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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舞妖娆》仙梦如梦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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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蓝的天幕下和风轻拂,多扭捏了半个月才开花的石榴树抓住了光明谷温暖和煦的气息,慢悠悠地吐出千娇百媚的花苞。

光明谷谷主乐璟有份无名的女人知幂此时正整个人陷在木椅里,百无聊赖地掩口打了个呵欠,捻着茶盖拂了几浮茶叶沫,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前来添茶的小侍婢上。隔着袅袅茶雾,小侍婢鸢儿若有若无地瞄了静坐在一旁淡淡饮茶的知幂一眼,yù言又止地退立到她身后。

知幂被她那一眼看得笑出了声,歪在木椅里抓过她的手,眼尾含了一点暖意:“怎么,有事瞒我?”

鸢儿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微微颔了颔首:“夫人,听旁的侍婢们说,昨rì虎魄大人绑了个女人回谷。”她顿了顿,眼角一抽,咳了一声。“鸢儿知道夫人也不是那么好八卦的人,只是……”

知幂嗯了一声,随手剥了一枚瓜子,缓缓道:“诚然你已经知道我对这件事没有多大兴趣,那么你就无需再多言什么了。”

鸢儿蓦然一抬头,双眼含泪。

知幂放下手中的瓜子仁,端起茶杯,侧眼看着亭外一片红海的石榴花:“那我只多听你讲一句。”

鸢儿打起jīng神,抓过桌上一把瓜子,细细剥得起劲,不一会儿知幂桌上已堆起一座瓜子仁小山:“听说那名女子本是被虎魄大人下了迷药带回来的,今rì天一亮便有了些醒转。短短半rì间,已上吊一次割脉两次咬舌三次,堪堪是一名烈xìng女子。”

她垂眼半晌,有些疲倦地微笑着,挥了挥手,鸢儿只得退下。三步一个回头,我已经想好了,就唤乐玄吧。”

她撑着床榻爬起身,头微微一低,整个人倾入他的怀中,低声唤着她儿子的名字:“玄儿,玄儿,玄儿……”

她其实不那么想通自己和他的孩子为何要叫乐玄,也许仅仅是因为他常年都是一身玄衣。他是喜欢玄sè的,想必也不会讨厌玄儿,想到这里她就很满足。

王仙梦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明确,她是白鹤阁最洁身自好的女医者。

那些宁死不从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诸如此类家喻户晓的名言,支撑着她从一睁眼一连上蹿下跳把整个俱苏摩花院闹得鸡飞狗跳长达十几个时辰。她清醒地意识到,要打败恶势力,尤其是力量极其强大的恶势力,一定要意志力十分坚强。而这点表现在言行举止上,就是不要脸地放声大哭,不要脸地将手所触之物砸到jīng光。然而,似她这般已经不要脸到一定境界的自救行动,愣是没将此处的正主惊动了分毫。赶在几个月前,若是乐璟请她来光明谷做客,她一定无需虎魄动手,反而会嬉皮笑脸地亲自登门造访。可是,既然乐璟以“妄想”二字拒绝了她那封此爱绵绵无绝期的情书,她还拎着一个小包袱屁颠屁颠地送上门来,诚然太丢白鹤阁的脸面了,所以才有了虎魄对她下迷药绑架她一事。

王仙梦有一个若水修炼个百八十年都比不上的优点,就是一旦一件事死皮赖脸到了一定境界都无人理睬,那必是已经失败,搁在旁处,下次再用也无妨。总而言之,她认为自己死皮赖脸得很聪明。

前十几个时辰是她一被下了迷药,二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大脑还未完全转动起来,所以才有了破罐子破摔这一记蠢招。但她静了那么一小会儿,桌上几个盘子已经空了,是以这一顿她吃得有些太撑了,打了好几个饱嗝才缓了过来。

聪明人做聪明事,她刚刚做下这个决定,眼一瞟,便见两名侍婢托着两只木盘进来,以为又是给她送食物来,赶忙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

待侍婢躬身立在她眼底,她才恍然看清那两只木盘里分别端着一条蓝裙和几件金簪银环。

她仔细琢磨了片刻,憋笑抓起桌上一个茶杯,在桌沿敲碎,徒留手上一块碎片,抵在手腕,口吻不紧不慢地威胁:“给我换一套蓝sè男装来,不然我要你们两个给我陪葬。”

侍婢们踉跄了几步,与她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白里透红的小脸一点点,吓得煞白。

王仙梦觉得白一点更能显天生丽质。

她靠着桌沿,笑得玩世不恭地来回打量两个脚一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的侍婢,唯一的心得就是自己这个段子演得真真是极好。

明晃晃的rì光下,王仙梦两只手正随意扯着身上英挺的蓝衫。虎魄看着她,结巴道:“你,你……好的,的……竟是……是……这口?”

王仙梦从袖中抽出一条蓝丝帕系在两耳间,把脸自鼻翼以下全挡了,只露出两只笑盈盈的大眼睛,道:“这是本人这二十年来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一个爱好,大人可不要强取豪夺了去。”

虎魄的手刚抓住她丝帕一个小尖角,就恹恹垂回他右腿外侧:“如果虎魄冒犯了神医会让神医今夜难以入眠的话,那么虎魄就不难为神医了。”

王仙梦几步晃到镜子前,一脸认真地画眉。闻虎魄一言,她扬眉浅笑:“不,会死。”

虎魄拂了把冷汗,辑了一个恭谨的大礼:“若神医已经打扮得当,那么就随虎魄走一趟吧。谷主已在府中大院设了宴为神医洗尘。”

王仙梦叹了声正是时候,肚子已经饿瘪了几分。她随手又勒紧了丝帕,嘱咐了一句:“对了,等会本神医不发话,你不能对任何人说我是一个娇妹子。不然,明天我要上第二次吊割第三次脉咬第四次舌根。”

话罢贴着帕子捂住脸,自顾自威风凛凛地一脚踹开房门,下一脚却被门槛绊了一跤。

虎魄默默咽了口唾沫。

关于搅局和破坏美好气氛此种极损yīn德的事,王仙梦大病得愈后的大半年里便一直深得甘草姑姑身教。这种事需要面上寒暄的是一套,底下手脚做的是另一套。越是见不得人的搅局,面上就越要是一派平静,甚至还要端出一张“搅局老娘有理”的笑靥,方能入木三分,事半功倍。

如今王仙梦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蓝衫翩翩的公子哥。几步路晃着,就越发不能忍受路上一些侍从极娘炮的行径。

她信手摇扇,突然对前头一个一副nǎi娘模样地牵着一个玄衣小孩童跑的侍从发难:“小男孩不怕摔,就怕不摔,这摔摔有益身心健康,能长个的懂不?别整天缠着他,外人瞧见若是误会了,有毁体面。”

她眼神淡然瞟了那侍从一眼,那人正苦着一张脸,此情此景着实是超可逗留。正巧眼角一抽,瞟到一块石头,翘了个二郎腿。姿态安然地坐下。

绕过侍从千回百转的一张愁脸,她发现偏北方向,居然还跪着一个体型魁梧的侍从,正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眼神幽怨地盯着她看来。

低下头时她才猛然醒悟那人那双幽怨的眼睛并不是看她的。原本就才一丁点大的石头居然不知何时被那个玄衣小孩蹑手蹑脚占去了一半,嫩白的小脸上两颗夜明珠般的灵动大眼睛扑闪扑闪,却托腮做出严肃状:“你对我的爱好有意见吗?”

王仙梦蓦然睁大了眼睛。

她忘了自己现时是男儿装,最忌小女儿家的一惊一乍。

可是她觉得小男孩一句话问得极有理。这她王仙梦都有权力想着女装就着女装,想着男装就着男装,而且还必须清一sè是蓝袍。人生而平等,这小男孩虽然左看右看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也是行的。”

侍婢倒是完完全全笑不出来,身一抖,一阵风似的屁股已然挪上了石椅。显然是怕被她问去了名字,rì后的报复无穷匮也。

王仙梦看着她着实被自己吓得可怜兮兮,伸手拍了怕她的肩:“你过来了还是要告诉你名字的。”

侍婢刺激颇大,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怎的没有姓氏?”

鸢儿呆了一瞬,一张脸红白相间,煞是尴尬。

王仙梦知晓鸢儿为何被她吓成那样,还要死活从舌中吐出那一句“奴婢是伺候知幂夫人的人”,诚然这只是一个侍婢自救的手段,她并不讨厌。

老实说,她是一个很会挖八卦的人。在这府中住了七七八八有一个月后,她已然听了无数人嚼过无数次舌根子。这谷主乐璟天生满身戾气,唯一的爱好就是杀明教教徒。而侍卫统领虎魄则是除了与谷主相关的事宜外,想要把他请出房门断断是无计可施。一脸严肃状的小玄衣晴天喜欢在院中练剑,雨天在房中钻研文房四宝。诚然这世上没有比他更闷的小屁孩了。而唯一活得还算一个正常人的人,不巧只有谷主乐璟那个有份无名的女人知幂。王仙梦觉得乐璟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没有给这个替他生儿育儿的俏丽女子半点名分。女人诞子是痛中的第十二层,若是在引产痛不yù生时,再不小心被蚊虫咬了一口,那可是要承受痛中的最高级十三层剧痛的,天知道有多痛啊。王仙梦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在心中又唾弃了乐璟一遍。无非是一些乐璟猪狗不如,猪都会唾弃他,狗都会唾弃他,云云。

她琢磨着一定是知幂当了醉宵楼头牌多年,在遇见乐璟那一夜时运不济情窦初开了。而乐璟抛妻的恶行,就好比有一天一只乌龟送了一枝白羽毛给天鹅,天鹅当时很感动,乌龟激动非常,给天鹅抓了一箩筐的鱼。而第二天再相见时,天鹅却对乌龟说,那枝羽毛诚然sè彩十分纯正,纹路却不衬它;那筐鱼诚然味道十分鲜美,却不合它的胃口。如果她王仙梦是那只可怜的乌龟,一定会从荷叶上跳下去,跳河自尽死了算了。她十分不明了,知幂那般面相动人的女子,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为何会喜欢乐璟那般兴趣爱好和品位皆上不了档次的负心汉?

再之后,在与知幂一次短暂的下午茶后,她不明白的事就更多了。

那rì她死xìng不改地又以一身男装出门溜达,正巧遇了知幂在一片石榴花海中饮茶。见是她,知幂很知礼地邀她一道赏花饮茶。

在鸢儿摆好茶具的空隙,一向少话的知幂居然很难得地与她讲起乐璟屠杀明教教徒的一些血腥事迹。

本着医师界的业界良心,王仙梦呐呐:“还真是一个变态。”

知幂蹙眉,抿了口茶。幽幽地反问道:“变态?”

她这么一反问,王仙梦也觉得自己对这般血淋淋的杀戮的否定还不够深刻。她故叹了一重叹,遇着知己般狠狠道:“何止是变态,简直是天地不容。”

看着知幂的面sè瞬青,王仙梦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口里天地不容的变态是知幂的男人,有份无名的丈夫。急忙打了一个呵欠圆场,遮掩住几分面上的嫌弃神sè,露齿一笑:“我平rì里都是这么夸人的,例如……”她托腮沉思,“例如我一向都夸自己在药理方面天地不容得很变态。”

王仙梦觉得知幂一定是脑子又被门夹过又被驴踢过,才会对乐璟如此倾心。女人们的心思果然你别猜,你猜来猜去只会一个头两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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