们也可能见过。」克蕾奥诺亚组织着自己的措词，「而这次不一样，所以即使那样……也没什么结果，我们知道他之前去那里。」

她顿了一下，语气笃定起来：「如果要知道他要去那里，就必须先知道他拿走了什么。」

等所有人把她的话消化完之后，他便继续往下说。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拿走的，恐怕就是这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